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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摄政王,别碰我 > 枕边之臣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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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简直不敢相信,夜枭,他四肢都被足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的铁链牢牢锁着,他蜷缩着身体,被夜睿从后面紧紧抱着,却依旧克制不住,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通体乌黑,全身紧绷,他的十指,深深地插进了地里。

    他毒发的样子,比我当初毒发的样子,看起来,不知痛苦了多少倍。

    可他却紧咬着牙关,一声未吭,他闭着眼睛,我虽然在窗外,离他那么远,却依旧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脸颊、脖颈,他全身上下都流淌着黑色的毒血。

    他为何要强忍成这样?他只需让夜睿来找我,让我把血给他,便不用再承受这样剧烈的痛苦。

    我闭着眼睛,我感觉我的眼泪,缓缓滑落了我的脸颊。

    我听到夜睿嘶哑着嗓音劝夜枭:“让义父去把她找来,义父去把她找来,她不会有事,只是流一点血罢了,枭儿?枭儿……”

    我从未料到,像夜睿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因为担心一个人,声音嘶哑,急促成了这样。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但我如今知道了,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紧紧拥着夜枭,老泪纵横地劝他:“让义父去把她找来,义父去把她找来……”

    但夜枭,他却始终只是,紧绷着身体,将手指更深地插进了地里。

    我看到他的手背,青筋根根爆起,他的掌心,他的十指,他整只手,淌满了鲜血。

    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没有呻口吟,亦没有挣扎,他就只是,用他全部的力量控制着自己,没有挣脱那四条粗壮锁链的束缚。

    当我突然伸脚踢开房门,当我看到夜枭因为我的出现,猛地抬头,那双鲜红的眸子,纹丝不动地凝视住了我,当我看到他猛地将缠绕在他四肢的锁链,挣得咯吱作响,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何要用这么粗的锁链锁着自己。

    他必须用锁链锁着自己,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扑到我身上来。

    我用手背用力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我本就是一个怕疼的人,既然我身上已经有了伤口,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多增一个伤口。

    所以我就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拉了下来,解开了夜枭为我包裹得异常仔细,里面涂满了天山雪莲,紫金活血丹,还有许许多多,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药物的伤口。

    若我没有解开伤口的绑带,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夜枭,他居然在我的伤口涂了那么多,足足几十种名贵的药材。

    他疯了不成?居然将一些吊人性命,人参灵芝之类的药物也涂在了我伤口。

    我只是受了伤,我又没有要死,况且,这些药物,根本不能愈合伤口。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夜枭,他鲜红的眼眸,亦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用力挤压着自己的伤口,我看到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了我的肩膀。

    我把我的伤口凑到了夜枭面前,我沙哑着嗓音对他道:“喝吧,反正都已经流出来了,不喝也是浪费,你喝吧。”

    但夜枭,他却依然只是纹丝不动地看着我。

    他看着我肩膀狰狞的伤口,看着我伤口缓缓流淌的鲜血,我看到,他本就深红的眼眸,不知不觉间,竟被我伤口流淌的鲜血,染成了暗红。

    他挣脱了夜睿的搀扶,用内力,毫不费力地挣断了捆绑在他身上的锁链。

    我闭上了眼睛,我把我受伤的肩膀,更近地凑到夜枭嘴边。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他吸干了我全身的血,我也会咬牙忍着,绝不会吱一声。

    但我等了又等,我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我不由睁眼,抬头疑惑地望住了夜枭。

    夜枭,他就站在我跟前,他的红眸,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我受伤流血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了头来,静静地望住了我。

    他抬起了手来,用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轻轻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他张嘴,声音轻得让我几乎听不到。

    他问我:“还疼么?”

    可我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我该说什么?说我疼,说我恨他骗了我?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能任由泪水,疯狂地滑落我的眼眶。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我明明知道,他利用了我,在我心底最深处,我却依然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对我更好的男人。

    我肯定是疯了,我疯了。

    我侧过脸,避开了夜枭轻抚在我脸颊的手指。

    等到他用我的血,解完了他身上的毒,我立刻就走,我会把自己锁在房里,再也不见他。

    我再也不见他。

    我猛地侧头,夜枭的手指抚了个空,僵在了半空。

    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是什么时候缩手的,就见他抬起手来,一掌狠狠地拍上了自己肩头。

    他是那么地用力,他一定是用尽了全力。

    因为我听到他的胳膊“咔嚓”一声,竟然整个从他肩头偏离。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他面色如常,除了眸色如血,脸上的表情,竟与平日一般无异。

    他平静地看着我,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将它准确无误地扔进了我怀里。

    “若你觉得还不够解气,可以扎我一刀,除了心口和脖子,你随便扎在我哪里,我都不会反抗。”

    他说着,竟然在我面前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夜枭话音刚落,夜睿就在他旁边,急急冲我喊了起来:“你若敢伤他,我定要叫你十倍偿还!”

