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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鸡叫凤鸣 > 第七十八章 回顾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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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鑫药的赌局,经过一番掂斤播两的较量,最终以我的完胜而告终。我坚信明天孩子们到了世界公园,一定会对小尿童百般关注。

    我们大家在山顶上说说笑笑地又待了一会儿,我给孩子们又拍了几张照片。直至接到郑董的电话,我们才下山。

    郑董在电话里说裴师傅把饭菜做好了,却等不到我们回去,裴师傅担心饭菜都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给郑董打电话催我们回去。郑董还说让我们先吃吧,他们要加班,很晚才回来。郑董特意叮嘱我,让我领着孩子们回到前天晚上居住的西厢房就餐。

    我和鑫药雨欣领着孩子们下山后,回到我们家的老院子,已经是晚上八点。

    天还没有黑,孩子们询问舅舅和郑董在哪里?

    我对孩子们说:“我舅舅和郑叔正在给你们造梦,等梦制造成功了,你们就能插上理想的翅膀飞回遵义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能辜负了我舅舅和郑叔的一番心血哦?”

    孩子们似乎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也不需要他们能听懂。等他们看到了舅舅和郑董制作的沙盘,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就像在山顶上孩子们问我戚继光一样,舅舅当时给他们讲戚继光的故事他们未必全都都听明白了,可亲眼见到了长城,舅舅的故事就会浮现在他们眼前。

    鑫药对我说:“夏总,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知识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传授的,像我这样照本宣科,让孩子们死记硬背的教学方式已经落伍了。是的,兴许我的方式能让孩子们得到一个好的成绩,但对于他们的思维以及他们今后的人生道路真的没有太大的帮助。”

    “你现在也承认自己迂腐了吧?”雨欣在一旁气鑫药。

    孩子们都嚷嚷着想去看看舅舅和郑董在给他们造了什么梦?

    我对孩子们说:“现在梦只制造了一多半,你们现在去,要是把他们要制造的给梦惊醒了,就会前功尽弃的。所以,你们要听话,谁也不能去打扰他们。”

    孩子们点头,对舅舅和郑董给他们制造的梦充满好奇和向往。

    晚饭又是很丰盛的一大桌。饭厅设在西厢房的大炕上,大炕上两个像舅舅家那样能围坐七八个吃饭的方桌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大餐桌。

    我们大家脱鞋上炕,盘腿围坐在长方形的大餐桌前,正好全都盘腿坐下了,很热闹,满炕都是孩子。

    桌上的饭菜也都是小盘子小碟装的,感觉上很有吃日本料理的味道,但饭菜都是中国特色。裴师傅手艺真不错,每道菜都做的香喷喷的。

    我们邀请裴师傅和我们一起就餐,裴师傅说他还得回我舅舅家帮助崔二妈忙乎我舅舅他们的晚饭。

    我问裴师傅:“我舅舅他们准备几点开饭?”

    裴师傅说:“郑董要求他们八点半开始做,估计九点半开饭吧?“

    鑫药和雨欣都做感动状,觉得舅舅和郑董都已年过半百,仍在为了帮助偏远山区的部分农民,努力工作着。

    我乘机问了一个有关裴师傅私生活的问题:“裴大爷,您来村子里干活,您老伴同意吗?毕竟您都这么大岁数了。”

    裴师傅笑呵呵地对我说:“同不同意也由不得她了,她在阎王爷那儿打零工,还不允许我来村子里打零工?”

    “哎哟,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老伴已经……。”

    “没关系,已经有三十几年了。我儿子没上小学的时候,老伴儿就去世了。我跟儿子一直相依为命。我就不跟你们聊了,不然我去晚了,那个崔阎王又要跟我发脾气了。”

    裴师傅走了,我偷偷地笑。鑫药不明白我笑什么,我对鑫药说:“不久我们这个小山村会举行一个婚礼,一个非常别致非常有意思的婚礼。”

    “谁和谁呀?我们能不能赶上?”鑫药也跟我一样,开始变得八卦了。

    我笑呵呵地对鑫药说:“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裴师傅和崔二妈很快就会举行婚礼。”

    “真的?但愿我们能赶上。”鑫药和雨欣都显得很兴奋。

    我问鑫药和雨欣:“累了一天了,你们想不想喝一口?”

