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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衡带过来的王家班是男戏班，在外面招待男客的融熙堂唱戏。女客和女眷都在和梅园，请的是南京的马家班，是女戏班，顾老太太和万竹山房的两位奶奶都点了几出戏，又请几位姑奶奶点戏。台上??姥蒲频爻?牛?旅胬咸??阕趴腿嗣强聪罚?父鲅就反┧笃渲校??杷??还?蹋?砑恿闶车阈摹Ｄ棠烫??窍不犊聪罚?⒆用强?蓟褂械阈巳ぃ?戳思刚巯肪陀行┳?蛔×恕
“艾兰，这就是小妹妹，还蛮乖的。”万竹山房大房的顾玉兰小声对顾艾兰说，“等下我们出去玩会子吧，这里闷死了，我娘不让我乱跑。要不这样，你让你家小妹妹哭起来，说要出去玩，我和我姐就跟着你们一起出去，说是带着若兰玩，好么？”
“是宝兰姐姐的主意吧？我也不太爱看今天的戏，都是点着给老人家看的热闹戏，闹哄哄的。等下我们别一下子都走了，前后脚出来，我们在荷花池子那里等你们，我们去划船吧。”艾兰也是好玩的性子，巴不得有人出头，看着玉兰的姐姐宝兰一本正经地陪她娘坐着，心里明镜一样。艾兰又转头小声吩咐若兰，让她吵闹，若兰如何不知她们的心思，自是配合。
“若丫头到底还小，这就坐不住了。艾儿如儿带她出去玩会子，别在这里吵着客人了。”老太太看若兰哭起来，终于发话了。
艾兰带着如兰和若兰等在荷花池子的柳树下，早吩咐媳妇子备下了采莲的小船，不一会就看见宝兰带着玉兰和万竹山房二房的银兰过来了。银兰和玉兰年岁都和艾兰差不多，都裹了小脚，如兰是因为顾汇海吩咐不让裹脚，宝兰是十岁的大姑娘了，却也是一双大脚。原来在宝兰五六岁正要裹脚的时候，大病一场，从此只要一准备给她裹脚，必然发病，她娘疼她，父亲和祖父也不是那么刻板的人，想着就是个大脚的姑娘也比没了姑娘好，也就不强着裹脚了。谁知这姑娘命里多磨难，十来岁上出痘又出得凶险，差点没留住，好不容易养好了，却留下了一脸麻子。若是平常小姑娘，容貌毁了，自是痛不欲生，有些还会自暴自弃，可宝兰姑娘性子好，难过也难过了一阵子，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就接受了现实，该吃吃，该喝喝，比以前更爱看书写字，帮母亲管家，做得一手好菜。世人也大半是好色不好德的，尽管顾家书香门第，因着那一脸麻子，给宝兰提亲的极少，偶尔有那么几个，后来也没了下文，所以宝兰下面的两个妹妹的已经嫁了，十岁的宝兰还待字闺中。家里也有养着这闺女一辈子的打算了。
“宝姐姐，你看那里还有个莲蓬，采莲子的人漏掉了呢。撑船的嫂子，帮我把船撑过去一点，我要去摘了那个下来。”银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荷叶深处说道。
“银姐儿，小心……”宝兰话音未落，银兰一个没站稳，一下从船边掉进了水里。宝兰伸手去抓，只抓住了银兰手里的丝帕。
“银姐儿，银姐儿。来人啊，有人掉水里了，快来救人啊。”艾兰吓得一迭声地叫。
“快，撑过去点，银姐儿，快抓住我的手，快，哎呀，差一点。”宝兰一边催促着撑船的媳妇子，一边一手抓住船舷，一手尽量伸长，想要抓住正在乱扑腾的银兰。可惜，连着抓了几下都没抓住，眼睁睁看着银兰沉入了水中。“银兰，银兰……”船上几个女孩子都慌了，尖叫声哭声一片。“妹妹们别慌，都坐稳了，可别再把船弄翻了。”宝兰安抚着妹妹们。“这位嫂子，我下水去看看，你抓稳了篙子，我也抓住篙子，就掉不下去了。”说着话，宝兰就抓紧竹篙跳进水里，乱着摸了一气，也没摸到银兰。
“几位小姐坐稳了，我来了。”只见一个穿白长衫的男人飞奔过来，飞快地脱了长衫，扑通跳入水中，朝银兰落水的地方游去，不一会就托着银兰游上岸来。
这时岸边已经来了不少人，银兰被放在草地上，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若兰前世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学过急救的，此时人命关天，顾不得隐瞒身份，只是她现在身形弱小，无力做人工呼吸，必须得借助他人的力量。“这位大哥哥，谢谢你救我姐姐。我从庞神医那里学过救人的法子，请你再帮我一下，还有宝兰姐姐，你也来帮我。大哥，你帮我这样压姐姐这里，一二三，宝兰姐姐，你对着银兰姐姐嘴里吹气，对，就这样，听我的口令，一直做下去。”
