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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以往十七年人生，无关生老病死等大事而能让处事过分冷静的乔子渔这么急的人，一巴掌数来绰绰有余。
栗玉，无疑是在此项记录上不断刷新历史突破自我的牛人。
“渔子，我不开心。”通过无线电波传来的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沮丧失意，成功地乱了乔子渔心神。
罗青霖那煞笔又做了什么蠢事了？
乔子渔在挤满了人的公交车上冷着脸，平静地思考了一路，从那煞笔向家里出柜连累到栗玉一直想到出国是假出轨是真，连教训人三七二十一种方法都谋划得差不多了，他才下了站。
从公交车站走到栗玉告知的饭店，几百米的路途，傍晚的清风把公交车上挤出来的一脑门子汗吹干，乔子渔这才收回奔腾的心神，平静地看不出其下繁杂的心绪。
“渔子。”少年这次没有红着眼眶眼泪汪汪，只是看着就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委屈和伤心。
乔子渔刚被领进这家木桶鱼的小包间，扫了一眼，根据桌上摆着拆开用过的两人餐具确认了自己的一点猜想——惹栗玉伤心的果然是罗姓煞笔。
蒸腾的水汽一点点溢出又消散，咸辣的芬芳充溢整个空间，只是无人欣赏。
等乔子渔在他身旁落座，栗玉才发觉没有多余碗筷的事，连忙招呼服务生再拿一套来。
“这家的鱼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但也蛮不错的，渔子你多吃点。”栗玉打起精神给乔子渔捞了满满一勺的鱼肉放到碗里。
“好。”他默默应允一声。
这家的木桶鱼是山城做法，放了大把大把的花椒，这一勺里就有不少，乔子渔不着痕迹地蹙眉，眼里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他三两下把花椒全拣出来，在栗玉微含期待的注视下塞了一口剔好刺的鱼肉，顿时那股让他闻着就难受到不行的椒麻感通过味蕾传遍了整个神经组织，整个人都木了。
他机械地吞嚼着，什么好滋味都尝不出来，舌头一片麻木，快僵了。
“还不错。”一口吃完，乔子渔近乎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对栗玉道。
后者对他生无可恋的心情毫无所觉，听到他的话还想再给他夹点鱼，看了看拥挤的小碗被迫放弃。
“是罗青霖和你吃的饭吧，他做了什么？”乔子渔抬眼看他，艰难地发声，嘴里实在是难受得厉害。
“他……”少年别过头去，手指攥紧了桌沿，身体微颤着，像是承受着莫大的难堪。
乔子渔再熟悉他不过，见此心不由沉下去几分。
碗里的鱼肉渐渐凉了，木桶里红通通的汤底咕噜噜在中心冒起泡。
乔子渔在桌面下伸手，把燃气灶火关小了点。
在栗玉长久的沉默后他轻声道：“栗子，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也改变不了现实。
少年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来。他还是没有回答，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眼圈终是又泛红了，鼻尖微动，看起来好生可怜。
乔子渔心下了然，推椅起身，“走吧，我请你喝酒。”
栗玉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走吧。”他催促了一声。
“鱼……”栗玉朝着桌上的木桶看去。
生怕他会让自己吃完这一桶实在无法解释的玩意儿，乔子渔脸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催促：“不用管了，带你去散心，帐结了没？”
“嗯，他付的钱。”栗玉小声回答。然后被乔子渔拉着出去。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乔子渔临走时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每个城市总是少不了酒吧一条街，离木桶鱼两个路口就有一条比较出名的酒吧街。
离大学城不远，跟夜市靠得近，人流量大，又没某些偏僻地方那么乱。最重要的是，离得不远有个派出所，经过鉴定出警效率很高。这里很适合失意人散心，闲着无聊的人找乐子。
傍晚人还不算多，他们找了以前去过的一家清吧，清冷得很。找个角落窝着，相识的侍应生照常给他们内部价，不然真按酒单上的价格来只能被坑死。
很快，点的一打啤酒和冰块就送上来了。两人默不作声地喝，只有玻璃杯相碰的轻响。
“渔子，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好欺负特好骗啊？”栗玉闷了一口酒，声音压抑。
“是呀。”乔子渔特别耿直地给予肯定。
他伸手从小桶里捞了个冰块，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嘎嘣脆，冰得牙疼。透心凉，但心不飞扬。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他会是这样的人，从……从来没有。”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乔子渔有些恍惚。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家伙从来是活泼开朗的，有着很多人的宠爱，家庭美满幸福，朋友众多热闹。即便是因为不小心出柜和家里闹翻的时候，他父母恨铁不成钢，那里面也是掺着万般疼宠，极其关心。
