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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月落昼锦堂 >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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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名辅荣登庙堂,终于走上了他50年仕途最辉煌的顶峰。而与韩琦肝胆相照的欧阳修,也于此时出任参知政事。

    曾经有后世学者著文立说,指责韩琦在担任宰相期间,没有象当年庆历新政时那样,对国家政治体制改革及朝政做出突出贡献,这实际上是不顾历史条件局限的片面之言。韩琦二度进入政府之时,尽管有富弼、欧阳修、曾公亮等一时名臣,但大宋王朝那时正围绕“建储”一事纷纷扰扰,帝国最高统治者仁宗皇帝已是风中残烛,韩琦哪里还有机会去历行建树?做为封建王朝总理万机的首相,韩琦上任后面临的首要议程,当然也是大宋帝国皇储这个问题,因此,当韩琦为升任首相向仁宗皇帝当面申谢时,他袖子里所携的,就是一份儿恳请仁宗皇帝早建储君的手疏,只不过韩琦的奏请,让仁宗皇帝看起来更容易接受而已:

    臣知道,近几年来,朝廷内外忠孝之臣,因陛下君临四海三十多年而没有诞育皇嗣,让天下百姓深感无所系心,因而不避重责,接连上书,乞从皇家宗室里挑选年幼而有培养前途的孩子暂时做为皇嗣。陛下慈仁恭俭,冠绝古今,这一点上天是知道的,因此就算再晚,也必然会让陛下诞一亲生骨肉,以保我大宋社稷无疆,到那时候,这个暂时做为皇嗣的孩子,完全可以给他高官厚禄,让他回到原来的宫邸。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妥善的建议,臣愚昧无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怀疑这个建议而坚持不做呢?但,这又是一件至关重大的事情,选什么人必须由陛下自己决定,就是至亲至近的人也不能参与。如果这个人选陛下心里早已有数了,那么请宣示中书、枢密院,让两院从现在开始,就用对待皇嗣那样的规制来对待他,以安慰中外人心,如果陛下觉得这个人选不好确定究竟是贤明还是愚鲁,想更加慎重的选择,那么臣乞请陛下在内宫开办一个学班,让宗室中年幼而又勤于学问的孩子到这里学习,陛下每于处理朝政之余,或闲暇之时,可以亲临学舍,看其学业素质,仪态举止、应对如何,如此用不了多长时间,陛下一定能知道谁优谁劣,然后陛下选择可以担当皇嗣的人选,暂时确定他的身份,这样便万无一失了。臣蒙陛下重用,备位宰相,常常想该怎样才能尽心竭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现在想来,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件事情更重要的了,因此冒死进言,还望陛下宽容采纳,则天下幸甚!

    韩琦这封手疏,其实还是他当初任枢密使时,建议仁宗皇帝兴办内学的延伸。无论从哪方面看,韩琦这个建议既替仁宗皇帝设想的十分周到,又着重强调了“当独断于圣心”这个关键而又敏感的问题。

    但是,尽管韩琦已经如此苦口婆心,设想周到,仁宗皇帝还是又用上了他的老对策:朕不理你。

    东宫至今虚位,随着宋仁宗身体的日渐衰老,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当宋仁宗的皇子梦随着最后一位怀孕嫔妃产下皇女而破灭之后,做为帝国首相,韩琦明白,为大宋王朝千秋基业,在建立帝国储君一事上,他已经再没有了迁就宋仁宗的可能,他必须让宋仁宗直面从宗室里挑选继承人的严酷现实。于是韩琦在一次朝见仁宗时,带了一部《汉书孔光传》送给仁宗,韩琦希望能借助古人曾有过的先例打动这位固执的天子:

    昔日汉成帝当政25年,没有儿子,于是就立了他的侄子为太子,汉成帝只不过是一个才略中等的皇帝,他都能做到这一点,何况今天英明、睿智的皇帝陛下?希望陛下能以先太祖之心为心,那这件事情又有什么不可以办的呢?

