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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玄犬 > 20.安都月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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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绚烂的色泽就这般突然于暗沉的夜幕中炸开,一时间的光华,叫安都城蒙上一层祥和而美丽的光。

    顾玄只是看了一眼砰然的花火,便转头看向萧长风。萧长风专注于那些一朵又一朵争相绽放的烟火,唇角微微扬起。不知是不是顾玄的错觉,觉得在那人唇畔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酿醉香被晚风揉碎,与深夜泛凉的空气黏腻纠缠,若专注于捕捉,便又消逝了。

    那些美丽的光流转倒映在萧长风那对被纤长睫毛掩映的黑眸中,仿若是那对眸子本有的颜色。

    荒唐的一瞬顾玄只觉得,那些横映在人眼中烟花的倒影,才是人世间最美的景。

    他分不清那些“砰砰”的声音,究竟是烟火高升于夜色,还是自己的心跳忽的加快的急促响动。

    随着最后一声偏为震耳的响声,本年安都的月夕最为绚丽的一朵谢幕烟火如繁花曳树,秋日繁盛满枝头的金桂那般的,巨大而缤纷,昭示着又一年的团圆佳节到了尾声。

    少了烟火的炫然后,整个安都的色调虽冷了些,却热闹不改。

    赏够了烟火,萧长风将酒壶中的桂花酿又饮了大半,这桂花酿甜软,酒性不算烈,街上跑的三四岁光屁股小孩都能喝一口。方才看着热闹的气氛,萧长风忆起些陈年旧事,便顺手买了壶桂花酿。

    酒的味道倒是没改多少,甚至比以前他喝过的还要甜些,只是物是人非,现如今找不到以往那般的感觉了。

    他忽的想起顾玄还在一旁,侧目过去,却发现顾玄猛的转头,又拿后脑勺与他对视。

    他有些好笑,今日顾玄究竟是怎么了,扭扭捏捏像个女人,躲躲闪闪,不让碰就算了,连看都不让看了。

    不过顾玄越是这样,萧长风越想拿顾玄开涮。

    其实萧长风并不是那种端得一副高冷架子,连脑子也跟着被冰冻的人,他肚中拿人作乐的坏水不比村口跋扈的熊孩子头头少。

    他忘顾玄那边挪了挪,手中的桂花酿酒壶蓄势待发,不怀好意的叫人:“左护法大人?顾玄?阿玄?还是沈莲歌的宝贝小棺材?本座叫你呢。”

    顾玄不为所动,听见那句“沈莲歌的宝贝小棺材”的时候本欲回头反驳,却又怕自己乱了的心跳被人听见。

    数十年观察研究,萧长风已经对顾玄的把柄了如指掌,只见他轻咳一声,将嗓音换做一种低沉而又勾人的调,开口每个字都如一片羽毛搔过顾玄心底:“玄儿……”

    顾玄如同受惊的兔子,两人本就坐在高高的城墙边上,腿凌在半空中,听这一声肉麻又挠心的呼唤,险些摔下去。

    不过好在萧长风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否则顾玄就是今夜安都开在地上的红花了。

    顾玄险些摔下去,叫萧长风一瞬间心悸,而后一种愧疚与局促不安的复杂情绪盈满了他的胸腔。

    顾玄坐正后,倒并非一副惊魂未定模样,只是微微发怵,毕竟生死关头他见得实在多了;况且最重要不是他险些摔下去,而是萧长风方才又拿他的乳名唤他,一时间错愕和不知名的羞

    赧将他惊得险些摔落。

    顾玄先开了口:“主上唤我本名便可……那两个字还是不要再叫了。”

    酝酿半天不知如何化解这份尴尬的萧长风,顺着台阶下了,方才差点害死顾玄的愧疚都淡去不少,“嗯”了一声后像是辩驳般说了句:“若不这么唤你,你可是要永远拿后脑勺对着本座?”

    顾玄闻言微扬唇角,淡然温和的笑叫萧长风愣了一瞬,随后便听顾玄说:“自是不会,属下方才只是有些不适,怕主上看道属下丑态罢了。”

    “呵,本座何时嫌过你?”

