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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摄政王,别碰我 > 枕边之臣 15 野兽般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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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着牙,又往前走了一步,只是一步,我感觉我的全身,一阵冰凉。

    我被夜枭撕掉了衣裙,推倒在床上,再一次被他握着双腿,深深地侵犯。

    我们两人就如野兽一般纠缠在一起。

    当我支撑起身体,准备用最后一个深吻结束这场交欢,我抬头去看夜枭的眼睛,我以为我会从他眼里看到自己。

    但我却没料到,我居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站在窗外,若有所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和夜枭的男人。

    是王恒。

    我从没有想到,我和夜枭交欢,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看到。

    先是王嫣,然后是王恒,我“啊”了一声,只觉自己整张脸突然之间烧了个通红。

    我还没来得及用被褥遮盖自己,夜枭已然从我身下站了起来,他纹丝不动地挡在了我面前,将他全身上下,我刚才奋力亲吻,啃口咬出来的伤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王恒面前。

    我突然间意识到,夜枭,他是故意的。

    他以前从没有让我压到他身上,这次却由着我压着他,折腾了他一个多时辰。

    说不定,王恒一个时辰之前就站在窗外了。

    夜枭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脑海里面每一个想法,所以他便故意当着王恒的面,让王恒知道,我是他的。

    我有点羞臊,又有点恼怒,我忍不住用手去掐夜枭的腰,却听得夜枭,沙哑着嗓音对王恒道:“去,准备马车,送我们离京。”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夜枭,他居然用命令的语气和王恒说话。

    但我更不可思议的是,王恒,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退后一步,居然对夜枭行了个君臣之间才有的大礼:“在下遵命。”

    “王恒,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我疑惑地看着夜枭,他早已起身,打开了衣橱,在挑衣服。

    他身上什么也没穿,他的后背布满了我刚刚用指甲抓出来的爪痕,从他的脖子,一直到他的胸膛,他的小腹,全部都是我用力亲出来的吻口痕。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就那样站在王恒的面前,让王恒看了个遍。

    “他很久以前就是我的人。”夜枭背对着我,语气淡漠地对我道:“现在,你的赵清已经没事了,你也知道了,我的罩门在哪,可否同我离京?”

    他一边说,一边打点着行囊,居然一副立刻就要和我上路的架势。

    是,赵清已经安全了,夜枭,他……

    我想,我也已经知道了,他为何要喂我七日断肠散。

    我在床口上,晃悠着双腿,慢慢吞吞对夜枭道:“没错,我的事,已经都解决了,这就跟你走,也没什么,只是到了西凉,舅父可能会让我嫁给炎焰,舅父年迈,脾气极倔,我拗不过他,怎么办?”

    这倒是真的,舅父向来说一不二,再加上又上了年纪,只要一有人惹他生气,他就会犯病,我可不想惹他犯病。

    夜枭依然背对着我,他已然换好了衣服,正在另一个柜子里,替我打点衣物。

    他头也不回地对我道:“我杀了他便是。”

    我微微一怔,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夜枭说要杀的人,是谁。

    “不可能。”我反驳夜枭:“他是炎焰,他在西凉,有十几万的亲兵。”

    夜枭已经替我收拾完了衣物,他在臂弯搭了一件纯白色的狐皮大衣,正朝我走来。

    他半蹲在我面前,极轻地替我披上了狐皮大衣,他没有替我穿里衣,只用软软的狐皮,包裹住了我一身的伤痕。

    他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我听到他压低了嗓音,却依然克制不住声音里的嘶哑,我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他冲我低吼:“我杀了他便是,总不会让你的舅父气得发病,陈茜,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低头,静静地看着夜枭。