    “吃点饭就行了。”雨欣说,回头看见鑫药和我正在巴滋嘴儿,“你们俩想喝就喝一点吧。”

    “夏老师,我们也想喝。”姚圣保说,“我在家,我爸喝酒也给我倒一杯啤酒。”

    鑫药用眼睛瞪姚圣保,我赶忙劝鑫药:“我小时候就喜欢跟大人们凑热闹。这样吧,孩子们还是喝饮料,我和鑫药好好喝几杯。”

    “去哪里买酒,我去买。”雨欣说。

    “我们村现在连一个小商店都没有。全村就剩下我舅舅和崔二妈两户人家了。哪儿还有什么小商店?”

    “那你们喝什么?”雨欣问。

    我对雨欣说:“郑叔家有,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拿几瓶。”

    刚才大家一进院儿,就被裴师傅迎进了西厢房,进里屋坐在了木制大炕上。

    我没跟进屋,顺便去郑董的家里转了转,看见他家的酒柜里还放着几瓶牛栏山二锅头。咦?我纳闷郑董的口味怎么也变了?

    看到了久违的二锅头,酒虫立马勾了起来。顺手拉开郑董家的冰箱看了看里面有什么?还真是什么都不缺,啤酒饮料应有尽有。

    “夏总,您没有经过郑董的同意,就去他家拿东西?郑董家难道没有上锁?”鑫药好心提醒我。

    “鑫药,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小院里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没有锁门的习惯,现在艾静家和郑董家我随便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

    我离开西厢房,来到郑董家拿酒。我方才说五十年代的事,孩子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连鑫药和雨欣也一知半解。但是我对那个年代还是比较了解的。

    姥姥和姥爷那段奇葩的婚姻,让我这个九零后,对那个时代充满好奇……。

    六十年前正是国家大炼钢铁的那一年,村民们都去吃食堂,家家户户都不在自家开火。每天的粗茶淡饭并不能削弱村民们的劳动热情,大家东拼西凑找了些废铁,煞有介事地扔进炼铁炉里回炉,梦想着能练出好钢,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年代,也是一个疯狂燃烧的岁月。

    那个时候我姥爷还是个毛头小子。干活不惜力,哪儿的活多往哪儿凑。村子里上上下下都冲姥爷竖大拇指。

    就是因为干活卖力,不懂得安全操作规程,干活时一不小心把小拇指砸掉了。砸掉了就算砸掉了,也没有报工伤,更没有要求生产队给予他经济上的补偿。

    姥爷在家养了几天伤,队长还没有来家叫姥爷出工,姥爷便主动跑到炼铁的大院,积极地投入到劳动中去。姥爷轻伤不下火线的光荣事迹赢得了一张奖状。姥爷高兴得够呛,回到家用玻璃框裱起来,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每天出工和收工都要美巴滋滋地看好几眼那张奖状。

    姥爷心里明白,有了这张奖状,他的老大难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村子里的小伙子都相继娶上了媳妇,这让姥爷羡慕不已。再不抓紧,村子里的黄花大闺女就都让别人娶完了。

    姥爷接连追求了几个,都已惨败而告终。村子里就剩下老程家的二闺女了。姥爷盘算着老程头家的二闺女会不会看上他,一打听人家也早已经有主了。

    这下可极坏了姥爷,村子里已经没有闺女了,全都是出嫁的婆娘了。到外村找,怎么可能?外村的小伙子还单着呢。有人给老爷出主意,王财主家的闺女还单着呢?姥爷瞪了那个人一眼。王财主家的闺女他怎么可能去找?谁都不要,他刘续亮也不要。