    他说着,竟然朝我扑了过来,想要把我推出门外。

    但夜枭,他出手奇快,他虽然身中剧毒,一只手又被自己拍断了,但他却用几粒石子,准确无误地点中了夜睿身上几处大穴。

    夜睿顿时动弹不得,他只是焦急地看着我,便连哑穴,也被夜枭一并点中。

    夜枭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催促我:“动手。”

    但我却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匕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我看着他的脸,他露在衣襟外面的脖颈,透过他的皮肤,我依然能看到那些黑色的毒血,在他身体里流动。

    我看着他被自己打断的右手,他是那样狠心,他对我狠心,对他自己,更狠心。

    他的整条右臂,都已从他肩膀偏离,若他不及早医治,他的右臂,定然会废掉。

    但他却闭着眼睛坐在我面前,全也没有要接起自己右臂的意思。

    我再往下看,我看到他腰上,系着一个用木头做的小玩意。

    我眯着眼睛,仔细去瞧那小玩意,那竟是一个做到一半的拨浪鼓。

    我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拨浪鼓,它系在夜枭腰上,与他,一点也不相称。

    除了刀、剑、血、尸骸,什么东西都与夜枭不相称。

    包括我,其实也与夜枭不相称。

    他是那样英俊,那样凛冽,他不管站在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颜如舜华,身形精悍,青丝如墨,红衣胜血,他就像一幅用血染成的画。而我,却那么普通。

    可他却偏偏在腰上系了一个,与他一点也不相称的拨浪鼓。

    我知道,这是他,为了我们的孩子做的。

    想到孩子,我不禁用手,轻轻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是的,我已经有了孩子,我的身体,早已不属于我一个人。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居然只披了一件被褥,赤着脚,站在夜枭面前流血。

    我想要这个孩子,我不想让它掉了。

    所以我就把匕首扔还给了夜枭,我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说,就转过了身去,打算回房。

    我才刚刚跨出房门,便听到夜枭在背后,低声问我:“你不恨我么,陈茜?我骗了你,还刺了你一剑。”

    我怔了一怔,恨?以前有,可现在,却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我现在,真的不恨夜枭了。

    我现在,只想怎么保胎,怎么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我不想生气,更不想去恨任何人。

    所以我便背对着夜枭,平静地对他道:“不恨。”

    我继续往前走,我听到夜枭在我身后,轻声笑了。

    他笑着对我道:“是,你不恨,我强口暴你,逼着你怀上我的孩子,甚至刺你一剑,你都不恨,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恨。你对我,无爱,亦无恨。”

    夜枭这番话,让我心中,不知为何,一阵刺痛。

    我回头去看夜枭,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我只是不能容忍,他骗了我。

    我不能容忍他登上皇位,他如果想得到我,可以直接告诉我,他从来都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要我跟他隐居到深山老林里去,我也不会不答应。

    但他如今却选择了我最不能容忍的一种方式,他会取代父皇,然后,为了平衡朝中的各派关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将来都会三妻四妾,后宫如云。

    虽然夜睿说得好像夜枭全是为了我,但我知道,夜枭,他不是没有野心的,他如果没有野心,就不会选这条路。

    所以,我宁可我和他之间,什么事也不要发生。

    我背对着夜枭,我平静地对他道:“是,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感觉。你最好早日断了对我的念想,因为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你。”

    我加快了脚步,转过回廊的时候,听到夜睿在我身后焦急地喊:“枭儿?夜枭!夜枭!”

