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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52.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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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端显突如其来的认罪让王后措手不及,想扑上去堵他的嘴都做不到。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气急败坏,一把掌抽在儿子的脸上。

    贺兰端显被抽得脑袋一偏,可正过来,说词仍是不改:“儿臣有罪,让母后失望了,请父王责罚。”

    “你、你……你这是被那个贱女人迷了心窍了吗?你这个蠢东西……”

    ”闭嘴!”

    北泽王终于出声制止了王后的歇斯底里。他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面露愠色,却迟迟没有发作,而着绕着儿转了好几个圈,一副下不了决心的模样。

    曾经,北泽王也是叱咤沙场的勇士,只是如今旧伤缠身,岁月又无情,连累他须发泛白,脊背佝偻。近年来励精图治,他已经有了力不从心的苗头。可膝下的几个儿子,不是大器未成,就是身有残疾,担大任皆有不足。北泽刚刚吞并大邱,表面看似风光,其实问题层出不穷,要融合两个存在仇隙的国家,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没个几十年估计都看不到成效。北泽王知道自己老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思虑再三,他才选定三儿子贺兰端显来当这个太子,做他的左膀右臂。他抛弃了北泽尚武的传统,希望贺兰端显能以文安邦,将自己仁厚心慈的优势发挥出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北泽开创昌隆盛世。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品性高洁的儿子会栽在女人手里,还是他大哥的女人。

    目光扫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儿子,北泽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从玉延殿到这儿,本该是事件主角之一的贺兰端烈,没有吐过一个字。他只是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地上,让人看不出心思。似乎从很早很早之前开始,他就变成了这样,不再是那个在沙场上杀出了名堂就迫不及待到父王面前邀功的青涩小将,也不再是那个视父亲如山岳,时刻仰望、从不质疑的长子了。

    贺兰端显倾心于素和流金,北泽王并不觉得意外。他自己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每次见到这个儿媳也会有惊艳的感觉。只是,这样就代表贺兰端显有胆量出手染指吗?整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推波助澜?王后虽然性子暴虐,但她有句话没说错,要是贺兰端显因为此事失了太子之位,得利的……

    察觉到父亲在视线,贺兰端烈也不避让,直直地迎了上去。不期然,北泽王看到了强烈的愤恨与痛楚。原来,此前是他刻意隐藏了情绪。他并不是真的在旁观。

    “大王,流金自束月远嫁而来,虽不是您的女儿,但是看在她唤您一声‘父王’的份上,您一定要为她作主啊!”原本就在抽噎的陈贵此时更是泣不成声,只见她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拉住北泽王的衣摆哀求不断,“她是烈儿的正妻,如今受到这样的羞辱,叫烈儿以后如何抬头见人啊!大王,您一定要还烈儿一个公道啊!”

    北泽王扶住陈贵妃,唤了声长子:“烈儿……”

    他仍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请父王将此事交宗正寺审理,还儿臣一个公道。”

    说话间,贺兰端烈也艰难地挪动身子,从轮椅上跌下去,跪在了地上。

    看仇敌都在打苦情牌,不甘示弱的王后也跪了,“大王!你不要被这对奸诈的母子蒙蔽了啊!你最清楚显儿的,他不可能做这种丑事,一定都是素和流金那个小贱人使的手段啊!”

    此时,“小贱人”素和流金就躺在内室,身体被疼痛折磨着,意识也悬在了崩溃的边缘。

    “哥哥……”

    “王妃,您要什么?”素伶听到她微弱的声音,立刻凑了上去,伏身倾听。

    “哥哥……”

    “是王爷吗?您要见王爷吗?奴婢去请他!”

    素伶早就有点待不住了,她一点也不想躲在这里继续听皇家秘辛。有了素和流金这块挡箭牌,现在出去应该不至于撞枪口了。

    推出而出,看到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主子,素伶第一反应也是跪下磕头,不敢让主子的头低过自己。

    “启禀大王,王妃醒了,想见王爷。”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北泽王胸口堵得慌,也不想在留在这里了,于是对大儿子说:“烈儿,你先去看看她吧!”