    韩琦说的太祖之心,是指当年宋太祖没有把皇位传给儿子,而是为了大宋千秋大业,把皇位传给了兄弟太宗。不过韩琦这话说起来容易,但让仁宗皇帝做到这一点,却不啻是千难万难。

    后宫生子无望,宋仁宗内心充满了绝望与无奈,可是韩琦立储的建言,又的确是铮铮良言。面对韩琦的锲而不舍,尽管仁宗皇帝或怒形于色;或凄惨不乐,但宋仁宗却明白,他面前这位朴忠、正直的大臣,将是日后可托社稷的中硫砥柱。

    当是时,由于宋仁宗在立储一事上十分抵触,几年前曾一度风风火火、慷慨激昂请仁宗立太子的人,在宋仁宗的软磨硬抗下,已经被折腾的心力憔悴,趋于沉寂。虽然韩琦和两府大臣如曾公亮、欧阳修等人商量过多少次,但仅只这几个人的力量,还是让韩琦深感单薄。而且,天子拒不立储的意志甚为坚定,再靠苦口婆心的劝说恐怕很难达到目的,看来,在这个问题上必须要借助台谏的力量,形成一股强大的推力才行。

    借助台谏官员,韩琦首先想到的是司马光。

    司马光此人忠正无私,疾恶如仇,司马光这种品德,从当年夏竦死后,司马光反对朝廷给夏竦的谥号就可见一斑:夏竦死,朝廷谥“文正”,司马光奋然上书:“此谥之至美者,竦何人,可以当之?!”最后朝廷改谥夏竦“文庄”。由此看来,司马光无论胆识还是魄力,还是对国家的忠诚上,都是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更何况,司马光亦是当年首倡建储的人之一。

    韩琦选定了司马光,擢司马光出知谏院。

    但是有关建储一事,韩琦却没有和司马光做任何沟通,韩琦相信,以司马光忠诚为国的品性,他一定会在建储问题上有所行动,而韩琦,必须要做到一点,那就是对于即将发生的群言建储之事,必须让仁宗皇帝感到这是群臣的共识,而非是中书的策划,

    否则,那就有联合逼宫之嫌,是大逆犯上之罪。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韩琦的预想中发生着。

    司马光知谏院不久,便向仁宗皇帝上书,旧话重提:“臣昔日通判并州时曾经三次上章,乞请陛下早日确定皇嗣,当那时,臣疏远在外,犹不敢隐忠爱死,何况现在天天侍奉陛下左右,身居谏诤之职。臣窃以为,国家任何至大至急的事情都比不上这件事情重要,如果臣对此事默然无言,那臣就是怀着奸诈之心侍奉陛下,臣碎尸万段,罪不容诛,望陛下能少加省察。”

    司马光担心自己只上这封奏折力度不够,竟然在朝见仁宗时,当面把立嗣的事情提了出来。

    宋仁宗或许已经怀疑司马光此举是受执政大臣的指使,想做一个试探。因而出乎司马光意料,宋仁宗这一次没有象往常那样不予理睬,而是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说:“不就是要在宗室子弟中挑一个继承皇位的人吗?这是忠臣之言,不过一般人不敢说这么明确罢了。”

    司马光大喜过望:“臣以为,臣把这话明着说出来,一定是必死无疑,想不到皇帝陛下竟是如此开纳。”

    宋仁宗故做开明:“这有什么不好,古往今来不是都有这种情况吗?”并让司马光把这个立储的意思告诉中书。

    对于仁宗皇帝这个口喻,并不知韩琦调自己出知谏院深意的司马光断然拒绝:“不可!愿陛下自己把有意建储的意思告诉宰相。”

    韩琦在建储一事上事先不与司马光沟通,现在被证明是何等的英明。如果韩琦早把这个意思告诉司马光,那么,此时大喜之下的司马光稍有疏忽,透露出此事就是宰相指使,是早有预谋,那么北宋王朝的历史,将会出现一段臣僚联合逼宫的记载,昨天的司马光将不会是今天的司马光,而昨天的韩琦,也将不会是今天的韩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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