    夜枭,他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我叫住了身边的一个婢女,把我肩头伤口处的血,挤了一些在她托盘里的茶杯,我命她把这杯血端给夜枭。我再也没有回头,就走了出去。

    当我走到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的男子,正站在门外等我。

    狂风卷起了他的黑发,却无法遮掩他绝美的容颜,他一身的银白色狐皮大衣,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璀璨而又夺目。

    是炎焰,他正站在门外,等我。

    我以为他又要对我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便没有理会他,而是绕过他,直接推开了房门。

    我万没有料到,我经过炎焰身边的时候,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他,他居然被我蹭得全身一震,在我门前,单膝跪倒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炎焰,他跪倒之时,张嘴吐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身上银白色的狐皮大衣,也散了下来,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后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炎焰的后背,那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几个黑色的掌印。

    他怎么了?他被谁打伤了么?

    我站在门边,皱着眉看炎焰,这人说话如此刻薄,又对我如此无礼,本来他就是死在我门外,我也不会去管他。

    可他倒地之时,却偏偏从衣襟里掉出了一个我刚刚才从夜枭身上看到过的物件。

    那是一个,陈旧之极,雕工却异常繁复的拨浪鼓。

    那上面每一道刀纹,每一个刻印,都与我刚刚在夜枭身上看到的拨浪鼓,如出一辙。

    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这刀法,定是炎焰的父亲,传给夜枭的。

    夜枭用炎焰父亲传授给他的刀法,来雕刻我们孩子的玩物,那么,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个被他杀死的义父么?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了炎焰的爹?难道他真如炎焰所说,一旦发起狂来,就会六亲不认?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里,我趁炎焰不注意,偷偷藏起了那个拨浪鼓。

    炎焰趴在地上,咳了半晌,抬起眼来,依旧是那般妖娆,慵懒的风情。

    他微喘着对我道:“你若不想死,就跟我走,你体质那么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会死,只有我们西凉的皇宫,才有医治你的药物。”

    我一定会死?

    是么。

    不知为何,听到炎焰对我提到这个死字,我居然一点也没感到害怕。

    是的,在炎焰看来,我自是必死无疑,可在我看来……

    我只是离开了夜枭那么一小会儿,可我现在,居然又有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我仿佛感觉到他在向我靠近,我甚至,已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我再熟悉不过的体香。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炎焰,我笑着对他道:“我死不了,你感觉不到么?”

    我话音刚落,便见炎焰脸色一变。

    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了一丝诧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最终只说出了两个字:“你们……”便纵身一跃,藏进了一旁的树丛。

    我不必回头,都知道谁站在我身后。

    他的恢复能力,实在惊人,我才刚刚命人把血给他,他居然已经恢复了。

    说是恢复,其实也不尽然。

    我转身看他,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双手,他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依旧是一片乌黑。

    他的右臂,依旧无力地垂在肩头。

    他看着我,并未像我想象中一般,上来为我包扎肩头的伤口,或是上来,为我添件衣物。

    他只是站得远远的,静静地看着我。

    他对我说:“进去吧,这里风大。”

    他告诉我:“明日我会带你离开边关,入西凉,你往日在宫中的时候,不是总说,要离了大周,去别处逛逛?明日,我便带你去逛遍整个西凉。”

    他不说,可我刚刚转身的时候,已经都看到了。

    我看到几十个身怀利器的黑衣人潜伏在墙头,他们一见夜枭,便纷纷矮下了身去,藏了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但我却能看到,他们刚刚提在手上的,都是些能夺人性命的杀器。

    他们不是来抓我,而是来杀我的。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夜睿在朝中的仇人,数不胜数,他们必定不希望我怀上夜枭的孩子。

    可夜枭却并不告诉我,外面有人要杀我,要我赶紧躲到屋里去。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同我说,外面风大,要我进屋。

    他也从不和我提起,我体质那么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会死。

    他明明是带我入西凉寻药,却只说是带我去逛遍整个西凉。

    那些危险的,可能会惊吓到我的事,他从来也不曾对我提起。

    他只是站得离我远远的,全身紧绷地戒备着,他看着我的小腹,一字一句地对我道:“晚上肚子疼,或是身体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门外。”

    他虽然余毒未清,又断了一臂,却没有叫来任何人帮他的忙,他就只是一个人,孑然一身地站在我门外。

    他如若叫来了人,我就会知道,屋子外面,有危险。

    我看着他,他状况那么差,但奇怪的是,我却一点没为他担心。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那些喽????静皇撬?亩允帧

    所以我亦十分平静地对他道:“胳膊,先接起来吧。你还要保我,不是么?”