    “……属下知错。”

    即使方才惊魂一刻,萧长风心中打的算盘还未消去。他微微一笑,忽的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实,拿起手边那壶桂花酿,提到顾玄眼前,说:“本座方才买的桂花酿,味道着实不错,还剩些,你喝完吧,尝尝看。”

    若他没记错,顾玄酒量极差,这么几口桂花酿下去该是微醺了。

    他微微眯起眼,看顾玄挣扎了几秒后接过了桂花酿,视死如归的干掉壶中的酒。

    桂花酿入口冰凉,浇在顾玄心上却是滚烫炙热。那股若有若无的唇畔的桂子香,愈发浓烈起来,方才寻而不至,此刻近若咫尺,叫人眷恋起这抹甜香。

    方才萧长风的唇也接触过的壶口,似乎还带着残留的温暖。

    唇齿间凛冽甘美的酒,蒸腾挥发成了柔软而繁杂的一缕缕细线,包裹住顾玄的神智,又在顷刻化为缥缈白雾,瞬的没入顾玄的四肢五骸。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方才萧长风饮酒的样子,如同魔怔了一般,思绪如同溢出那人唇边的一滴透明酒液,顺着流畅优雅的线条,一点点徐徐向下滑动,最后归于虚无。

    随之顾玄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片刻前才饮了酒,现下便嗓眼发干。

    这次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在脑里肖想了一遍萧长风,算是一债抵一债,谁让萧长风方才忽的唤他乳名。

    那人好看归好看,顾玄却不知道自己除了靠近还能再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放心里当佛祖供起来?

    萧长风看顾玄喝完桂花酿脸一阵红一阵白,险些以为酒里有毒,可再看看顾玄的眸子,分明神志清醒,眼神清亮。过了一会,那双眼丝毫不畏惧对上他的,带着一种诡异的色彩将萧长风全身扫了个遍;一时间天不怕地不怕的般若教教主心底微微发毛。

    于是两人沉默起身,不再说方才那壶酒如何如何。

    最终,萧长风不管顾玄的脸色再怎么黑,硬是带着顾玄迈进了软玉阁的阁门。

    软玉软玉,源于“温香软玉”一词,将女子柔软姣美的身躯比喻得妩媚可人。

    软玉阁做的是出卖身体的生计,其中也不妨顺带卖一卖才情,这么着,阁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娇俏妩媚。随便抓一个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可谓是美人如云的好地方。

    这等地方,不是穷人来买得与美人□□好,便是家规严苛的官宦商贾纨绔来玩销金手段。

    两人不过才到了阁门前,莺声燕语便飞入耳中。

    “呀!好俊的爷,旁边还有个模样好看的小郎君~”

    “爷,一会到我房中来呀!”

    “好嫩的小郎君,水灵灵的,可要姐姐教你做些舒服事呀?不要你的银子——”

    软玉阁二层是楼台,不少着了轻纱薄幔,身姿窈窕且风情万种的流莺在上方调笑打趣着。

    顾玄耳力向来不差,此种状况他再不能装聋作哑,只得在一旁捏紧拳头咬紧牙,不将阁上那群说着浪荡话的女妖孽看入眼中。

    萧长风则是镇定自若的同招客美人谈笑风生,显然对应付女人这一套得心应手。

    顾玄在一旁忐忑不安,软玉阁浓厚的脂粉气已经将他吓退半步了。

    其实他觉得女子贤淑温良,小鸟依人才好,这般放得开的倒是有些招人厌了。

    骨子深处他就记得他亲生母亲知书达理,教养极好,小时候偶尔乱想会暗自决定要娶个像母亲那样的温婉女子。

    虽然到后来他口味似乎偏了,并且连性别都顺带着改了改。

    不过有一点是没变的,顾玄拿女人向来没辙。

    软玉阁的老鸨同萧长风说着关于红结和长月的事,顾玄自然被晾在一旁,软玉阁门前的几个招客眼前一亮,分分扭着细腰丰臀挤了过来,前前后后把顾玄围得严严实实。

    其中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脸上带着媚笑,挽住顾玄小臂,将两个饱满的肉团不要命往顾玄手臂上挤弄,娇声道:“呀,小公子好结实的手臂呀。小公子,您长得可真俊,可要同姐姐一道逍遥?”