    “是。”

    贺兰端烈还在地上,靠自己坐不回轮椅。素伶见状,立刻爬过去,给平王当了人形拐杖。

    见北泽王还不决断,陈贵妃有些急了,大胆拉住他手,说:“大王!那太子的事……”

    不省油的王后有样学样,立刻拉住了北泽王的另一只手说:“大王!你可不能被他们给骗了啊!”

    北泽王低头看了她们一眼,不甚烦躁将两个人都甩开,高喊道:“来人!”

    在侧殿外候着的内侍闻声而入,只听他吩咐:“把太子交给宗正寺,告诉他们孤要彻查此事!”

    目的达成,陈贵妃暗自松了口气,立刻三拜九叩,高呼:“谢大王!大王英明!”

    王后哪肯罢休,爬起来就要继续与北泽王理论。北泽王没有给她机会,令道:“送王后回玉延殿,太子之事没有定论之前,不要出来了。”

    “大王!你这是做什么?大王——”

    王后没能叫嚣太久,就被宫人给架走了,走出去老远还听到她在喊:“大王,你为什么这么对妾身!妾身是你的王后!显儿是你的嫡子啊!”

    这时,贺兰端显也站了起来,冷静地跟着侍卫走了出去。临出门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素和流金所在的房间,心中装着千言万语,却始终不能开口言语。

    陈贵妃跟着贺兰端烈走到素和流金的床前,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她的呼唤听着像是下意识的举动,并不是真的清醒了。

    贺兰端烈伸出手,想碰一碰妻子的脸颊,但五指悬在空中,久久都没有真的触上,最后反而握拳收手,放弃了这个意图。素伶在一旁看着都为他着急。

    “流金?”手是收了,不过声音还是发了出来。

    听到他的呼唤,素和流金眉头紧皱,眼皮颤了又颤,却始终没能打开。不过,她还是几不可闻地回了声:“哥哥……”

    “我在这里。”贺兰端烈凑近了些,表情也解了“冻”,变得柔和了许说,“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要回家……”

    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素和流金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好。”

    贺兰端烈当即应她,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几下。不过,等他再抬起头,那些细微的情绪已经悉数被敛去。

    “烈儿……”

    陈贵妃想留他,可是触上儿子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前的贺兰端烈完全没了往日的恭顺态度,有的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陈贵妃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于是遂了他的心意,目送儿子与儿媳离开了自己的清平殿。

    这一晚,北泽王宫花灯缭乱,有心欣赏的却没有几人。

    太子侮辱平王妃被宗正寺收押的消息迅速传开,即将对朝野局势带来的动荡不可估量。相比之下,屋外肆虐的狂风暴雪,反倒算不得什么灾害了。

    贺兰端烈带着素和流金回到平王府后,又让游进为素和流金重新进行了诊治。

    游进将宫里开的药方稍稍调整了一下,但他对御医得出的结论表示了附和。王后下的药太猛,平王妃不但没了孩子,以后想再怀孕只怕都不能够了。

    贺兰端烈听了这些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素和流金的床前,守了她整夜。

    洛黎因为心结未解,惧怕男子,所以没有陪素和流金进宫。没想到素和流金竟然遭此厄运,令她追悔莫及。碍着贺兰端烈在场,洛黎不敢流露太多情绪,只能强忍悲伤,跟他一起守着。

    这一夜,素和流金发起了高热,一直断断续续地唤着“哥哥”。贺兰端烈以为她是在唤自己“烈哥哥”,洛黎却知道,她唤的是远在束月的胞兄素和流云。

    自从来了北泽,素和流金就很少提起束月的事,她不准自己想家,不准自己思念亲人。因为她已经嫁入了平王府,束月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她在病中一直叫“哥哥”,才让洛黎更加的心疼。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哪里会这样一直呼唤亲人,根本是想寻求兄长的庇护啊!

    一无所知的贺兰端烈还以为素和流金潜意识里依赖着他,一整夜被良心折磨的苦不堪言。是他疏忽了,说好不会用素和流金做筹码,最后却还是亲手将她推入了火坑。

    在宫中,贺兰端烈一直沉默不语,就是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忍不住为妻子洗刷冤屈,让母亲陈贵妃的计谋全盘落空。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素和流金。

    往日的山盟海誓,终究还是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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