事急从权，救人要紧。此刻众人都来不及细想庞神医怎么会教这么个小不点医术，只听她的吩咐行动。救人的客人有节奏地按压银兰的胸部，宝兰听若兰的指挥往银兰的嘴里吹气，三人的额头都冒出了汗。终于，人工呼吸做了刻把钟，银兰叹了口气，悠悠醒转过来，一看这情形，吓得大哭起来。刚才仿佛吓傻了的二伯娘见女儿醒转过来，也抱着女儿哭起来。“别哭了，快把银姐儿抱回屋里吧。宝兰，你也进屋里换件衣服。”大伯娘到底镇静些，忙吩咐众人道。
女人们都进屋了，顾汇海握着刚才救人的客人的手，感激不尽。“文龙，真是多谢你了。你救了我侄女一命啊。你衣服湿了，快去我房里换一件干的，莫着了凉。我俩个子差不多，我的衣服估摸着你也能将就着穿。”
毛文龙的年纪和顾汇海不相上下，却有着一身英武之气。他是这次为数不多的算不上近亲的客人。这毛文龙是杭州人氏，老家是北方的，爷爷那辈子就到南方做生意，迁到杭州，到父亲这辈，又弃商从学，也进了学，入了贡，娶了士族女子沈氏，可惜天不假年，中年就得病死了，丢下孤儿寡母，三个孩子，大的文龙才九岁，虽然不缺钱，到底无人倚仗，沈氏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娘家，依附弟弟沈光祚过活。沈家也是士族大家，沈光祚更是顾汇海同门同年的进士，与顾汇海交好，此时在京城户部做主事。这毛文龙，虽然家里一直督着他读书，他对之乎者也圣贤之书不感兴趣，却好看兵书，好论边事，喜欢舞枪弄棒，也爱眠花宿柳，已近而立之年，连个学也没进，家里给说亲事，他还挑拣得很，非士族大家闺秀不可，要像他娘一般温柔贤惠知书达礼，人家士族大家也挑他呀，一介白衣，连个秀才都没混上，还是个风流浪荡子，好容易二十出头的时候说了一个士族的庶出女儿，定亲没两月女方一病死了，还落下个克妻的名声，越发没人给提亲了。功不成名不就，底下两个弟弟都娶妻生子，母舅沈光祚瞧着不是事，知道顾汇海要进京述职，托顾汇海带毛文龙入京，别做打算。也是怕文龙做事莽撞，惹是生非，叫顾汇海关照一下，管着他一些，别让他闯祸。毛文龙一向也不把酸腐文人放在眼里的，连声世叔也不肯叫，推说和顾汇海年纪相仿，只肯叫声世兄。
“文龙啊，这次真的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那侄女可就……”毛文龙已经换上了干爽衣服，顾汇海惊魂未定地说。
“不值什么，任谁见了都会救的。我也是多喝了几口酒，出门小解，看见那荷花池子挺敞亮的，随便走走，就撞见了。对了，那位小姐可许配了人家？”毛文龙的耳边浮起了奇怪的红晕。
顾汇海笑道：“银姐儿还是个孩子呢，倒也不至于就要你负责了。贤弟放心，我们家不是那古板人家，我大伯在世时，出了名的为人宽和，对别人好，对自己家人更好。”
“我是说那个大一些的小姐，穿浅绿衫子的。她倒真是个拿得住主意的姑娘，出了事一点不慌张，做事有条有理的，后来给那溺水的姑娘吹气也做得很好。对了，你们家那个小豆丁，怎么会知道如果救治溺水的人呢？真的是庞神医教的？”
“你是说宝兰啊，倒没听说她许了人家。不过，你也看见了，宝兰脸上有些痘印，也没有裹脚，我知道你不是那轻薄儿……”
“顾世叔，我也听说过你是提倡女人不裹脚的，我也认为女人裹脚是恶习，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女人。宝兰小姐脸上有痘印么？这我倒真没注意，不过也没关系啊，多擦点粉就遮住了……”
“不是一直叫我世兄的么，怎么突然改口了？老实说，真没看见宝姐儿脸上的痘印吗？不可能吧？我这就让人问下大嫂子，打听一下。”
“多谢世叔。其实我也看见了的，不过我也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世叔也知道，我一无功名，二无家世，年纪也大了，若是宝兰小姐不嫌弃，我这就去找人上门提亲，我家里我自己是可以做得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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