    他因为愤怒,绷紧了身体,他的双拳紧握在我的身侧,而我的身侧,却摆满了他刚刚才从衣橱里面为我找出来的,十余件质地上好的皮衣。

    它们每一件,衣领的位置,都绣着一个茜字。

    只要是夜枭,他给我的东西,每一样,上面都有我的名字,包括先前被王嫣踩碎的木簪。

    他送给我的,从来是只能属于我,再不能属于别人,包括他自己。

    “好了”我低头,轻轻地吻住了夜枭的发心:“我们到时,再一起想办法,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我用我的双手,紧紧地圈住了夜枭的腰背。

    我听到夜枭在我怀里,低声说道:“我们该走了,陈茜。”

    我冲他使劲点了点头,我感觉我的泪水渐渐地盈满了眼眶。

    母妃,赵清,还有单凤宫,甚至是父皇,这次一走,不知何日才能见到。

    我十八年都未曾离开京城,这次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回来全文阅读。

    我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夜枭,我从小到大,得到过的一切,它们都已离我而去,我如今,就只剩下舅父,还有夜枭。

    可舅父,他也已经老了。

    夜枭,他有朝一日,是否也会离我而去?

    若他真的离我而去,若他将来真的变成第二个父皇,我该如何自处?

    我并非不想离京,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走,无非是害怕夜枭一飞冲天,在西凉,那个只以武艺定高低的地方,夜枭,他只要杀了炎焰,便将成为十余万西凉人的头领。

    到了那时,他还会听我的话,陪在我的身边么?

    这个任性,蛮横,自私,又不怎么聪明,不漂亮的我。

    我先前听夜枭说,要王恒去为我们准备马车,我以为他指的只是马车,却没有料到,到了门口,我竟然看到王恒手持鞭子,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品尚书令王恒,会给夜枭当车夫。

    夜枭,他知道赵清是我母妃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他可以指使王恒,即便是夜睿见到他,也要退避三舍。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

    他难道,不应该是我的人,他的手下,不应该同样也是我的手下么?

    我疑惑地看着夜枭,他把我抱上马车之后,就升起了一个小炉子,把一锅什么东西放在炉子上面,开始煮。

    我意识到,他煮的,是我最爱吃的乳鸽。

    这么多年了,我从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衣服,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我一概不知。

    他却知道我喜欢的每一样东西,就连我喜欢在鸽汤里面放胡椒,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此刻,正拿着一小包胡椒,轻轻地往汤里撒。

    我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问他:“除了王恒,京里还有什么人是你的手下,告诉我,行吗?”

    我看到他捏着胡椒的手略微僵了僵,他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对我说,就把胡椒收了起来。

    我等了又等,一直等到那锅鸽汤都炖熟了,夜枭,他却始终没有回答我。

    他舀了碗汤,端到我面前,轻轻吹了吹,他低声地命令我:“喝。”

    不知道为什么,我平日里闻到鸽汤的味道就想流口水,可现在,我闻到这辣里稍微带点腥味的肉汤,居然有些反胃。

    我拧着眉,把夜枭端到我嘴边的汤推了开,我捏着鼻子告诉他:“我不喝。”

    可夜枭,他却又把那碗汤端了过来,凑到了我鼻子底下:“喝一点,你早起就没吃过东西。”

    这一回,我不止是反胃,简直就快要吐出来了。

    我来不及细想,抬手就去拍夜枭端到我嘴边的鸽汤,“啪”地一声,那碗热汤被我打翻了,滚烫的汤水却丝毫没有烫到我。

    夜枭,他侧着身子,把本该溅到我身上的热汤,统统挡在了他自己身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小麦色的脖颈上起了一粒粒鲜红的水泡,我着急地想把他拉过来,想替他换衣服,替他去除那些碍眼的水泡。

    可夜枭,他却往后一闪,避开了我急匆匆向他伸出的双手。

    “我在京里还有些什么人,我暂且不能告诉你。”他低着头,一边收拾碎了一地的瓷片,一边静静地对我道:“你想吃些什么?我去买。我答应你,从今往后,若非必要,我不会再逼着你吃我煮的东西。你以后,别再胡乱摔东西,你这样,很容易伤到你自己。”

