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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路的两旁是青青的草地，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悠悠地飘过，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害怕，好像整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有人在哭，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他们哭得很伤心，我看不清那些人的脸，我想安慰他们，却总是触摸不到他们。
有人在骂我，打我，我想跑，却被禁锢在虚空之中，没有上下，分不清前后，哪里都走不出去。
有人在奔跑，不知道是我还是别人。
我感觉很累，很难过，有些无法呼吸。
当我睡醒时，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灯光穿过树叶洒进房间，留下一片片阴影，房间里一片安静。
我从床上坐起来，愣愣地看着窗外的灯光发呆，脑子有点短路，一时间不知身处何方，今夕何夕。
“你醒了？先洗漱一下，等下吃点东西。”
低沉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突然响起，惊醒了沉睡的空气。
是个男人的声音。
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我也看清了说话人的样子。那是个年轻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面容温和，笑容温柔，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流动。可是他的面容是疲惫的。
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他走了过来，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扶着我的后脑勺，将额头贴上了我的额头，担心地问道：“柔柔，你怎么了？”
柔柔，是在叫我吗？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又问道。
我又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在我身边坐下，为我披上衣服，说：“柏鹤现在很好，等下我们吃过饭去就去看他，嗯？”
我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浑浑噩噩的，我跟着他，一步一个指令，洗脸，刷牙，吃饭。
期间，他多次跟我说话，每次听到他说话，我都会盯着他看，直到他说完，接着做我的事情。
他按了床头的呼叫器，没多久就进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和那些医生说了些什么，医生掰开我的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我的舌头，在我身上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最终摇了摇头。
吃完饭，他带我出了房间，带我去了一个有很多小孩子的房间。一路上他不时低头看看我，眼神里有着担忧。
那个房间里有很多的小孩子，也有几个大人，除了小孩子的声音比较大外，大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我径直走向了旁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的婴儿床边，里面的小孩子正在睡觉，小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小床边站的男人说：“柏鹤很乖，今天都没怎么苦恼，拉了两次，尿五次，已经吃过四顿奶粉了。”
我在婴儿床边坐下，轻轻地抚摸着小孩身上盖的小被子。我不敢用力，怕打扰到他睡觉。
他睡得很香，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头的两侧，此时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像两个小小的疙瘩。我轻轻地拍了拍他，过了一会儿，那小小的眉头像春风中绽放的花朵一样舒展开来。
“柔柔她，怎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可能是今天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一时接受不了。”
“那……”
“我刚刚已经让医生给她检查过了，没事的，爸，你别担心。”
……
我就那样痴痴地望着熟睡的小小的脸庞，他睡觉很老实，睡了这么久一动都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护士过来了，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一只宽大的手掌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响起：“柔柔，我们该回去了，这里不能待太久。”
我抬头看了看身后两张担忧的脸，一张苍老憔悴的，一张年轻疲惫的，又转头看了眼熟睡的孩子，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回到房间后，我在床沿坐下，看着窗外。
“柔柔呀，你不用担心，你今天也看到了，柏鹤他很好，能吃能睡的，又乖巧，不像那些孩子，闹腾得让人头疼。”年长的声音先开口了。
我捂住脸，却捂不住汹涌的泪水和喉间破碎的抽泣声，双肩止不住地抖动。
身边的被子往下陷了一点，有人在我身边坐下，将我轻轻地拥入怀里。
我再也忍不住，转身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忘了你。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让你那么辛苦。
我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抱着我的男人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将我拉出怀抱，颤抖着手捧着我的脸，似哭似笑，语无伦次：“你……柔柔……你……你想起来了？”
我哭着点头，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是我的丈夫，我想起你曾经怎样温柔地教我读书写字，我想起你我曾经多么纠结痛苦难以抉择，我想起我给你带来了多少痛苦。
“柔柔？”
苍老激动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爸爸激动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张越发苍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不再挺直的脊背，心里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越来越近，扑进了那张开的怀抱：“爸……”
“……哎……”爸爸颤抖的手抚上我的头。
对不起，又一次毫无预兆地离开你们的身边。
对不起，让你们又一次承受思念的煎熬。
“不哭了……乖……我们不哭了啊……哭多了对身体不好……”爸爸拍着我的背，哄着我，他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哭了很久，直到两个人都没了力气，陈子安扶着我和爸爸在床边坐下。
爸爸为我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沙哑着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的？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还在抽泣，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就那样……想起来……了……”
陈子安拧了两条毛巾递给我和爸爸，我将热毛巾捂在脸上，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陈子安坐在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笑着说：“想起来就好，你以后就不会害怕了。”
我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光了，可是听到这句话，又有眼泪流了下来。
没错，我一直都在害怕，之前没有记忆的时候，虽然我对陈子安已经有了信任感，可是对于即将去到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生活，我依然从心底里害怕。那时的我没有任何生活常识，没有生活能力，只能依附于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人，只能依赖他们的爱，但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假如有一天他们厌烦了呢？他们不再爱我了不愿意再为我提供帮助，我和孩子要怎么办？
那时，他们拿出了很多证据来证明他们是我的家人，理智上我是相信他们的，可是感情上来说，我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印象，没有任何感情。我不敢赌，我害怕。
此时，我才终于肯定了，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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