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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午时的时间，竟是将宛如黑夜，就算视力再好的人，也分辨不出十丈之外的东西。
曹青山这个小徒弟太不称职了，还没下雨那会儿陪着顾文生在聚仙阁说书，不过没多一会儿，他说赵家老宅那边的兰花还放在外面的，得回去一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返程的途中暴雨突兀得顾文生没有任何一点的准备。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就算是临街的铺子都害怕这场侵略性极强的暴雨溅到屋里，纷纷闭门谢客。
长长的街道，除了随风摇摆的柳树，震耳的雨声，便只剩下了顾文生孤零零的一个人漫步在如夜般寂寥的街道上。
本就消瘦的身体，被大雨一浇，衣服全都贴到了身上，让他看起消瘦得更加单薄。
拐杖敲击石板的笃笃声被雨声淹没，顾文生缓缓的来到一个三岔路口，黑幕笼罩的雨幕里，忽而有寒光急闪，随后便是噗噗的破水之声，完全与覆盖了整个灵州城的雨声区别开来。
顾文生停步，直视着对面，霎时，一群黑漆漆的影子转眼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三十多个黑衣大汉不用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靠近了他十丈之内。
顾文生这才看得清楚，原来那急急闪动的寒光，全是从这群黑衣人手里的长刀而来。
雷声轰鸣，闪电下的长刀显得尤为的寒气森森，人群散开，眨眼间便已经将顾文生给团团围住。
那一双双嗜人的冷眸，宛如洪荒野兽般令人汗毛炸裂。
一个蒙着面的中年男子狞笑着向他走近，他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天都在助我？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死去，你死得一点都不亏，听，这雷声，是老天爷给你准备的葬曲…”
犹如绝对强者面对蝼蚁时的那种藐视，杀人之前，得让蝼蚁知道是死在谁手里，蝼蚁只能在这种绝望和恐慌中面对死亡。
然而，顾文生却显得极为平静，在这种刻意营造得可以让人心胆崩溃的氛围下，坦然自若。
郭适竟然走到了这一步，是狗急跳墙了，还是有恃无恐？
顾文生的脑子在这电光火石间极速运转。
他不急不缓的调整了一下拐杖，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点。
他说道：“郭适…”
“哈哈哈…”
被叫出了名字，郭适没有丝毫动怒，反而畅快的仰天大笑，不过依旧没有摘掉他蒙着的面巾，他说道：“还行，比我想象的要聪明那么一点点，省了我自报家门的口舌…”
“可惜…”
顾文生一脸的痛惜，啧啧说：“你比我想象的蠢了太多，甚至，比你那婆娘还要蠢…”
郭适凝目，但是顾文生却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被停职了吧？你就那么以为你今天就吃定我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你就敢不打听打听我的背景，就敢这么莽撞的来杀我？别说我顾文生看不起你…”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淡淡的环视了一眼周围的黑衣人，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极尽嘲弄之色：“别说杀我，你们今天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就是掉了一根汗毛，都会有人来要你们全家人的命来陪？猫狗都算上，满门不留一个活物…”
他的目光又看向郭适：“你信不？”
郭适愣住，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会是这样，原本他才应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可是现在，换成了顾文生。
他不信。
但是，顾文生的表现太平静，太有恃无恐了，这又让他不得不忐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咬着牙，早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我有朱公子罩着，许知府都不能拿我怎么样，还怕你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民？”
“哈哈哈…”
这一下轮到顾文生笑了：“你说我无权无势？你确定你没开玩笑？朱德平算什么？他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在京城里给我提鞋都不配，朱隐又算什么？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我的底细也是你这种不入品的胥吏能打听得到的？
就算是朱德平他爹朱隐，在我面前也得规矩得像条狗，我真不明白，是谁给你的勇气，敢来当街杀我…”
顾文生的气势节节攀升，宛若神人擂鼓。
郭适这一下是真的动摇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刚才顾文生说了两个字：京城！
顾颐达，一个吏部的正五品员外郎，天下的官员升迁考评都要从他手里过，这等权势的官员，就算是死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盘根错节的余威？
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郭适不敢再想下去，只觉脊柱生寒。
一群杀人越货的汉子看着郭适，也同样是心境摇摆了。
他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错，但是吃这碗饭的人，招子得放亮才行，有些惹不起的人可千万不能招惹，一步踏错，可就当真是万劫不复。
很显然，他们面前这个顾文生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和自信，完全和他们以前杀过的人不一样。
这份气度，这种谈笑间敢视丰西王府的幕僚如狗的人，又岂是他们敢动的？
大雨还在哗哗啦啦的下，黑幕笼罩的这个灵州西城的三岔路口，三十多个拿刀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一个杵着拐杖的年轻男子，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不过，相比起那群男子凝重的目光，那个杵着拐杖的男子却笑得淡然。
三岔路口往西北的分岔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一高一矮的纤细身影，矮的那个举着一把油纸伞，可即便这样，这两个女子的衣服，都已经全部被雨水浸透。
矮的那个女子红着眼睛看着这边，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的眼睫毛湿漉漉的，捏紧了小拳头凝视着那个一人对峙三十多个黑衣人的男子，连呼吸都忘记了。
高的那个面色煞白，同样紧张得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而不自知，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滴滴答答的掉进了积满了水的地面，她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豁然，又听嗖的一声，一个快得难以捕捉的影子划破雨幕，直冲那三十多个黑衣人急射而去，嘭的一声闷响，包围圈外的一个黑衣人被黑影砸中。
霎时，那黑衣人来不及惨叫，身体向后划去，拉起好大一片水线，宛如开足了马力的快艇划破江面。
那黑影撞飞一人，竟是去势不减，直奔另一个黑衣人而去。
另外那个黑衣人也是反映迅速，见黑影撞来，抬刀便劈，随即便听咣当一声，火星四溅，那黑乎乎的东西硬声炸开，众人凝目一看，才发现那划破雨幕飞来的东西，竟然只是一个破木盆子。
不等众人惊骇这扔盆子之人到底是多大的力道，又有叮叮铛铛几声碎响，原来竟然是那劈中了盆子的大刀寸寸崩裂，散落一地。
那个劈刀的黑衣人应声而退，连连退了六七步，撞在了一棵路边的柳树上，这才堪堪止住了身形，那黑衣人握刀的手，已是虎口撕裂，血肉模糊，没等他惨叫出声，又是连连吐了好几口鲜血，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宛如死狗一般大口喘气。
好好的一个包围圈，竟是硬生生的被一个破木盆子给撕开了一个偌大的缺口，余下的黑衣人如临大敌，寻目看去，这才看见雨幕的尽头处，有一个肤色黝黑的高大男子正一曲一拐的缓步而来。
那瘸腿的男子也不看四周持刀的黑衣人，只是直直的看向顾文生，高高竖起个大拇指，说道：“这牛逼吹得，我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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