    不是的,我着急地看着夜枭,着急地想向他解释,我不是不喜欢吃他煮的东西,相反,我爱吃极了,可我现在,不想吃鲜的,我想吃酸的。

    酸的,例如山楂,话梅,咸酥饼一类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夜枭根本做不来。

    我本来已经快要把解释说出口了,可夜枭那句“暂时不能告诉你”,却像钟鸣一般,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

    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了,那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本来,没打算和夜枭怄气的,但他这样说,我心里却真的不舒坦了起来。

    不说就算了,你不说,我也不说,你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说。

    夜枭,我想相信你,但你的所作所为,却始终不能让我相信你。

    见我始终不回答他,夜枭望着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但我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我从他身边跨了过去,推开车门,坐到了王恒的旁边。

    王恒看着我的眼光诧异极了,他大概以为我和夜枭蜜里调油,卿卿我我,压根就没工夫搭理他。

    我冲着王恒,说了一大堆我想吃的,都是酸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干嘛要王恒去给我买糖醋鱼,我明明最讨厌吃鱼。

    可我只要一想到那股酸味,就觉得馋得快流口水。

    我说完,推了王恒一把,催了他一声:“快去。”

    王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身后的夜枭,他大概意识到了些什么,什么也没说,就下了马车,消失在了街上的人群里。

    很显然,从一开始,夜枭就可以让王恒带我们离京,那比他自己带着我离京,安全得多。

    可他没有,他一直到京城全部封锁,实在出不去了,才找来王恒。

    他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王恒是他的人。

    他有那么多的事瞒着我,这实在是不能让我不生气。

    我看着夜枭,他也正低头看着我,他伸手,想为我拉拢身上的大衣,却被我推了一把,直接推到了王恒刚才坐的位置。

    我什么话也没有和他说,就把车门重重地关上,若他不打算和我说实话,那么,我就也不会和他说话。

    我倒想看看,是他先开口,还是我先开口。

    夜枭在车窗外,静静地看着我,他推开车门,把一个装满了我贴身饰物的包裹塞了进来,然后就关上车门,再也没有进来。

    王恒回来的时候,我本想叫他进来,坐在马车里,让夜枭到外头去赶车,可王恒偏说不可以,只有他坐在外面,官兵才不会检查这辆马车。

    我只得瞪着夜枭,让他进了车。

    夜枭,他打开王恒递给我的包裹,把里面每样东西都凑到鼻子底下,细细地闻了闻,然后再放在嘴里嚼了嚼,这才把那包东西重新放回了我的手里。

    “你想吃酸的,是么?”

    我听到他轻声的询问我,我把头抬得高高的,只当没听见。

    他沉默了半晌,替我倒了杯水,放在了我手上,推开车门,很快又消失在了马车外面。

    他没有坐到王恒旁边,而是直接消失在了门外。

    那一瞬间,我害怕极了,我差一点叫出声来,夜枭,你快回来。

    但我却拼命控制住了自己。

    我知道,夜枭他不会走远,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他若是走了,王恒必定不会继续我为我赶车。

    我不知道,王恒载着我,到底走了几天,他确实是个极好的车夫,任何官兵看到他,都点头哈腰,急忙闪到了路边,他们根本就不敢上来检查马车。

    有时候天上下雨,外头刮风,我会很担心夜枭,但我终究没有开口,喊他回来。

    我若摸不清他的底细,便不能叫他回来。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母妃鲜血淋漓地站在我面前,她一次又一次地警告我,她便是轻易相信了男人的下场全文阅读。

    我感觉我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迫不及待地想要夜枭回来,一半却拼命压抑着,不让这念头冒出来。

    当马车翻山越岭,终于载着我到了西凉,当我注意到,马车的两旁,开始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骑着骏马飞驰而过,我不禁掀开了车帘,好奇地望向了窗外。