    我话音刚落,便见夜枭握着自己的胳膊,“咔嚓”一声往上一抬。

    那般的剧痛,他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他背对着我,迅速关上了房门。

    我透过门缝,偷偷瞧他,他刚刚关上房门,便凌空而起,跃上了屋顶。

    他出手,依旧是那样狠毒,每掌不是拍碎对方的天灵盖,就是抓穿对方的心口。

    他即便不发狂,也像极了炎焰口中那个六亲不认,杀孽过重的恶鬼。

    我待他杀尽了屋顶上所有的黑衣人,将他们的尸体,一具具掷出了屋外,咳嗽了一声,轻轻唤了他一声:“夜枭。”

    他在屋顶上,离得我那么远,根本不可能听到我的声音,可他居然立刻定住了身形。

    他定住了身形,运起轻功,俯冲直下,急停在了我门外。

    他举起了我门外的木桶,将里面的冷水“哗”地一声倒在了身上。

    他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血迹,方才擦干了身体,从一个一开始就被他带来的包裹里,拿起了一件新衣。

    他进我屋的时候,全身上下,已是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杀过人的样子。

    我看着夜枭,我虽然把他叫了进来,却并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夜枭也同样抬头看着我,他虽然洗去了一身的血迹,却难掩眼中未灭的杀意,在这漆黑一片的屋中,他凛冽的黑眸便如野兽的瞳孔一般,幽冥阴冷,让我不寒而栗。

    他问我:“怎么了?”

    我呆怔了半晌,胡乱回了他一句:“我冷了。”

    我话音刚落,夜枭已然拉开了一旁的衣橱,两片深红的碎布飘然而落,夜枭,他的背影瞬间僵住了。

    落在地上的,正是刚才那件被我一怒之下割成两截的嫁衣全文阅读。

    夜枭,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件嫁衣,我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等了他那么久,我真的有些冷了,他终于弯下腰去,捡起了那件嫁衣。

    他的动作是那样小心,那么轻柔,仿佛那不是一件已经残破,再也无法穿上的嫁衣,而是一件一碰就碎瓷器。

    他轻轻抚摸那件嫁衣,拂去了它上面的灰尘,他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它,当我意识到,他是要把那件嫁衣收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竟一瞬间变得万分焦急。

    我想也没想,便冲着夜枭喊:“把它给我。”

    我以为我要夜枭把那件嫁衣给我,夜枭,他一定会立刻给我,毕竟,它本来就是送给我的。

    但夜枭,他却依旧只是小心翼翼卷着那件嫁衣,他根本没有回头看我,他只是背对着我,轻声对我道:“它已经坏了,再没可能穿上你的身,你若还觉得不够解气,这满屋子的东西,你都可以绞碎,摔碎,我都不会拦着你。”

    谁说它坏了?

    我紧咬着下唇,看着夜枭。

    我能把它补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母妃学过针线,不就是用孔雀金丝,架个十字的编制框,把断了的线接起来么,谁说它坏了?

    我知道,我再和夜枭说些什么,他都不会把那件嫁衣给我,所以我便下了床,走到夜枭身后,伸手抢他手里的嫁衣。

    我抢了一下,夜枭却攥着另一头一放,我再猛一用力,他终于松了手,却背对着我,并没有回头。

    他似乎断定我会把嫁衣绞成碎片,就这样绷紧了身体,背对着我,纹丝不动。

    我把断成两截的嫁衣摆到了床上,我真是很喜欢这件嫁衣,若不是恨夜枭刺了我一剑,我当时,极有可能会把它穿到身上。

    我用手轻抚这件嫁衣,它厚薄适中,似乎是用天蚕丝做的,不管是什么季节穿上,都不会冷,更不会热。

    它的绣工极为繁复,那一朵朵牡丹,用了千针万针,绣得栩栩如生,中间那只仙鹤,远看更是像真的一样,甚至连它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那样的飘逸,浮动。

    更让我爱不释手的是,它上面了缀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珠、玛瑙、翡翠、珍珠,它们竟然没有一颗是相同的。

    可想而知,做它的人,花了多大的心思。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它,我也一样。

    我把烛台搬到了床上,拿出针线,一针一线地开始缝补它。

    我不知道夜枭是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的,但他挡住了烛光,让我看不清晰,有好几针,我都缝错了。

    所以我便皱着眉对夜枭道:“让开点,我看不到了。”

    他立即让开了。

    他在我身后,声音极低地问我:“这衣服,你喜欢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喜欢。”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夜枭对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我趴在床上,到底缝了多久,当我瞌睡得连眼也抬不起来,几乎就要趴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双结实的手臂,从我身后,轻轻把我从那件嫁衣上抱了起来。