    那个财主的闺女就是我姥姥。按当代人的眼光看,我姥姥的模样俊得绝对是十里八村再也挑不出第二个。可姥爷找婆娘不要求俊,他要找那些五大三粗的,能干力气活的。

    文静秀气的姥姥赶上了那个年代,像是突然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每天非人的劳动强度把姥姥累得死的心都有。要不是好心的刘续亮多多少少帮她干点,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其实姥姥的父亲能成为地主也是靠省吃俭用辛勤劳动攒下的家当,北方的地主没有南方刘文彩那样的地主万恶,就像《闯关东》中的朱开山,靠着去小金沟淘金,拿命换回来的那点家当置办了几十亩地,富裕了依旧仁义,对佃户比对他自己的儿子都客气。

    姥爷当初帮姥姥干活并没有非分之想,姥爷从未想过要去一个地主家的闺女当老婆。姥爷根红苗正,世代贫农,他可不想让姥姥这样的女人拖他后退。姥爷帮姥姥干活完全是同志之间互相帮助。

    但别人不这么看,村子里的其他闺女看见了姥爷的举动,都认为姥爷不正经,竟然帮地主家的闺女干活?所以都有点鄙视姥爷,更别提和姥爷处对象了。

    姥爷心粗没感觉到,姥姥看出来了,她在默默地等待,等到村子里的黄花大闺女都出嫁了,姥爷就会想到她了。

    那个时候,姥姥的父亲母亲都已离世。姥姥的母亲是病死的,姥姥的父亲是被人斗死的。

    六十年前,斗地主和现在的人斗地主可不一样,当代人斗地主是用扑克牌斗,那个时候斗地主是用拳头斗。

    姥姥也曾想不开过,但没有勇气去死,她下定决心要积极适应当前的形式,积极主动地向组织靠拢,并且坚决彻底要跟姥姥已故的爸爸妈妈划清界限。

    生产队长看到了姥姥的进步,主动给姥姥姥爷牵线搭桥,姥爷这才百般不情愿地点了头。并让生产队长保证,娶地主家的闺女可以,但不能因为这事影响他进步。

    姥姥姥爷终于喜结良缘。

    …………

    有时我总在想,就姥爷那股子憨劲,放到现在不打光棍才怪?

    姥姥和姥爷的婚礼比前些时候舅舅和郑董的婚礼还要简单。

    在生产队队长的主持下,姥姥姥爷并排站着给领袖的画像前鞠一个躬,然后给参加婚礼的人吃点糖果,磕点瓜子,喝点茶水就算结婚了。据说这种裸婚在当时极为流行,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婚后姥姥姥爷育有三子,大姨、老妈和舅舅。俗话说,闺女像爹,儿子像娘。我妈和大姨长得像姥爷,多少有点憨。后来大姨一直很瘦,但五官仍有憨的痕迹。

    舅舅长得像姥姥,英俊且有灵气。我是隔代遗传,姥爷、我妈和大姨都一致认为我长得也像姥姥。

    岁月不知不觉改变着人们的观念。

    姥爷在年近古稀的时候终于醒悟了,对于那个疯狂的年代颇有微词:”简直就是瞎胡闹,老农民能炼出钢铁?老农民能炼出钢铁,那炼铁厂的工人不就全都失业了?那个时候的人就是傻,一分钱不给,干起活来命都不要,就为了一个奖状,争得你死我活。我那个时候要是稍微机灵点,何至于把小拇指搭进去?“

    姥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离开村子搬到了我家居住。生活上也学会了享受,每周六日去大姨家蹭饭,姥爷比我们一家三口都积极。

    姥爷对于大姨夫的能干很是敬佩,姥爷曾亲口说过:“这个家,要是没有我大女婿,我们老两口非饿死不可。”

    姥姥自打嫁给姥爷那天起,话就很少。改革开放后,姥姥的话就更少了。

    姥爷让干嘛,姥姥就干嘛,懒得反抗。或许是姥姥把姥爷惯坏了,姥爷在家一言九鼎,在外面也不含糊,有一次他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碰了一下,并无大碍,姥爷顺势躺倒在地,跟对方讹了五百块钱这才罢休。