    窗外,好几个跨着大刀,骑着骏马的男人正“哟呵——”着从我身边越过,他一个个奇装异服,身上布满了古怪的刺青,他们比中原人不知强壮多少倍,他们每一个人的马脖子底下,都系着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睁大了眼睛,正打算仔细看看,那些圆滚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由上而下,突然之间就遮挡住了我的双眼。

    “别看”是夜枭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就和从前一样的温柔。

    他根本就不曾介怀,我无缘无故地把他赶下了马车,这么多些天都没有和他说话。

    我用双手紧紧握着夜枭的手背,多日的风吹雨淋,让他的手背又变得比从前更硬,也更粗糙了。

    我来来回回抚摸着夜枭的手背,它纹丝不动地挡在我眼前,其实我已经看到了,那些挂在马脖子底下的,是人头。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害怕看到人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突然从车窗里爬了出去,纵身跃到了夜枭怀里。

    我突然间跳到夜枭身上,不仅我自己觉得吃惊,夜枭,他也吃了一惊。

    他往后倒退了半步,牢牢接住了我,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询问:“怎么了?”

    他站在阳光底下,身形是如此的挺拔而又强悍,他抱着我的双臂如此的坚硬,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线条都如刀削一般,匀称而又充满了野性的爆发力。

    他简直让我目眩神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紧紧拥着他,疯狂地亲吻他。

    我早已忘了,自己正站在街道的正中央,我的两旁,随时可能再有人经过,我只是紧紧搂着夜枭,不停地亲吻他。

    我亲吻他,抚摸他,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吞到肚子里去。

    短短几天不见,我竟然发了疯一样想他。

    夜枭虽然怔了一下,但他很快把我抱了起来,推开车门,同我一起进到了马车里。

    一进到车子里,我们便撕扯对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了一起。

    我骑在夜枭腰上,正在,却觉得马车“咯噔”一下,好像刚刚路过了一个台阶。

    我心里大叫不好,我从前每次来西凉看望舅父,必定会路过这个台阶,只要是经过了这个台阶,舅父,他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我赶紧推了一把身下的夜枭,我冲他轻叱:“起来,快出去。”

    不料他却眸色一变,两只手扣在我的腰上,紧紧抓住了我。

    我被他压着,又是舒服,又是紧张,我不由得拔高了嗓音冲他喊:“放开我,赶紧出去!如果被舅父看到了,我……”

    我话音未落,便听得车门“哐”地一声被人推开,那一瞬间,我害怕地把十片指甲齐刷刷扎进了夜枭胳膊。

    果不其然,我听到舅父老迈的嗓音,又是错愕,又是震惊,怒气冲天地冲我喊:“陈茜,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居然还骑……骑在他的身上!”

    我感觉自己的脸“刷”地一下涨了个通红,我没有想到舅父震怒之下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了起来。

    我更恨被我压在下面的夜枭,他明明有机会闪出去,却非要抓着我的腰不放,害我在舅父面前丢尽了脸。

    “起来!赶紧出去!还不让我穿衣服!”我满脸通红地冲夜枭低吼,但夜枭,他却依然只是慢条斯理地揉着我的脸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的衣服全都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夜枭,他刚刚同我亲热的时候,并没有脱掉我的衣服,他只是掀高了我的裙摆。

    他甚至,在刚刚车门突然被舅父一脚踹开的时候,便伸腿抵住了门。

    车门只是被踢开了一条缝隙,除了舅父,谁也看不见我现在狼狈的摸样。

    而我全身上下,唯一凌乱了的发丝,此时此刻,也在夜枭手指轻柔地梳弄下,慢慢变得齐整。

    我看着夜枭的眼睛,他眼里的我,面若桃花,身姿娇柔,因为刚刚才同他了一番,两眼之中,媚光点点,雾气朦胧。

    竟比我平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美丽了千百倍。

    我用手紧紧抓着夜枭的胳膊,明明是我自己叫他出去的,可我现在,却这般不舍。

    我不舍,不愿意离开他哪怕一时片刻。

    当他将我抱起,下了车,我的意识又陷入了朦胧。

    我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用我的全力,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松手,靠在这里,等我一会。”模模糊糊地,我听到他贴着我的耳朵,柔声对我道。