    我靠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我毫不犹豫地伸手圈住了夜枭的后背。

    夜枭,他抱起我之后,就把双手贴在了我腰上。

    我又感觉到那两股炙热的内力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

    我扭头,把我的脸颊紧紧贴进了夜枭胸膛,我用我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夜枭的后背。

    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每个晚上都能睡得很好,无病无疼,甚至,也没有噩梦。

    而夜枭,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九个月以后,他必定再没有一晚会安眠。

    一夜无梦。

    我以为我醒来的时候,夜枭必定会在我身旁,却没料到我睁眼的时候,只看到夜睿,面若凝霜地站在我床前。

    我一下拧起了眉头。

    我从没想过,夜睿有一天会守在我床头,端着热水、早点等我起床。

    一看到他,我不要说是睡意,就连食欲都一并消失了。

    我掀开被褥,再没看夜睿,起身就走,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听到夜睿在我身后,冷冷冰冰道:“他去准备马车,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到处乱跑,让人难找。”

    我懒得理会夜睿,我饿得要命,但要我吃夜睿端给我的东西,我宁可去吃砒霜。

    所以我便胡乱穿了双鞋,准备自己到灶房里去找东西吃。

    我穿上鞋,才走了几步,就低头,拧着眉毛往下看。

    又是那双红色的棉鞋,夜枭,他什么时候又把它们捡回来了?

    他为什么老爱让我穿这些红色的东西?我不喜欢红色,除了他之前送我的嫁衣,我最讨厌,就是红色的衣物和鞋袜。

    但这双红色的棉鞋,它穿起来,却是异常的温暖,舒适。

    而且,仔细看看,它仿佛和那件嫁衣是正相衬的。

    我已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也就懒得去管这双鞋,急匆匆便往灶间跑。

    我跑到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酸醋味,馋得我几乎流口水。

    说来也怪,我怀了身孕,却从没想要呕吐,或是头晕,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老饿,一闻到酸醋味,就想吃东西。

    我推开房门,灶间居然摆了一桌菜肴,每一盘不是酸的,就是糖醋的,看来夜枭,他早料到我不会吃夜睿为我准备的东西,一早就在灶间为我准备了食物。

    我坐下便吃,这些菜肴味道那样鲜美,虽然它们有些依然有夜枭的味道,但我还是把它们一样样都吃下了肚子。

    我正在不亦乐乎,随意晃荡着双腿,我的腿,一踢一踢,居然踢到了一个有点冷,又有点软的东西。

    这东西给我的感觉像极了一具尸体,我吓了一大跳,赶忙往桌子底下一看——

    居然是炎焰,他嘴角淌满了鲜血,后背的伤痕,已经发黑,他此时此刻,恰好蜷缩在了我脚边。

    他一见到我,脸上便又现出了那抹冰冷,诡异的怪笑。

    他笑着对我道:“我受了重伤,就快要死了,你可高兴?”

    我奇怪地看着炎焰,他死不死,干我什么事?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虽然之前冒犯过我,但我早已把他忘了,他要死,最好死远点,不要碍着我吃东西。

    我想虽然是这么想,但当我抬头,想要把视线拉回桌上,我的眼角,却偏偏扫过了一样东西。

    那是我从炎焰身上偷来的拨浪鼓,它此刻,恰好从我藏着它的荷包里,露出了个头。

    炎焰死不死,我全也不在意,但我不知道,夜枭,他会不会在意。

    没有人会学着自己讨厌的人,去做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又看了眼荷包里的拨浪鼓,它真的是和挂在夜枭腰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怔了半晌,虽然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蹲下了身子,从桌子底下扶住了炎焰。

    “起来吧”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对炎焰道:“我给你看看。”

    我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把炎焰扶起来,却听到耳边“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天摇地动,整个灶间,突然间剧烈摇晃了起来。

    我站不稳,只得紧紧抓住了炎焰的肩膀,我觉得灶间就快要塌了。我吃惊地看着房门,它突然被人用内力震得粉碎,噼里啪啦地散落在了地上。

    夜枭,他就站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死死地盯着我,盯着我身旁的炎焰,他凛冽的眼眸扫过我紧紧扶在炎焰肩膀上的双手,一瞬间,我看到他黑色的瞳孔染成了鲜艳的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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