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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得好紧……
廖若觉得他现在就像被人拴住了脖子的小狗一般，整个人趴在软榻上。又被邵懿成掐住了下巴，脑袋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抬起头来，还对上了那双眼睛。
邵懿成的眉头紧锁，眼睛里面的晃动的波光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一片。仿佛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了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只待山崩地裂，喷薄而出的一个契机。
廖若看着他，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隐约看见自己晃动的影子。
他隐隐觉得邵懿成是生气的，却不知为何而生气。
是气唐裕索要贿赂一事？还是气自己建议去向老太监反映一事？
但他让邵懿成去向老太监反映唐裕受贿这件事也没什么错的啊……
尽管他有自己的私心，但这件事确实是由老太监出面监管是最为合适的……且不说邵懿成和那些朝堂的官员根本没法插手，就算是硬插手了，动了太后的人肯定会招致记恨，到时候不就难堪了么？
廖若仔细想了想，认为自己没做错，便理直气壮了起来。伸手想扒开掐住他下颌的那只手。
他的手刚刚碰到了邵懿成的手，钳制着他的力道便慢慢松开了。
廖若舒了口气，看来邵懿成并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
他往后退了退，直起身子。准备爬回到几案对面，他原本的位置上，却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了起来。
再一晃神，他被邵懿成抱在了怀里，成了跨坐在邵懿成腿上的姿势。他想抬头看看邵懿成的脸色，却整个人都被搂得紧紧，紧贴着邵懿成的胸膛。
锦缎的料子不厚实却也不单薄，温暖隔着衣衫包裹了过来，少年人的体温总是偏高。
廖若觉得浑身上下紧贴着邵懿成的地方，仿佛都被邵懿成的体温灼伤了，耳根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邵懿成的声音从胸膛闷闷地传来，廖若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正好抵在了他的胸口。
“你时而近，时而远，时而需要我，时而又把我推开。”邵懿成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很清晰，似乎是刻意想让他听明白，“我知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但我却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对你的心思变了。”
“你若像以前那样还当我是哥哥，我也该尽个哥哥的责任。”邵懿成低下头，正好将下颌抵在他的头顶上，他觉得脑袋被戳得有些痛。
“偏偏你不再把我当哥哥了，那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做些其他的？”
做些其他的？什么意思？
邵懿成这一席话里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承认他对邵懿成的态度确实是时近时远，忽冷忽热，需要的时候便去讨好，不需要的时候又会推开。
可能他确实是功利惯了的一个人，会把感情的经营当成一项差事而不是需求。
但身为一国之君，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是不是会使得臣子觉得喜怒无常而不可靠了？既然他重生为天子，就应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自始至终，有始有终。
廖若心里犯嘀咕，那么邵懿成的这一番话，是对他的指责吗？
“邵哥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尽管坦率的认错可能会招致猜忌，因为小皇帝若是真的痴傻的话，必然会听不懂邵懿成在说什么。但如果他不开口道歉的话，邵懿成会怎么做？会造反吗？
邵懿成所说的不再当他的哥哥，要做些其他的，难道是在威胁他吗？
“朕错了……”廖若语气放软了。在没有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不得不依靠邵懿成的时候，他不能让邵懿成离开他或者放弃他，“你还是朕的哥哥，好不好？”
“……哥哥？”邵懿成的回应闷闷地响在他的头顶上，似乎渐渐远了些。压在他头上的重量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
“你还当我……只是哥哥吗？”
