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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一卦成凰 > 106.雪神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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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天光下,一尊将近两人高的圆首石碑突兀的立在铺满白雪的荒野空地,宛如一个沉默的巨人,抬首遥望高远的天空。

    呜呜的成片低泣,就是从这石碑底下发出的。

    警惕的按住腰间剑柄,萧逸凝神:“你听到了吗?”

    “嗯。”长安微微蹙起眉:“不过那碑……我们过去看看。”

    萧逸闻此一顿,想说那里危险,奈何这家伙从来不听他人劝告,一时便有些迟疑。

    注意到他的犹豫,长安转转眼睛,自以为明了其想法,“善解人意”的提议:“怕的话就在这儿等,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额角微跳,萧逸头疼:“我不是怕……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姑娘看?”

    毫无诚意的应一声,长安斜睨他:“那去带路?”

    ——这是什么鬼眼神!蔑视吗?

    被她瞧得一阵火大,萧逸面无表情的转身,懒得对此多加争辩。反正,日后她总有机会晓得自己到底是女是男。

    越是走近,呜呜咽咽的哭声就越小,到最后几乎完全消失,甚至让人怀疑刚刚是错觉。

    这块石碑相当古旧,正对着道路的碑阳一面字迹模糊,迎着月光,勉强能辨出其上刻的是些人名。小腿高的基座边角被磨钝,四面雕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虽然历经风雨,面目不清,却显得愈发深刻威严。

    一般来说,石碑的左右侧面会镂有卷草纹装饰,可这块碑却光秃秃的,只余些岁月侵蚀的痕迹。

    稀罕的摸着下巴,长安抱臂转了一圈,却见碑阴面并没刻字,而是雕着个宽袍大袖的人像。

    天长日久,风吹雨淋,这人的相貌早已难辨,就剩个囫囵的轮廓,但仍能看出宽袍大袖,仙气飘飘,观其举止衣饰,不似是女人。

    “雍和十年,腊月初八,古寒……雪暴,死伤百十,兹……以此镇。”

    仔细分辨着石碑上首斑驳的大篆,萧逸瞧得双眼发涩:“年号‘雍和’,这该是前朝留下的物件。古寒县位于山脚,大概是某年生了雪暴,伤亡颇多,朝廷便立此碑,镇压纪念。”

    现今年月,大家以为地动即是地龙翻身,雪暴则是山神震怒、雪神降罚,通常会郑重的立下石碑,以真龙之紫气镇住灾厄。

    至于这上面的人名,约莫是在雪暴中丧命的良民。

    “可这也不是山脚啊。”长安抬眸远眺暗夜深处的巍峨雪山,虽然瞅着近,但距离尚远,步行的话,起码还得个两三天。

    萧逸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可能是有人从那边背来的。我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了解些风俗,当地居民全非常迷信,富户们就爱寻这些旧物来镇宅。他们认为此乃朝廷官府督建,正气凛然,能镇邪祟,通常会找个风水先生指点方位,而后偷偷摆在院里。”

    转目环顾,他伸手一指:“看,这里周边有圈树,说明已经被人圈了。为图省事,富户们常常以树为界,圈起来就说明这地有主了。”

    长安顺着望去,果然瞧见一圈枯树,半死不死的直指天空,黑漆漆的树干又干又瘪,难怪她先前没注意。

    “这一片是哪家的地?”

    “这便不晓得了。”萧逸耸肩:“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一种树,互相之间有默契,可具体哪家是哪一种,想来只有当地人清楚。”

    若有所思的绕回碑阴面,长安沉吟:“雪暴的话……这应该是滕六了。”

    “滕六?”萧逸一愣:“开蒙书籍里‘云师系是丰隆,雪神乃是滕六’的滕六?”

    “对,”她点头:“就是那个雪神。”

    种庄稼讲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重视风雨雷电,而雪对收成的影响不算大,因此雪神贯来不在需要祭祀的主神之列,相关传说也不多。

    据传,古时有位滕文公能通过降雪改变葬期,因此雪神姓“滕”;再者,“凡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六”为阴极,又是雪的特性,两相结合,民间便称雪神为“滕六”。

    “恐怕当初的雪暴甚厉,彼时降雪又多,所以在此碑上雕刻滕六,以期镇住天灾。”

    原地跺了两下脚,长安似是想到什么,随手捡起块石头,蹲身挖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挑高眉,萧逸跟着蹲下:“你又要挖什么?难道这底下埋了东西?”

