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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月落昼锦堂 >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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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仁宗皇?二年,已是韩琦知定州的第三个年头。

    身居帝国北部边陲重镇,尽管少了当年西北大漠的刀光剑影、羌管争鸣,但河朔数千里,连城三十六,民物繁庶、川原坦平,自大宋真宗皇帝《澶渊盟约》之前,河朔数度遭辽人入侵,是大宋王朝最为担心的外部隐患,因而,大宋王朝在这里对辽国是重兵防守。

    宋仁宗分河朔为四路:

    镇、定10个州为一路,拥兵10万。

    高阳关11州为一路,拥兵8万。

    沧、霸7个州、军为一路,拥兵4万。

    北京(今河北大名)9个州为一路,拥兵8万。

    大宋帝国30万大军戍守北疆,韩琦身膺最为关键的定州一路主官,手握10万大军,其肩上的重任可想而知。

    在边就要言防。

    韩琦郡所园圃中有一座早已废弃的小亭,素来就有建筑爱好的韩琦将其改建成了一座厅堂,选有宋以前历代名垂青史的良将、郡守及他们的事迹图绘于堂壁,并将之取名为《阅古堂》,并亲自为阅古堂作了一篇记,以时时勉励自己、警示后来者:

    庆历八年夏五月,天子以河朔地大兵雄而节制不专,非择帅分治而并抚其民不可,始诏魏、瀛、镇、定四路悉用儒帅兼本道安抚使,而定(定州)以不肖辱其选。既让,不获命,至则竭愚修职,尚惧不能称上所以付与之意。退而思迹古名臣之轨躅,以自策励,且患其汨于多务而志之弗虔。会郡圃有坏亭,岁久不葺,于是广之为堂。既成,乃摭前代良守将之事实可载诸图而为人法者,凡六十条,绘于堂之左右壁,而以“阅古”为堂名……

    韩琦营造《阅古堂》,并为此作诗作记,分别寄给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人,一时间,这件事成为了当年庆历新政一批大员之间诗书往还的话题。

    富弼为此作了《定州阅古堂》诗并序寄给韩琦:

    天下十八道,惟河北最重。河北三十六州军,就其中又析大名府、定州、真定府、高阳关为四路,惟定州最要,定为一路治所,实天下要重之最,知是州者兼本路兵马都部署,居则治民,出则治兵,非夫文武才全、望倾于时者,不能安疆场、屏王室也……公惕宠处官,知临要重之路,乃择取历代贤守良将,绘于周壁,盖欲阅古之人所为,而为之法也。噫!公雅文杰武,自当视乎古人。且天下方迟公入辅,以致太平,若其安疆场、屏王室,岂庸考古而后能哉!诗曰:朔方之兵,劲于九土。尤劲而要,粤惟定武……前有古人,在我门户。后有来者,依我墙堵。斯堂勿坏,有堂有故,堂之不存,来者曷睹?宏乎焕乎,千载是矩。

    欧阳修也为此作了一首《韩公阅古堂》诗:

    兵闲四十年,士不识金戈。水旱数千里,民流谁垦辟?公初来视之,嘻此乃予责,文章娱闲暇,传记寻往昔。循吏一州守,将军万夫敌。于公岂止然,事业本夔稷,富寿及黎庶,威名慑夷狄,当归庙堂上,有位久虚席。从容任群材,文武各以职。

    范仲淹《阅古堂诗》:

    中山天下重,韩公兹镇临。堂上绘昔贤,阅古以儆今。牧师六十人,冠剑竦若林。既瞻古人像,必求古人心。四夷气须夺,百代病可针。河湟议始行,汉唐功必寻。复令千载下,景仰如高岑。因赋《阅古》篇,为公廊庙箴。

    无可置疑,现在几位庆历新政大员之所以有心情诗歌唱还,应当和仁宗皇帝不久前对他们推恩加官有着莫大关系。此时所谓心情欢畅啊。政治上的严冬已经过去了,万木复苏的春天离他们还会远吗?而且,从这几篇诗作中可以看出,除范仲淹之外,富弼、欧阳修两人,都不约而同流露出了对韩琦重回中央的期望:“且天下方迟公入辅”;“当归庙堂上,有位久虚席。”在富弼、欧阳修心中,韩琦回朝中辅佐君王,才是天下众望所盼的事情。

    似乎冥冥之中真有神灵存在,自从韩琦重新修了北岳神庙之后,河北一路又数次遭遇干旱,雨雪不足,但是只要韩琦一去北岳神庙祈祷,雨雪便总是会有求必应,因此,河北一道连年干旱,却惟独定州连年丰稔。而最令人惊异的是,宋仁宗皇?二年十二月,韩琦赴北岳祈雪过后,还没有回到定州,硕大的雪花便随风而下、漫天飞舞。这让韩琦很是惊奇不已,随手写下了《祷雪有感》这首诗:

    灵岳祠宫尚未回,六花随祷下琼瑰。只忧风力狂无定,最喜云容重不开。但得馀滋周畎亩,敢求娇意助樽??夜深犹使家人探,平地依稀几寸来。

    定州连年丰稔,百姓安居乐业,这让韩琦得以有财力将郡城东北废置了多年的《众春园》重新扩建,为定州百姓营造一处绝佳的休闲胜地。

    根据史书记载:“韩魏公喜营造,所临之郡必有改作,皆宏壮雄深,称其度量。”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韩琦50年的仕途生涯中,凡就任一处地方州郡,韩琦几乎都会在当地留下一些建筑,而定州,无疑是韩琦留下建筑最多的州郡之一。

    定州众春园,原本是景?元年明德太后侄子李昭亮知定州时所建。这个李昭亮,也就是当年韩琦在西北边陲,以其是“贵家子,不易在边陲任职”而让宋仁宗调走的李昭亮。

    最初的众春园并不大,韩琦增扩其址,每年节日时和定州百姓赴园同乐,因而起名为“众春园”,并为此作《众春园记》:

    天下郡县,无远迩小大,位署之外,必有园池台榭观游之所,以通四时之乐。前人勤而兴之,后辄废焉者,盖私于其心,惟己之利者之所为也。彼私而利者,不过曰:‘吾之所治,传舍焉耳,满岁则委之而去,苟前之所为,尚足以容吾寝食饮笑于其间可矣,何必劳而葺之,以利后人,而使好事者以为勤人而务不急,徒取戾焉?吾不为也!’噫!彼专一人之私以自利,宜其所见者隘而弗为也。公于其心而达众之情者则不然,夫官之修职,农之服田,工之治器,商之通货,蚤暮汲汲,以忧其业,皆所以奉助公上而养其室家,当良辰嘉节,岂无一日之适以休其心乎?孔子曰:‘百日之蜡,一日之泽’,子贡且犹不知,况私而自利者哉!

    中山之地,自唐天宝失御,盗据戎猾,兵革残困,民不知为生之乐者百有余年,到我朝而后,始见太平,亭障一清,生类蕃息,不有时序观游之所,俾是四民间有一日之适,以乐太平之事,而知累圣仁育之深者,守臣之过也。非公于其心,而达众之情者,又安及此乎?

    郡城东北隅,潴水为塘,广百余亩,植柳数万本,亮榭花草之盛,冠于北陲,盖今宣微李公昭亮始兴之,后实废焉。予之来,惧陷其心于不公也,复完而兴之。凡栋宇、树艺、前所未备者,一从新意,罔有漏缺,又治长堤,凿门西南隅,以便游者。于是园池之胜,益倍畴昔,总而名曰‘众春园’,庶乎良辰佳节,太守得与吏民同一日之适。游览其间,以通乎圣时无事之乐,此其意也,后之人视园之废兴,其知为政者之用心焉。

    《众春园记》道出了韩琦营造这处园林的宗旨,那就是他要给老百姓营造一个休闲的去处,让老百姓享受一下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和平安宁日子:“中山之地,自唐天宝失御,盗据戎猾,兵革残困,民不知为生之乐者百有余年,到我朝而后,始见太平。”同时也道出了韩琦为任一方,就要竞竞业业的为官宗旨。

    在营造众春园的这段时间里,韩琦心情是颇为适意的。

    人云“诗为心声”,在韩琦这段时间的诗作里,便真实地体现了他的这种适意、轻松心情。韩琦在《新植花开》这首诗里这样写道:

    去岁栽花遍小栏,只忧芳艳不禁寒。年来醉赏春风里,无限边人见牧丹。

    《牧丹两首》其一

    极塞将何奉燕娱,牧丹池馆一株无。谁人会我栽培意?欲见吴宫小阵图。

    其二

    青帝思偏压众芳,独将奇色宠花王。已推天下无双艳,更占人间第一香。

    《落花》

    一夜残芳泣露痕,晓来红雨点兰荪。对人终有风流在,几片斜飞在酒樽。

    ……

    宋仁宗皇?三年春天,就在众春园建成、韩琦为之深感惬意的时候,韩琦忽然接到一年多未通音信的范仲淹来信。尤其让韩琦惊异的是,范仲淹写信的日期,竟然恰是韩琦皇?二年闰十一月给范仲淹写信问候的日期。两位相知的挚友相隔千里,居然在同一天写信向对方问候,真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留下了前可见古人、后恐怕难见来者的千古巧合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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