那当然。廖若想，还有什么能比亲缘关系更将利益绑定在一起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罢了，是我太心急了。”邵懿成抱着他的手，渐渐地卸了力气。
廖若觉得揽在他背后的温暖消失了，他不再是被箍着不能动的状态，于是抬起头来看了看邵懿成的脸色。
邵懿成紧锁着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邵懿成就唐裕向大臣们索要贿赂一事而责问老太监。
“好好好，老奴一定去好好管教，是老奴失责啊。”老太监被邵懿成责问得连连鞠躬道歉。
其实太监索贿这种事情他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朝廷的俸禄那么低，只靠每月发的那些个月钱若想发个财，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太监们也会变着法儿地动用自己的一点小权力，去发点小财，他知道也就知道了，不会太计较。
但现在朝廷大员找上来了，他自然不能装聋作哑，于是亲自去找唐裕问个究竟。
唐裕对索要贿赂一事供认不讳，连声自责加道歉，求老太监不要将他送到内侍省去查办。
“你啊，错就错在太笨也太贪心了。”老太监气得数落他，“既然落了个肥差，就要把事情办周全了，不辜负娘娘的信任，你倒好，只贪得眼前的一点钱财。你说是一点钱财重要，还是今后的升迁重要啊？”
“崔主管教训得是。”唐裕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打自己耳光，“小的没见识，鼠目寸光，只贪得蝇头小利。小的对不起崔主管，对不起娘娘，对不起……”他一句“对不起”，一个耳光，扇得啪啪直响。
“行了行了，”老太监见他检讨得差不多了，挥挥手示意停了，“知道错了就行了。好在你小子是有眼里劲儿的，知道站对边儿。”
他在唐裕扇巴掌的时候，摊开唐裕交给他的收贿名单仔细瞧了瞧，凡是跟太后沾边儿的官员，全都不在他索要贿赂的名单之列，可见唐裕心里对朝堂的势力也是摸得门儿清。
“你以后啊就多把心思用在这个眼力劲儿上，别太贪了。”老太监合上名单，“咱们东家的势力还不稳，你就别在这个当口把大臣们都开罪了，否则咱可不保你。”
“小的明白，明白，大人放心。”唐裕连连点头。
老太监合上了名单之后，将名单揣到了袖子里，“你现在赶紧把你索要的那些好处都退回去，给大臣们道歉。单子我收着，过后一个一个地查你好好办了没有。”
“谢谢崔大人，谢谢崔大人！再造之恩，永世难忘。”唐裕听到老太监只说让他道歉，并没有停了他职务，更没有将负责纳礼的这个差事给撤下来，便知道老太监是向着他的，有意包庇，急忙谢恩。
“还是那句话，把你的那点儿心思用在眼力劲儿，站好了，站对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老太监落下一句话，甩甩袖子走了。
唐裕一直跪到送迎老太监离开，直到老太监走出了院门，走远了，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虽然身子抖得厉害，但心里却踏实了。
廖若看着老太监往监栏院的方向走，知道他应该是被邵懿成责问了，要去找唐裕。
于是在老太监前脚刚走，他便召唤了小太监过来，称身体不适，让他守在路口，待老太监一回来便喊过来，好不让老太监有回自己房间，放下名单的机会。
果然，老太监刚走到了路口，便被眼尖的小太监叫住了，“陛下抱恙，呼您快回去。”
“要不要紧啊？怎么不宣太医啊？”老太监急忙往皇帝的寝宫赶。他这次私下去找唐裕是瞒着皇帝的，这下被抓了个正着，属于擅离职守。一想到此，他又是心急，又有些懊恼。
“陛下说不想太医来把脉，也不想吃药，就问您在哪儿呢。”小太监道，“大概是被您伺候惯了，没见到您便急了吧。”
老太监听了，忐忑的心情略平静了些，赶到皇帝寝宫的时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推开了门。
刚走到床边，小皇帝便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身子都扑到了他的怀里，“朕一觉醒来不见公公，可害怕了。”
老太监被小皇帝这么一撞一撒娇，整得有些心软了。本还想瞒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话一出口便成了道歉，“老奴错了，老奴该守在您身边儿的。”
“你不要走了。”小皇帝抱着他的腿，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长得太漂亮，略微流露出了委屈和不舍，便直把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老奴不走，老奴陪着您，老奴看着你睡。”
“公公不许离开朕。”小皇帝依言放手了，重新躺着钻进了被窝。
只是这次，他手里多了张刚刚从老太监的袖筒里面摸到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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