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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正阳殿的时候，刚好是晌午时分。周围静悄悄地，昨儿个夜里楚云宏留宿储秀宫。及至早晨的时候，青鸾正要预备早膳。才被告知，楚云宏已经上早朝去了。
有那么一瞬，青鸾觉着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她匆匆来到正阳殿的的殿阁内，四处望了望空荡荡的帷幕。感觉心里空空的，她的心变得更加沉重。慢慢的走到桌案前，看着笔墨发发怔。
窗口有风吹来，抚动着桌案上的几页纸笺。青鸾弯腰去捡，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纸笺上的字迹。她一时好奇，拿在手中去看。恰是一首未写完的句子：“雪落腊梅枝头，恍惚依稀旧年。”
笔墨尚未干透，想来是刚刚写的吧。雪字在青鸾的眼眸中，显得格外刺眼。因为当朝皇后闺名唤作“皓雪”，想起昨天秋影所说的事情，青鸾越发的心里不平衡起来。
小径两旁盛开的梨花溶溶，暗香盈盈。青鸾却是无心赏析，她径自来到司刑房找寻红袖。冷着脸道：“你曾说过要与我联手，一起对付皇后，这话现在可曾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红袖被青鸾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想着自己可以与青鸾站在一起，那么也就等于将李家放置在安全栏内了。红袖连声答应着，还亲自沏茶给她。
海棠花落，坠入亭台。风吹来翩然起舞，红袖将自己所存的一小瓶药丸，小心翼翼的递给青鸾，悄声道：“如今外面查的严些，父亲也是十分小心的。穆姐姐也要小心，刘太医在为皇后把脉呢。”
青鸾将药瓶拿在手中，左右反复看了看。然后塞在衣袖中，对红袖说道：“你只放心，待我先解决了皇后。苏贵人那里，自然也就不在话下。至于你们贩卖毒品一事，还需好自为之。”
这小小的药瓶里，一共只有五粒药丸。青鸾揣在怀里，悄无声息的来到太医署。左右探了探脑袋，许多的内侍都在帮着料理草药。或是煎药，或是熬煮，或是填写药方。
绕过一道屏风后，青鸾便看到刘子凡端坐高凳。细细的书写着什么，旁边还放着许多的药材。青鸾虽然不认得，可是也猜测得到，必定是给皓雪皇后的药方。
“刘太医，我这里从李贵人处得了新鲜的海棠药丸，你给看看成分到底是什么？”青鸾笑着，从衣袖里取出自己提前备好的药瓶。放在草药旁，她看到刘子凡高兴的缕着胡须在笑。
但见刘子凡细细的嗅了嗅，皱眉道：“这便是七色海棠了，李贵人如何会有这个？”据他讲来，七色海棠毒性最烈，而且致幻成分最严重。尤其是到了春日，更加厉害了些。
“我也是偶然得来，刘太医给看看能否制出解药？”青鸾故意由此说辞，是将所有罪证，推到红袖的身上。然后证人刘子凡，这是青鸾早就一手安排好的。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暖阁楼前，是一株高大的白色海棠花。硕大的花瓣，绽放在枝头。吮吸着春日的阳光和雨露，舒展着自己柔美的枝芽。青鸾站在树下，手里托着一片海棠花瓣出着神儿。
“猜猜我是谁？”青鸾的双眼，被身后的人用大手蒙住了。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格外的浑厚，让青鸾心跳的甚是厉害。她想也未曾想，便忙忙开口道：“皇上！皇上回来了么？”
“穆姐姐心里除了皇上，在没有其他人了么？”秋影不过是压低了声音，却让青鸾误认为是楚云宏。她一时看着青鸾泛红的脸颊，不禁打趣儿道，“你这话若是被宁王听到，不知要怎么伤心呢。”
听到宁王的时候，青鸾便觉羞愧难当。她低下头来用双手绞着裙带子，好半天才开口道：“你现在来找我，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秋影摊开两手，摇了摇头道：“就是很无聊，来找你聊一聊——不过苏贵人的哥哥，在后巷有了新的发现。”于是秋影便将关于锦瑟一事，通通告诉了离若。
“怎么这些天，从未听苏贵人说起？”