就连他自己，也从未对栗玉发过火生过气，偶尔闹别扭也很快会原谅和好。乔子渔这一刻在心里涌上近乎愤怒的情绪，都是对着那个惹栗玉伤心的罗青霖。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栗子呢？怎么可以让他这样绝望呢？！
“我约他出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转机，结果，结果他非常明确地叫我以后都不要去找他。”栗玉之前勉强露出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单手捂着脸，声音低低的，话尾犹有颤音。“明明我们以前……”
乔子渔一声不吭地听着，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骨节透出隐隐的苍白。
理智和情感几乎让他分裂，他清楚栗玉不是万人迷，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可是现在伤害了他的正是栗玉非常喜欢的男朋友啊，为了这人栗玉甚至是不惜从家里搬出去。
他深深为栗玉不值，却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感情里，每个人都会是无力的。
乔子渔默默喝完一杯，懒得倒了直接拿着酒瓶对着喝。
栗玉依旧还在倾诉，在偶尔照射过来的冷光下肤如白瓷，清秀的五官，过分长且翘的睫毛和水润的眼睛，气质纯净，这样的面貌吸引了不少目光。
乔子渔不动声色向外坐了坐，遮挡了大半目光，殊不知自己也是旁人注视的焦点。
不知不觉圆桌上只剩下空着的酒瓶。
吧里的人越来越多，灯光开始迷离，气氛渐渐暧昧起来。他隐约觉得不对，奈何脑子有些昏沉，隐隐发痛，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病，晚餐也没吃几口。
转头一看，栗玉已经醉了。他靠着沙发，脸色泛红，目光显然没有焦距，嘴里还在喃喃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话，无非是在怀念以前或者在斥责罗青霖那个渣男。
“栗子，我们回家吧。”他趁着还有几分清醒，一把将迷迷糊糊的栗玉拉起来，扶着他走出大门。
这边风气还行，没出现什么流氓拦人之类的狗血剧情。只是栗玉醉了走得歪歪扭扭的，乔子渔走路也不太稳，被连带着两人摇摇晃晃的。
刚出大门就迎面撞到了人，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听见一个疑似耳熟的声音响起：“是你啊？”
乔子渔抬头，看到了来人面上流露出的惊喜。
·
尽管在开会的时候就抽身于外了，还是有些人或者故意或者无意地找他，无不是话里有话，叫孟樵烦不胜烦。
躲了几天宿舍，何巍拒绝了一堆人，这一天方案定下过审，该怎么分都尘埃落定了。孟樵总算可以大大方方出现，不用再蹲宿舍等着长蘑菇。
闲来无事正好跟宿舍的兄弟们撸串喝酒，老三去酒吧接女朋友，他们就顺路跟来。
结果正好叫孟樵撞见个惊喜。
彼时日暮西沉，灰黑色和橘红色融合在一起，分不清界限。远处的路灯依次亮起，这处陷入半昏暗里，少年的轮廓看的不是很分明，但仍然美好到令人赏心悦目。
他一手扶着同伴，面上看着清醒，但也只是看着。
“是你啊？”孟樵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他的肩，帮他稳住身形。“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何巍问，孟樵很少会这么跟人亲近。仔细看了下，惊异道：“这不是那家店的小老板吗？”
“是啊。”孟樵随口回答他。
“回家。”栗玉这时挣扎起来，声音绵软可爱，他抱着乔子渔的腰身，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撒娇：“渔子，困……”
“抱歉，我要先走了。”乔子渔看似正常地冲身前挡住自己妨碍交通的男人礼貌点头，然后绕过他往前走。
孟樵转头看着他们有些摇晃的背影，向何巍丢下一句：“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然后就疾步上前跟在乔子渔旁边，时不时扶一下。
“哎……”何巍还未作出反应，只得无奈摇头，“这算不算见色忘义啊？”他喃喃自语。
“咱们樵爷呢？”老三带着他娇俏的女朋友和几个小姐妹出来，就发现原本蹲门口的三男人少了一个。
何巍和剩下的老二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不用管他。”
帮着乔子渔打的把栗玉一路送到家门口，他有了几分意识，自己开门进去了。孟樵本以为接下来再送回乔子渔就完了，结果某人不在路边打车，顺着马路不知道要走去哪儿。
“你要走回家？这里离你家近吗？”孟樵问。
乔子渔摇摇头，“不回。”下一问就没答。
“不回家那你想去哪里？”他很有耐心地问，“现在时间太晚了，喝醉了回去睡觉吧。”
“热。”乔子渔嘟囔着，没有挥开孟樵搀扶的手。“热。”他重复道。
“喝酒了当然热了。”孟樵看他脸上红得厉害，手指碰了碰，温度的确很高，烫得有点不正常。
“头疼。”乔子渔皱眉，很不高兴，“疼……感冒，烦。”
孟樵脸色瞬间一正，拉着他停下脚步，严肃地问：“你今天感冒了？”
他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好像体燃着一把火，要把他整个人烧成灰烬。大脑醺醺然的，动得很迟缓，他接下来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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