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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之前我还有些担心柏鹤坐飞机会不会有危险,但是子安告诉我,他叔叔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私人飞机,飞机上安排有随行的医护人员,一切都很稳妥。
整个飞行的过程中,柏鹤都很乖巧,他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一切,晁爷爷喜欢得不得了,抱着他都不愿意撒手。他说,胤成生下来就很调皮,淘气,每天把人折腾得人仰马翻。他说,柏鹤是个招人疼的孩子,是个有大福气的。
我很开心听到这样的话。即使明知道这些话只是安慰。也许,说的多了就成真了呢?不是有人说过吗,哪怕是谎言,说了一千遍也会变成真理。
十一个小时。
我们在空中飞行了十一个小时。
当飞机舱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有些胆怯。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所谓“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一年了,在任何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我突然离开了家,离开了家人,这一年来没有一点消息。而今,我重新回到祖国的天空,却不敢踏上它的土地。
天空还是黑暗的,太阳还在沉睡,月亮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零零散散的星子点缀在夜空中,与机场地面上闪烁的灯相互辉映,仿佛一只只调皮的眼睛。
飞机停下的那一刻,我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向门口,但是到了门口,我却迟疑了。
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抬步。
舷梯下站了几个人,影影绰绰地看不清人的面容。
子安抱着柏鹤站在我的身边,只轻轻说了一声:“走吧。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回到了家人的身边。
子安一只手抱着柏鹤,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稳稳地,一步一步地,向地面走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们的脸了。
爸爸,妈妈,雪蓉,阿姨,胤成,陈叔叔,婶婶,他们都在。
我停下了脚步,站在舷梯上看着地面上泪流满面的人。
我甩开了子安的手,飞快地跑下舷梯,扑向那个怀抱。
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脸,我们也不会认错。
“妈~”
“……哎”
语言有时太过无力,它无法表述我们此时的心情。只有紧紧的拥抱,还有那从婴儿时期就学会的语言,昭示着我们内心的企盼和渴望。
我拥抱了妈妈,爸爸,拥抱了那个第一次主动向我伸出双手的妹妹。
子安就抱着柏鹤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
终于,这个家庭完整了。
“好了,这夜里还是有点儿凉的,我们先回家吧。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阿姨说。
我走到陈叔叔身边,鞠了一躬:“二叔,谢谢您。”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陈叔叔轻轻在我肩上拍了拍,“平安回来就好。”
我又走向胤成,刚想开口,胤成一挥手,大气地说:“别跟我说‘谢’这个字儿,我会生气的。只要你答应让我做‘柏鹤’的干爸就成。”
“乐意之至。”我笑着说,语带感激。
“胤成呀,你屁股还疼不疼?”晁爷爷从我身后走了过来,拉过胤成的胳膊上下打量。
胤成嬉笑着说:“早就不疼了,爷爷,我的皮有多厚你还不知道呀?”
所有人哄堂大笑,笑声在空荡荡的机场里荡开,飞向远处,将我与众人这一年的疏离无形中消散开来。
大家各回各家。
子安和阿姨开着另一辆车。
爸爸则开车载着我和妈妈还有雪蓉。我在后排抱着柏鹤坐在妈妈和雪蓉的中间坐。
“你憔悴了。”妈妈摸摸我的脸,说,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我捏捏自己的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啊,你看,我都胖了呢。”
妈妈还在伤心,我举起柏鹤,逗着他:“柏鹤,快告诉姥姥,妈妈是不是变胖了?”
“你呀!”妈妈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伸手将柏鹤抱进怀里,轻轻地摇晃着:“哎呦喂,我的小乖乖,认识我吗?我是姥姥呀……”
柏鹤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妈妈,不哭也不闹。
“对了,雪蓉,你是放假了吗?”我转过身问雪蓉,她微笑着摇摇头说:“没有,我是请假回来的。”
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考上大学,雪蓉,你真厉害。”
这一年来大家都变了很多,雪蓉也安静沉稳了不少,她的语调有点低:“谢谢,你回来就好。”
我能感觉得出来她的真心。
“哎呦,小柏鹤,我的小乖孙,手手可不能吃哦……”
妈妈将柏鹤的小手从嘴巴里拿出来,给他擦了擦口水。
柏鹤有点不安,小小声地“哼唧”了几声就不再闹了
妈妈将脸贴在他的脸上,表情温柔似水:“好乖哦,姥姥的小心肝儿……我是姥姥呀……哎呦,小宝贝儿哟……”
我和雪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感受着这温馨的气氛。
雪蓉轻声说:“大家都很想你。妈妈她……特别想你……”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以后……不会再走了吧?”
我哽咽着摇摇头:“不走了,我哪儿也不去了。”
“嗯。”雪蓉轻轻擦了下脸,“你好好陪陪妈妈。她真的很想你。”
到家时天已经亮了,早上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身上一点温暖的感觉也没有。
下车时我要向妈妈伸出手:“妈,我来抱吧。”
“我抱,我抱。”妈妈躲开我的手,“你刚生完孩子,要注意休息。”
我忍住眼泪笑着说:“妈,我已经好了。”
爸爸已经从那边打开车门,说:“好了,你们都别争了,我来抱。”
妈妈犹豫了一下,爸爸说:“给我吧,我抱得是最多的,柏鹤跟我可亲了。”
妈妈这才把柏鹤递给爸爸,嘴里说着:“你小心点儿,别抱太紧了,孩子会不舒服的。也别太松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连连说,“我都抱了很久了,是不是呀小柏鹤?我们家柏鹤最喜欢外公抱了,是不是?”
进到屋里妈妈就赶我和子安去睡觉:“你们去洗洗赶紧睡觉去,我的小乖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阿姨也在一边说:“是呀,你们好好休息,坐飞机很累的,还要倒时差,这几天会难受,过几天时差倒过来就好了。”
“去吧去吧,”爸爸在抱着柏鹤在一边搭腔,“柏鹤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会照顾好的。”
我倒不是担心柏鹤,只是想跟妈妈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再一想,我都已经回来了,以后时间多的是,而且我也确实很困了,就不再推辞。
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东西都在原来的位子,我一一摸过,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妈妈抚摸这些物品的画面。她一定是经常待在这个房间,她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哭还是笑呢?
“我们回来了。”
是的,我们回来了,这一刻,我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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