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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皇舆 > 第五十四章 伊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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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位终还是落于将门。

    可霍鄣许陆?为后,却并未留心过陆?入宫前的名位。

    陆氏并非高门,陆?实不可以庶民之身入主中宫。我将初拟的册书交与霍鄣,他略略看过便送去了尚书台。

    于是宫宴四日后,册书出尚书台,以为孝贤皇后祝祷为名赐封孝贤皇后堂兄纪信伯苏泾嫡女苏氏为安定郡主,少府萧歙之妹萧氏为广宁县主,太常汤邕之女汤氏为博陵县主。同有昭烈将军安广固堂妹安氏为阳夏县主,威远将军陆廉女侄陆氏为定阳郡主,中尉冯霈之妹冯氏为高平县主。

    六女同受赐封,惟有苏氏与陆?为郡主,而三位文臣皇亲之女或未及笄或已许亲,便昭明后位所属。

    女子的尊荣会得于门第权势,亦会抬升门第权势。这三位出于文臣皇亲的女子中,贤相苏景的后人苏氏是最先定下。我虽厌恶汤邕,但因着汤邕为九卿之一,他又极爱重这惟一的女儿,权衡之下,仍是定了她。

    而萧氏却是我反复思量都不能定下,我怕这一道赐封册书将萧歙与哥哥多年至交之情消尽,可萧歙亦是九卿之一,又广有忠纯之名,更有九卿中的旁人不可用,我惟有只事前告与了哥哥,并未问他之意。

    而哥哥亦未阻,只嘱我不要过问她的婚事。

    越七日,诏书下,立威远将军陆廉女侄陆氏为后。陆廉进建武将军,封信武伯,追谥陆廉长兄陆谦为汾阴侯,同谥陆谦之妻季氏为新宁郡君。

    先帝遗命皇帝至弱冠之年再行冠礼,大婚便是皇帝即位后的第一要事。丞相、太常与宗正同备帝后大婚典仪,宫中诸事与各府的赐礼便是由姐姐署理。

    姐姐抚育?i儿已是极劳心力,于是每日召我入宫助她理事。女官与宫人时常出入延清殿,如此数日过后,姐姐忧于她们时而扰了?i儿歇息,便许我在扶祥殿理事。

    扶祥殿空阔安静,确是理宜于理事,半日便可将此前整日之事定下。

    各府的赐礼已拟定,我自临华殿看过宫宴的席位,归扶祥殿途经裕景殿,远远却见将作大匠殷汲竟在裕景殿外。

    殷汲今日来报华阳殿修缮事宜,依时辰算过,他早应出宫。可他不止未在乾正殿面圣,竟更是候在这里。

    裕景殿外的内监仿佛在与殷汲说着什么,殷汲竟又跪在殿外。内监跪拜不休,殷汲跪了良久终于起身离宫。

    我正疑惑,有几个内监已望见我,为首一名内监上前道,“陛下正在歇息,王妃还是过一个时辰再来问安。”

    已近未时,皇帝平日这个时辰应在习字的。我见那内监神情怪异愈发起疑,“陛下可是不适?”

    那内监如蒙大赦,连道,“正是正是,陛下偶感不适正在歇息。”

    我略急了语音,“太医来过了么?陛下不适何故不回衍明殿?为何不见杨中官在这里侍奉?”

    果然见那内监一凛,“陛下吩咐了歇息片刻便可,并没有传太医。中官昨夜着了风寒,陛下准了不必随侍。”

    若皇帝因不适而歇息,殷汲方才岂会定要面圣,又岂会那般悻悻而去。我含笑抚一抚袖,“杨中官不在你们便敢瞒骗我了。”

    那内监早已冷汗连连,“奴婢不敢,王妃息怒!”

    我陡然变色,低声厉喝道,“还不实言,陛下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那内监顿时跪拜下噤若寒蝉,裕景殿外的内监亦尽拜下,叩首不止。

    “好好,果然忠心。”

    我冷声笑叹,拂袖直往裕景殿去。初行两步衣袖已被扯住,那内监满面惊慌,更压低了声连道,“王妃不能进殿!”

    这些内监都是这几年里常见的,言语行止从来守礼合矩,今日却是这般慌乱异常,必不是要瞒我什么,而是在为皇帝遮掩。

    方才殷汲便是在此处被阻,是怕我们再近些便会听到不该听到的么?我站定回身,“方才你们也是这般劝阻将作大匠,此时又阻了我,敢问此时何人可面圣?”

    那内监紧紧阻着我不许我移步,众人亦皆缄口,只叩拜不起。一番风波下,早有人报与杨符忠。

    杨符忠匆匆赶来,见那内监竟然拉住我的衣袖已是大惊,踢翻那内监劈面怒斥,“放肆!”转身大拜道,“奴婢□□不周惊扰了王妃,王妃恕罪。”

    “中官请起。”我道,“中官来得正好,还请代我问话。”

    “王妃问话还不据实相禀!”

    杨符忠骤然低喝,那内监如被抽走全身的筋骨,瘫软着颤颤出声,“陛下召了宫女进御。”

    杨符忠惊得僵在当场,猛地一掌挥过,“妄言!”旋即向我拜道,“扰了王妃视听是奴婢之罪,奴婢这便罚其去暴室!”