    我虽有万般不舍,却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

    就在我松开双手的那一刹,我看到舅父的巴掌,迎面朝我打了下来:“来人,来人!替我打死这奸夫,将他碎尸万段!”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惊恐地望住了舅父,他已气得须发倒立,若我此时出口反驳,他说不定会气得背过气去。

    我只得语无伦次地冲他喊:“你打我好了,打我好了!是我勾引的他,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甚至挺起了胸膛,准备迎接舅父的巴掌,只要能让舅父出气,只要他不叫人对付夜枭,就是被他打死,我也愿意。

    我挺直了背脊,闭上了眼睛,但我想象中的掌掴,却迟迟没有降临。

    我听到耳边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我着急地睁开了眼睛。

    我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石廊塌陷了一个足有半人之深的巨坑,石廊四周,那些庭院,摆设都已被震得七零八落,粉碎在了路旁。

    路的两旁,横七竖八倒着上百名侍卫,但他们却无一流血,无一受伤。

    他们只是在同一时间,被人用碎石点中了穴道,再被人用内力一震,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我抬头,焦急地寻找夜枭的身影,我看到四周的箭阁都已被人震塌,里面的弓箭手同样一个个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而夜枭,他身若惊鸿,正在半空中,劲风阵阵地同另一名武艺高强的男人交手。

    说是交手,其实也不竟然,那男人明显落了下风,只三合,便被夜枭一掌拍中了胸口,跟着又变掌为抓,揪住衣领俯冲直下。

    “轰”地一声,我看到那男人被夜枭摔到地上,头颅,胸膛,四肢全部震碎,鲜血淋漓地死在了当场。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猜到了那男人是谁。

    夜枭,他没有杀舅父手下任何一个人,唯独只杀了一个,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和我说过,他会杀了他。

    他说他会杀了炎焰,而炎焰,如今不止是被他杀了,简直已经被他用内力震成了一团碎肉。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团碎肉,我以前也时常看到夜枭杀人,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我觉得我的胃整个都翻了过来,我只有拼命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我正用手不停地揉着胃,却听得夜枭远远地,声音极轻地对我道:“陈茜,把头转过去。”

    用不着他说第二遍,我立即把头转了过去。

    可我刚一把头转过去,便看到舅父横眉怒目,正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我。

    他用手指着我,声音发颤地斥骂我:“他是谁!?陈茜,你说,他到底是谁?你还没有出阁,就和这个男人……难道你忘了,你的母妃,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从刚刚开始,有没有看过舅父一眼?你一心一意,就只顾看这个男人有没有危险,你……舅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能照顾你几年?你是不是想把舅父气死,然后,你自己有朝一日,再步上你母妃的后尘?”

    舅父说着,那张气得青白的脸上,竟然滚落下了点点的泪珠。

    我看着舅父突然间老泪纵横的脸,我觉得我的胸口就像被人插口进了一把尖刀。

    是的,舅父说得没错,夜枭至今还有那么多事瞒着我,而我却一头栽了进去,我就和当年的母妃一模一样。

    当年,只有十八岁的舅父也是这样,哭着求他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母妃,不要嫁给父皇,可母妃根本就不听他的。

    所以母妃死了,死得极惨,被人砍断了手脚,流尽最后一滴血才咽气。

    而如今的我,却做了当初母妃一样的选择,我和母妃一样,伤透了舅父的心。

    我哭着扑进了舅父的怀里,我一遍又一遍对舅父道歉:“对不起,舅父,对不起,我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喜欢他,真的没有,我只是见他长得好看,所以……所以就……舅父,你知道的,宫里这样的事,多得是。”