    其他几个也不甘示弱,硬生生想用自己的凶器把顾玄给挤出点其所以然来。

    左边右边皆是美人,身后也是美人,怀中还倒了两个柔弱无骨的美人。

    真的是好多美人。

    这天下男人都该艳羡的样子,顾玄却是不懂消受的主。

    他面色不善的蹙起眉,双眼因为隐忍而微阖着,鬓侧的青筋跳动,双拳在宽大白袖下捏的骨节泛白。

    本就不喜欢别人近身的顾玄,何曾受过这般屈辱,若是任务中,他一刀下去这些女人可能会死。

    不过在生活中顾玄待女子很温柔,其一是因为他的亲娘努力熏陶,其二是因为沈莲歌的小私心。

    除了任务,顾玄是不可能打女人的。

    这些女人顾玄既是不能打,他口齿又不灵光,便只能忍着受下这份该死的烂桃花了。

    萧长风和老鸨谈的开开心心,根本顾不上顾玄。

    磨蹭了顾玄半天的招客们,本想擦出点火花,却发现顾玄半点反应没有。

    青衣招客微微一笑,立刻会意般一把驱开在顾玄怀里扭来扭去的女人,然后自个倒了过去,软软在顾玄耳边呼了口气,张口衔住顾玄耳垂,含糊道:“小公子可是对女人不感兴趣?没事,姐姐还会另一种叫你舒服的办法……”

    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顺着顾玄流畅挺拔的腰线一路下滑,直到他的臀部,然后不轻不重捏了一把。

    ……

    顾玄猛的一把推开女子,逃也似的向一旁闪去,大口喘着气,飞霞已经从他的脸上蔓延到他的脖颈,顺带耳尖都被烧得通红。

    招客们细细碎碎几句后,便富有深意的挑起眸看了一眼顾玄,嘻嘻娇笑着走开了。

    现在若是叫顾玄开口说话,定是语无伦次。

    他面比人间四月天的桃红,胸膛中心脏正剧烈跳动着,如同战时擂响的战鼓,愈来愈快,仿佛擂在灵魂深处,惊起心海的波澜壮阔。

    实则江湖传道的般若教左护法,脸皮薄,人又生得俊,叫人忍不住逗上一逗。

    当然,若是能吃上豆腐那就更好了。

    ……

    正当顾玄准备去萧长风身旁时,软玉阁中走出一个月色立领锦袍的男子,丰神俊朗,眉宇温润,给人印象应该是“君子如玉”,可他嘴里吐出的话语着实不能叫人再把他拿来同玉比。

    只见他碎碎叨叨嘀咕:“这软玉阁也不过如此,一个两个媚俗货,我真是瞎了眼!上牡丹花丛寻白梨,我究竟是为哪般……”

    由于此人抱怨得太过投入,一头撞上了顾玄。

    “啊!这位公子,是在下失礼了,方才走了神撞到您,给您陪个不是。”男子皱着眉抚了抚额头,立即抱拳垂眸同顾玄赔不是。

    顾玄也跟着蹙起眉,不过口中说了句“无妨”,便朝萧长风那边走去。

    殊不知一不小心撞了他的男子抬头瞥见他模样的一瞬间,错愕与惊喜漫上眼眸,本欲抬手拦住他,却又堪堪停在半空中,落寞的伸了回去。

    “方才那人分明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是……”

    男子颓然往离路缓缓前行,终是离开了。

    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见萧长风持着红结,便含笑领着他到长月所在之处。

    这时候萧长风终于想起顾玄。不过,萧长风在秦楼楚馆中还是莫要想起他比较好。

    只见萧长风很阔绰的大手一挥,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双眼放光的老鸨,带着戏谑吩咐道:“劳烦妈妈替我照顾好这个小公子,噢……对了,他还没沾过什么荤腥,妈妈便找几个阁中干净的姑娘替他开开荤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去找他的长月美人了。

    顾玄险些被激得呕出一口血,怒意和哀怨瞬间爬满他整个心脏,萧长风恨一分的他可以恨十分,爱的呢?宠的呢?