“依我看来，苏贵人定然会有其他打算。”
是了，不管如何，离若都是要为苏家利益着想的。青鸾慢慢坐在桌案前，饮着淡淡的茶水。左右思虑着这些天的事情。目前便是需要将这个锦瑟和素兮的关系，弄清楚最好。
秋影见青鸾有些发愣，不觉提议道：“穆姐姐还是留意一下李贵人的好，宫外的白素兮，就有我和苏贵人查探吧。咱们分工合作，不然到时候徒劳一场也是白费呢。”
其实青鸾是想着知道离若的意思，红袖自然好对付。毕竟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姑娘，不同于她的是离若。对付的苏家的任务，青鸾留在了最后。于是她点头表示赞同：“也好。”
黄昏日落，青鸾又同秋影攀谈了几句。方才转身进了房间，照例铺床叠被，熏染暖香，沏茶。可是忙了一半儿，她才回过神来。想来这个时候，楚云宏已经去了储秀宫吧。
想到这里，青鸾无精打采的坐在榻前。望着窗户前的海棠花落，一片片随风飘下。自顾自的饮着茶水，想到那首未写完的诗，青鸾更是毫无意趣。索性起身，自己休息去了。
隔花月影，菱纱窗下。恍惚一个人影，朝着自己走来。青鸾可以看到一地的海棠花落，带着些许的微微花香。风吹来，轻盈盈的荡漾在半空。“鸾儿怎么也不点灯？”是楚云宏的声音。
大约是自己在做梦，一定是的。青鸾忍不住苦涩的笑着，才要转身朝里面躺去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的床榻处，有微微陷下去的感觉。可是有人来了，难道真是他么。
“你不给朕点灯，也不给朕铺床，让朕怎么睡啊？”楚云宏撩开绣花软帘，似乎很是无辜的看着青鸾。青鸾这时方才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果真是楚云宏无疑了！
“皇上应该去储秀宫的，”青鸾不觉懒散的说道，“何苦枕这凉被窝？”她说完，便故意躺下不去理他。谁知楚云宏却是抢先一步，躺在了她的身边，口中还说道：“那朕便睡在这里，被窝也就不凉啦！”
冷风吹来，将白日间的热气尽数吹散。宫墙甬道上，落满了海棠花的花瓣。零零星星，交织一处。黄昏日落之后，风拂过池塘上的凉气，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空中，略带残冬的气息。
一帘厚重的绣花软帘，挂在门槛处，阻隔着外面传来的萧瑟气息。然则却是遮掩不住，从室内传来的淡淡药香。青鸾轻轻迈开步子，提着一只小盒子来到内阁。
“皇后的病好些了么？”青鸾一面问着，一面将食盒放下。但见玖月刚刚端了水盆而来，笑的何时勉强：“我也是说不上来，这些天看着气色很好。可是一到了晚上，总是梦魇，睡不安稳。”
梦魇？是了，青鸾上次送的药丸中。含有大量致幻的罂粟种子，七色海棠原本毒性很强，正如刘子凡上次所说，初春时分的药性会更加猛烈。致幻，迷失，亢奋，诸如此类。
这一点青鸾不是不清楚，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给红袖一个警告罢了。如今冷眼看着，皓雪是有些像回光返照的意味来。大约是这几天，大喜大悲的缘故罢了。
青鸾取出食盒内的羹汤，递给玖月道：“这是我吩咐御膳房，熬制的红枣粳米粥，最是益气补血。你让皇后趁热喝下，发发汗或许就会好的。”这个时候看来，皓雪还真是惹人可怜。
两个人说这话，许是惊醒了睡梦中的皓雪。她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到青鸾的时候。还以为是楚云宏来了，立刻坐直了身子，连头脑发昏也顾不上，拉着青鸾的手焦急的问道：“皇上呢？皇上在哪里？”
原本青鸾对皓雪的那份可怜还在，可是现在看来。皓雪的这片痴心，青鸾竟是说不上来的不舒坦。有那么一刻，她多么希望皓雪此后消失。也就不用这么被病痛折磨了。
“皇后且先好好休息，皇上明日会来的，”青鸾安抚着她的心儿，轻轻说道，“再说再有一个月便要春耕了，皇后一定要养好身子才是。”说这番话的时候，青鸾多少有些不太乐意。
以前设计陷害皓雪，是因为自己要借皓雪之手，除去仇人楚云宏。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失，青鸾渐渐地对楚云宏，萌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即便是她不承认，亦是不可否认自己的内心。