    我紧紧搂着舅父,只想安慰他,我也不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只要不让舅父继续生我的气,只要不让他气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着急地对舅父解释:“你若不信,可以现在就命人把他抓起来,我绝不会拦你……舅父,算我求你,别再生茜儿的气,别气坏了你自己,真的别。”

    我话音刚落,便见舅父抬起手来,挥了一挥:“来人,把他抓起来,打入天牢。”

    我紧紧揪着舅父的衣襟,我怕我一松手,就会去阻拦那些从门口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官兵。

    只要舅父消气就好,只要舅父消了气,我立即就把夜枭放出来。

    夜枭不是舅父,舅父老了,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夜枭他怪我,我事后和他好好解释便是。

    当官兵们将夜枭重重包围,他没有丝毫的抵抗,就收起了手里的兵刃。

    没有人敢上前押着他,他们所有的人,都只是远远地围着他,举着兵刃防范他。

    夜枭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用剑鞘隔开了两旁的官兵,从怀里摸出了一包东西,远远地递给了我:“拿着。”

    我听到舅父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我生怕再惹舅父生气,只是看着夜枭,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他递给我的那包东西。

    见我不接,夜枭压低了嗓音,又对我重复了一遍:“拿着。”

    这一回,他用了内力,我看到他身体四周的尘土瞬间震起,而围着他的那些官兵,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举起了手上的兵刃。

    我生怕再这么僵持下去,舅父会让那些官兵对夜枭动粗,只得冲着夜枭,急匆匆喊了一声:“你走,我不稀罕你的东西,快走!”

    夜枭望着我,老半晌,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半晌之后,他弯腰,把那包东西放在了我脚边,跟随着那群官兵,转身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远远地看着夜枭离去的背影,我觉得我全身的力气都随着他一起逝去,我从没想过,看着他离开,我会这么难受。

    我极想去捡起他放在我脚边的那包东西,可我不敢,我不想再惹舅父生气。

    我转过身去,扶住了舅父,舅父依旧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但他却从身后的一名婢女手上接过了一件裘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进去吧,外面冷,舅父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先进去吃点东西。”本来是我扶着舅父的,可舅父一走,我居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我没有力气,根本迈不开步子,我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那包东西,我生怕我一走,那包东西就会被别人拿走。

    可舅父却拉着我,拽着我,硬是把我拖进了屋里。

    “吃吧,多吃点,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就瘦成了这样?”进了屋子,舅父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只顾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往我碗里夹着他认为我爱吃的东西。

    可我根本就没有胃口,我只要一看到这些油腻的东西,就倒胃口,更不用说,我现在满心都在想着夜枭,不知道他被他们关在了天牢的哪个地方,不知道那个地方有没有被褥,不知道他今晚有没有吃的东西。

    如果不是舅父一直坐在这里盯着我,我早就去天牢了。

    “陈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舅父用手使劲拍了下桌子,我怔了一怔,抬眼望住了舅父,那一瞬间,我差点开口求他,放夜枭出来。

    但我没有,我非但没和舅父提起夜枭,反而冲舅父笑了笑:“我在,舅父,我刚才是在想,你先前和我提到的炎焰,也不是那么厉害,他就连我的一个侍卫都打不过。”

    我小心翼翼地劝舅父:“我和刚才那个侍卫,真的没什么,除了他,我在宫里,还有许许多多别的相好,舅父,你放心,我不是母妃,我自有分寸。刚刚,是我叫他出去试试炎焰的,我只是没想到,炎焰这么不中用。”

    我一边说,一边往舅父的碗里夹菜,舅父看着我,他的眼光,怀疑之中又带着抹痛心:“陈茜,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这样作践你自己,将来你想怎么办?”