    长安闷头不理他。片刻后,积雪被刨开,她捻起一小撮冻得发硬的泥土,放到鼻下闻了闻。

    “果然,”她拍拍手,长身而起:“有尸气。”

    萧逸神色微动,“你是说,这里有尸体?”

    “不然呢?”双臂环胸,长安白他一眼:“荒郊野地的没屋宅,不需要搬石碑来改换风水,也就只可能是地里有东西不安分了。”

    “那挖开来瞧瞧?”

    “嗤,现在?”

    “呃……”

    “这事原也和我无关,爱做好人你便自己去做,反正我马上要走了。”慢条斯理的掸掸衣袖,她拢起双手呵口气:“这里阴气极重,以前怕是个乱葬岗,若非有此石碑镇压,早该有东西跑出来了。于此久待对运势有碍,你看着办。”

    语毕,转身就走,当真不多停留。

    萧逸无奈,紧走两步追上她:“你不觉得这很怪?”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可这和此地的富户有关,说不准能帮我们探听消息呢!”

    “那也要打听明白再动手,我可不来做白工。”

    “喂——”

    他刚发出一个音,呜咽的哭声突又响起。这回二人离的近,听得真真切切,确实有片哀切婉转的低泣,不像话本子里的女鬼,倒似幼儿的抽噎啼哭。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萧逸偷偷偏过头,眼尾极力向后扫,隐约瞧见群小孩子或躺或坐的抱着石碑,面孔似是朝向他们,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看来,这东西果真有镇压之效。

    “瞎望什么呢!”胳膊狠狠挨了一下,他嘴角微抽,下意识转眸,便听长安恶声恶气:“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再看小心被带过去!”

    “那里有很多……”

    “闭嘴!走!”

    两个快步而行,匆匆向前,越走越远,哭声很快就抛在身后,渐渐消失。

    不知不觉间,风雪愈发大,萧逸露在外面的一侧肩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长安蹙眉四顾,模模糊糊的望见路旁有个黑乎乎的建筑,干脆拉他过去,打算先避一避。

    这是个破旧的土地庙,茅草屋顶没了一半,供桌上灰扑扑的,泥塑的土地公还少了条胳膊。不知是不是错觉,跨进这破庙后,长安感到眼前恍惚了一下,某一瞬间,脑子似乎有些混。

    “刺啦”一声,火光燃起,萧逸冲她招手:“地上散着些干柴,看来之前有人在这儿躲过雪。你不是冷吗?快来烤烤吧,一会儿柴草该烧完了。”

    用力揉揉太阳穴,长安定定神,四处一扫,忽然瞥到破庙一角的草垛子极轻微的动了动:“谁?”

    话音落,静默了一瞬,“刺啦刺啦”的碎响中,腐烂的草堆下钻出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来。

    许是食不果腹,营养不良,这孩子生得十分瘦小,蜷起来和只猫差不多。萧逸没成想会有人躲在这儿,他又不声不响的贴地趴着,是以刚刚才没察觉。

    皱紧眉头打量他,萧逸迟疑:“你……”

    “老爷、夫人,小的不是故意的,我实在太饿,外面又冷,这才躲在这儿,求求你们给口吃的吧!”

    “砰”“砰”的磕着头,小叫花子口齿伶俐,呛得他半天没说出下文。

    “我们走得匆忙,身上哪有吃的?”摊开手臂甩甩袖子,长安摇头:“起来吧,一起烤烤火,大家都饿着呢。”

    怏怏“哦”了声,小叫花子委屈的摸摸肚子,往他们这边凑了凑,却没不知分寸的靠近,仍保持着一大段距离。

    不自然的轻咳两下,眼见长安终于坐到身边,萧逸偷摸拽拽她衣袖:“喂。”

    “……干嘛?”

    “你不解释一下?”

    “什么?”长安疑惑:“你能不能大点声?”

    窘迫的朝着小叫花子望去一眼,后者察言观色,立刻识相的后退一大截,萧逸这才略微放大声音:“就是,我们的关系……”

    耳听他蚊子哼哼一样的音量,长安挑眉:“我们什么关系?你扭捏什么?难道我们很见不得人?”

    “……”

    偏着脑袋想了想,她恍悟:“你是指那称呼?”老爷、夫人?

    被她稀奇的盯着,萧逸忽然觉得无比羞耻——一个男人婆婆妈妈的在乎这些小节做甚?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提起这茬!

    优哉游哉的观察他变幻的表情,长安“啧啧”的感叹:“不想让人把你当姑娘,就不要纠结这些没用的细节,反正我是懒得费那口舌——你以为呢,萧世子?”

    “……!”

    往后再多一句嘴,他就随她陆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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