皓雪听了青鸾的话，这才慢慢的躺了下来。却又紧紧地盯着青鸾看去，抓着她的手儿说道：“穆姑娘，你一定要告诉皇上，说本宫很想他。”似乎皓雪也意识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听着窗外呼呼地风声，青鸾似乎看到了凋零的梅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渐渐隐没池塘。青鸾又略略坐了坐，这才起身离去。玖月送她到廊檐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上次你说的七色海棠药丸，可是得了解药？”玖月着急的询问，却见青鸾摇了摇头，无奈道：“李贵人在司刑房五六天了，丝毫没有线索。不过我已经送去刘太医处，相信会有解药的。”
日落西山，孤鹜齐飞。松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隔着一道月光影子，可以看到池塘上熟睡的鸳鸯。小小荷叶，尚在为初夏酝酿着一池的清凉。静谧安详，这初春的夜晚。
晚间时分，青鸾又亲自去了储秀宫，再次探视了皓雪。大约是红枣粥的缘故，皓雪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便吩咐了玖月几句，径自离开了。走到九曲桥时，便折了一个弯儿。
司刑房的门口处，一顶绣花软糯轿子停着。还有一众宫人，青鸾觉着好奇，遂凑过去细细看了看。果然是惠妃身边的随从，青鸾熄了手里的灯火，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司刑房。
房中后院，是休息之所。青鸾蹲下身子，伏在墙根儿下静静听着。其中一个红袖的声音：“表姐说的容易，父亲可曾想了法子救我？我可不愿一辈子待在这里！”
“依我说来，你还是快些停下罂粟生意吧，”惠妃耐心劝解道，“这些天我从皇上那里得知，朝廷已经在查了。”似乎惠妃的意思，是要红袖安分守己，不可惹是生非。
无奈红袖却是得了什么珍宝似的，说起话来颇为得意：“皇后如今一直在服食七色海棠，约莫有十几天了。而且随着春天来临，她只会更加依赖。这七色海棠，也就变得合法化了。”
果然，红袖是要通过皓雪，来将罂粟种子浸入后宫。当真如此的话，那白素兮为代表的羌族，是不是会趁此机会攻打天朝呢。细细推测，看来只有解决了红袖的问题才可。
惠妃却是紧紧抓着红袖的手，不停地摇头道：“父亲糊涂，你怎可跟着糊涂？贩卖毒品乃杀头大罪，你是要把李家至于万劫不复之地么！”惠妃只想安心待在后宫，不出乱子才好。
谁知红袖却是板起面孔，冷声道：“自入宫来，且不说雪依被害，陆贵人被杖刑，单说禧才人欺君大罪也不过贬谪金禅寺。何况幕后皆为苏离若下手，我如何就不能？左右不过是，为了李家着想罢了。”
窗外的青鸾听了这话，不觉颇为叹息。她记得去岁这批秀女入宫，而今算来才不过短短半年，性情倒是全都变了。是后宫的可怕，亦或是人心的善变。如今看来，都已然不重要了。
不管怎样，李家通过红袖贩卖毒品，毒杀皇后之事属实。只差证据在握，青鸾便可有利打击李家。证据？想到这里的时候，青鸾脑海里闪过一个主意，但是却要付出皓雪皇后的性命。
没错，以皓雪的死换来李家的罪证，的确是最直接的证据。何况皓雪身体本就虚弱，她就算是死了，查证死因时也会有刘子凡指证。于是那个时候，七色海棠是不是就会浮出水面。
痛苦，矛盾，纠结，挣扎在青鸾的内心。她慢慢走在夜幕下，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抓住红袖的罪证。无疑，皓雪的死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入夜，她想到了剩下的七色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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