    杨符忠唤过随侍前来的内监要将那人扯走,我默然许久,眼光扫过一众宫人,“中官知晓分寸。”

    杨符忠已然会意,“奴婢明白。”

    目视一众人转出宫门,我只觉心神俱疲。依制,皇帝大婚前整月不能召女子进御,今日他竟全然不顾祖制礼法!

    裕景殿是帝王书室,若是有宫女侍奉书画也便罢了,他竟召宫女进御!

    四周静得怕人,连寻常的风吟鸟啼也没了声响。裕景殿殿门紧闭,不用想也知晓里面是什么情状。脑中似塞了一团乱麻刺得发涨,杨符忠快步上前静拜,我略一点头,“曾进御的宫女有几人?陛下对她们可有谕令?”

    杨符忠躬身道,“四人,只在起居注里记下了,陛下并无谕令。奴婢已将起居注送去扶祥殿,王妃如要召见这四人,奴婢即刻宣召。”

    我轻叹了摇一摇手,“不必了,取回去吧。”

    姐姐自不会为他安排宫人进御,我也从未想起过这等事。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我想了想,又道,“中官着了风寒,陛下身边不能没有得力的人,从前见过中官身边的温安还算明事理,不如先调来侍奉。待中官痊愈,还要多加管束宫人。”

    “奴婢知罪。”他顿一顿,复低声道,“敢问王妃,进御的宫女如何处置?”

    孝慈皇后逝后后宫诸事由姐姐做主,只是这件事事关皇帝操行……我回首望了望仍旧紧闭的殿门,低低一叹,“太妃这一向心力不济,便不要去劳烦她了。”

    我缓步,“中官历经三帝更侍奉了先帝与陛下近二十年,自然与那些宫人不同,平日还要多提点陛下。这里的事中官自去斟酌施行便可,我只嘱一句,陛下的德望不可受损。”

    这长辰宫中无缘无故消失一个宫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我明白,杨符忠也明白。

    依旧往扶祥殿去,未行百步,却见杨符忠引一个身形高挑的宫女匆匆近前,谨声道,“陛下将此女交由奴婢处置。”

    既已交由杨符忠处置,又何需禀与我听。我扫一眼已瘫倒的宫女,“有劳中官。”

    杨符忠深垂的双眼看不出眸色,“陛下请王妃至裕景殿面圣。”

    裕景殿门窗大敞,殿外不见有宫人侍奉。

    行至阶下,龙涎香的香气已冲入鼻喉。

    我一怔,方才只顾想着如何料理残局,此时想起,他再也不是当年被我护在身下的儿,他经过男女之事,已然是个男子了。

    他从前用龙涎香从不会这么重,这个孩子,他是何时长成男子?我每次看到他,似只是觉得他又长高了些,却从未想到他迟早也要长成男子。

    温安匆匆出殿,下阶时几乎跌倒,又忙稳了脚步轻步行至我面前,轻声道,“陛下极宠爱这宫女,只是她太过卑微难受这份恩宠,奴婢又着实不敢在陛下面前妄言,王妃可要劝一劝陛下。”

    温安言毕便引我入殿,我却踏不出那一步,只低叹道,“杨中官近日身子不好,陛下有你侍奉着我也放心。陛下对你的恩信不少于杨中官,你也不必惊惧。你寻机回了陛下,陛下召宫女进御原是无尤,只是立后仪典将近,此事实是有损陛下德行。方才那些内监那般阻将作大匠极不妥,你去问过,若那些内监有失言,你定要亲去面见将作大匠,只暗示便可,不必明言。事关陛下德行,他又是聪明人,只要你去了,他便不会说出,也不会在朝会中谏言。还有,日后如有承恩的宫女,若陛下有意,就请陛下斟酌赏赐了,便是进为嫔御亦无不可。”

    温安忙应过退后,转身时我又唤止了,“温安,这裕景殿是皇帝的书室,历代帝王从来只在这里读书习字。你知晓当如何劝陛下。”

    温安又应是过,旋身匆匆入了殿。

    我不想再留在这里,已许久未觉得长辰宫这般令人厌恶。那女子那般得他的宠爱他尚且能舍弃,他的性情,究竟是像他的君父,还是原本就是帝王的心性?

    脚步太急引了一阵烦恶呕意,回首看高大宫门依稀有些变色,我竟不知已有四个宫女进御了。

    宫女进御之事悄无声息地掩了过去,我未对霍鄣提起,却也不知他会否愿为这等事留心。

    六月望日,大吉。

    帝后行大婚之礼,举国大庆,国中大官吏皆得恩赏。

    帝后大婚次日,京中有封号的女眷尽皆入宫觐见皇后。

    止步于华阳殿的宫门外肃容整衣,我一时恍惚,前次入华阳殿还是姐姐初有孕之时,那时,华阳殿之主还是江皇后。

    如今华阳殿入新主,其名却已不再为华阳殿了。谧秀殿,是赵峥为华阳殿亲定的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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