    他更恨。

    一旁老鸨收了钱喜不自胜,挤眉弄眼朝一旁的侍女安排道:“带这位爷去天字号的房,叫风花雪月四景来伺候着!”

    顾玄冷着脸被推进了房中,房间宽敞,地面皆是柔软的绒毯,在偏室陈着张够五六个人齐睡的榻,空气中有股隐隐的甜香,但是极淡,想必是燃了某种独特的香。

    稍后便有四个姿态各异的美人涌入房中,她们身上都刺有象征自己名字的刺青。

    肩头刺了几只流云的想必是子风——“风花雪月”中的风,情态轻盈,眉眼清秀;而媚眼如丝,左手小臂纹有艳红牡丹,身姿诱人的是子花;梳着高高马尾,眉目凝霜,颈侧至右肩纹了落雪红梅的是子雪;眉眼温柔似水,小腿纹了彩云逐月的是子月。

    妖异感就这般在房中弥漫开来。

    四只魑魅魍魉在顾玄身边舞动,先是解了他的发带,一头乌丝垂满他的白衣;而后又手脚轻柔的剥去他的外袍,时不时传出几声媚笑。

    顾玄盘腿坐于地,静闭双目,任由那几只灵动如蛇的手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他心底绝望,又怀着最后一点期待,如同处于大海中央的人在祈祷自己怀抱的那块浮木一般,海岸线遥不可及,却希冀于根本不可能的事物。

    这一刻顾玄仿佛苦行僧,妖邪缠身,撕扯剥落他的僧袍;他垂眸凝神,盘坐于地,没有在背诵经文,他只是想想宝殿之上,那尊不哭也不笑的神明。

    ……

    萧长风向素来同女人油嘴滑舌,推门见到长月那一刻,便含笑开口:“听闻安都软玉阁藏着个佳人,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立于檀木窗旁的藕色衣衫女子微侧眉目,唇角捎带一股若有若无的笑,在清晖下,果真如梦似幻,犹如嫦娥仙。她莲步轻移至桌旁,替萧长风斟了一杯茶,温润柔美的嗓音极其讨人喜欢:“公子今日同妾定是要说许多话,妾先替公子斟好茶罢。”

    萧长风未言,算是默许了,自顾自的在桌旁坐下,长月斟好茶后便对坐与他面前。

    “果真是蕙质兰心的女子,那……姑娘也应该知道,在下是来做什么的吧。”萧长风浅笑着将长月斟好的茶推回她面前,忽的冷下声道:“你知道那件事,对吧。”

    长月依旧笑的温柔,将茶轻呷一口,漫不经心道:“妾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可惜这壶茉莉花茶了。”

    萧长风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面上依旧平淡,语气间却透出三分锋芒。

    “我以为长月姑娘是识时务的人,否则我也不会留你到现在了。”

    “妾从不矜节,不过是风中漂萍,风往哪边,妾便随着去哪边。”她温和的眼眸闪了闪:“不过既然是般若教教主亲自登门,妾但说无妨。”

    一室静谧,唯有耳语????。

    ……

    待到萧长风起身欲走时,长月忽的唤住他。

    她从菱花镜旁的妆奁拿出一个碧玉小圆盒,递到萧长风手中,试着说:“妾听闻……您身边那位俊美公子,是您的……妾想您对这方面定是不了解的,看那位公子面色不太好,想必是不太吃得消。”

    她语重心长的交代道:“记得对公子手下留情些,妾看公子还未及冠,切不可过度纵……”

    “知道了,本座就先告辞了。”萧长风立即开口堵住长月还未说完的话,将盒子纳入怀中,快步离开了。

    他眉角抽搐,不知这些女人究竟是哪里看出来顾玄和他如何如何了的,如果现在再去辩解,估计就更有说道了。

    不过……

    他露出一模意味深长的笑,好在这群女人有眼见力,知道谁为尊谁为卑。

    “诶呀我的宝贝祖宗大爷!您算可回来了!”老鸨见了萧长风,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路飞奔,急如星火。

    他挑起眉,不耐烦道:“怎的了?”

    老鸨掏出丝帕擦着面上跑出的汗,喘着粗气说:“您……您快去看看小公子!情况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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