    那是姥爷进城后第一次自己挣的钱,欣喜的程度不亚于当年得的那张奖状。

    姥爷说自己当年不机灵,我不敢苟同。不机灵他怎么可能对那个奖状垂涎三尺?现在认为那个奖状没用了,可当年那个奖状可是打开黄花大闺女们心扉的金钥匙。

    其实我的姥爷还真是一个紧跟时代的人,最初是劳动骨干,之后是造反骨干,现在是讹人骨干。

    只不过姥爷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一些随波逐流的人即使活到老也不会对自己的一生有一个正确的总结和评价。说姥爷稀里糊涂地活了一辈子,姥爷或许不承认,可姥爷的确是稀里糊涂地活了一辈子。

    老妈和大姨不仅仅外貌随了姥爷,品性也极为相似。

    姥爷对于美似乎很迟钝,和姥姥过了一辈子,几乎没有听姥爷夸奖过姥姥漂亮。只是到了暮年,人人都对女人的长相感兴趣的时候,姥爷才发现了姥姥的美。

    这一点姥爷就不如《父母爱情》中的江德福脑瓜开窍,人家宁可接受处分降职也要娶资本家的小姐安杰。婚后对安杰百依百顺。姥爷对姥姥的态度与江德福相比简直是背道而驰。

    姥姥其实是一个秀外慧中的人。她并不爱姥爷,但为了生存选择了姥爷。

    起初姥姥也怨恨那个把一切事情都翻了个个儿的时代。后来姥姥也醒悟了,人不能光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也应该主动地帮助帮助别人,倘若姥姥的父亲当年不是那么吝啬,村子里的贫困户跟他借俩钱给孩子治病,姥姥的父亲把钱借给了对方,何至于耽误了孩子的病情,以至于孩子早早地夭折?

    尽管那个孩子的死跟姥姥的父亲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姥姥的父亲为富不仁见死不救的恶行却在贫困户的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解放后,姥姥的父亲被揪斗,跟他借过钱的贫困户斗得最为踊跃。

    姥姥一直在想,倘若他的父亲当年帮助了那家人,说不定那个人会念他的好,会在乡亲们的面前把姥姥父亲的善举公之于众,可惜姥姥的父亲错过了那一次行善的良机。

    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姥姥看淡了。姥姥临终前对我说了一些感人肺腑意味深长的话,姥姥说:“夏焱啊,姥姥快要走了,姥姥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了一个向你舅舅那样的儿子。夏焱,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地方你和你舅舅很相似,姥姥希望你以后常去看看你舅舅,他太孤独了。”

    其实姥姥很早就不想住在城里了,想回村子里跟舅舅一起住。可一言九鼎的姥爷不同意。在城里有二女儿和二女婿跟他聊天,周六周日还能去大女婿家蹭饭。

    姥爷认为回到村子里,老婆像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儿子整天忙乎他自己的事,姥爷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街里狗打架他都要看半天,回到村子没人跟姥爷说话非把他憋死不可。

    姥姥说她想自己回去。姥爷说出了一句让姥姥半年也不想搭理姥爷的一句话:“你一个人回村子是不是想跟儿子睡在一起?让我在城里打光棍?门都没有!”

    姥姥出殡那天,舅舅默默地流眼泪。姥姥临终的话我没敢跟舅舅说,担心舅舅会更难过。但姥姥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姥姥没有说错,舅舅的确令她骄傲。

    对于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是感激的。尽管姥爷、大姨和我妈都否定了那个时代,但我认为倘若不是那么一个翻天覆地的时代,姥姥这个富家小姐不可能嫁给一个像姥爷那样世代贫农还缺个小拇指的庄稼汉。

    幸亏有那么一个时代,才有了我。倘若姥姥当年没有嫁给姥爷,又怎么可能会有我老妈?,没有我妈又哪儿来的我?所以我发自肺腑地感激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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