    我笑了,我一边给舅父捶背,一边对他道:“我没有想怎么样,等我为母妃报了仇,我就跟舅父一起搬到山里,再也不见任何人,再也不出来。”

    舅父长叹了一口气,他轻抚着我的脸颊对我道:“那舅父走了呢?有朝一日,舅父走了,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

    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禁有些发怔。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将来要怎么办。

    若夜枭利用了我,那他利用完了我,大概会把我杀了。

    若他没有利用我,那我大概会和他在一起。

    只是我觉得,那后一种可能,几乎没有可能。

    罢了,我将来还能怎么样?早晚还不是和母妃一样,变作坟茔里的一堆黄土。

    见我迟迟没有回答他,舅父拉着我的手,一边抚摸我的手背,一边放柔了嗓音对我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刚才那个小侍卫,倒也还算忠心,陈茜,过几日,舅父为你摆个接风宴,你看看,这里这些青年才俊,你有没有哪个看得上眼的……”

    听到舅父这么说,我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炎焰死了,舅父竟然还要我去见什么别的青年才俊?

    我疑惑地看着舅父,舅父却摸着我的手,笑了起来:“舅父也没想到,炎焰会这么不中用,但你放心,除了炎焰,这里还有许许多多配得上你的人,你也快过十八了,该定门亲了。”

    我该定亲了?

    可是,舅父,你不是一直害怕我步上母妃的后尘,一直不同意我和任何男人交往过于亲密么?

    不,我不想定什么亲,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尽快见到夜枭。

    可我却不能说,我只好硬挤着笑脸对舅父道:“好,舅父,我会选个人定亲。可我现在,有些累了,我想歇息,还有,舅父,我和他……方才那个小侍卫的事,现在恐怕已经传得人人皆知,你觉得,还会有人愿意娶我么?”

    我这么说,本意是想让舅父打消这个念头,别再让我去见什么青年才俊,却不料舅父依然只是笑着,抚摸着我的手背,头也不抬地对我道:“刚才这里所有的人,舅父都已命人将他们杀了,莫说这件事绝不会传出去,即便真的传了出去,你也不用担心。陈茜,你放心,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老部下,他们的子侄,将来绝不会背叛你。”

    不会背叛我?真的么?

    这世上真有在荣华富贵面前,依旧能不折腰的男人?

    我不信,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我看着窗户,夜枭刚才放在我脚边的纸包,还在那里,并没有被任何人捡走,只要舅父一走,我就能把那个纸包捡回来。

    只要,舅父一走。

    我打了个呵欠,泪水涟涟地看着舅父,我把我整个身子都软在了舅父怀里,我用我最轻的嗓音对舅父道:“舅父,我累了,我想歇息。”

    这一回,舅父总算松开了我的手,他虽已年迈,却像从前一样把我抱到了床上:“早点歇息,明儿,舅父带你逛一逛城里。”

    我没等舅父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舅父终于起身离开,而我,则“刷”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我顾不得穿衣,甚至也没有穿鞋,披头散发地冲出了门外。

    门外,夜枭刚刚放到我脚边的纸包,还静悄悄地躺在草丛里。

    我捧起那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把它捂在了心口。

    我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其实里面,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物,它们只是一些山楂,咸梅,还有咸酥饼罢了。

    它们只是一些,我对王恒说过想吃,然而到了西凉,就再也买不到的小食而已。

    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纸包,我极想现在就去见夜枭,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必须忍耐几天,直到舅父觉得,夜枭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才可以把夜枭放出来。

    我起身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轻,两眼一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晕倒在了地上。

    昏昏沉沉地,我感觉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

    刚刚趴进那人怀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抱起我的人是夜枭。

    这个人,也有一个宽阔的肩膀,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双结实的手臂。

    但我很快就知道他不是。

    夜枭,他抱起我的时候,从来不会勒着我,更加不会弄疼我。

    而现在抱着我的这个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抱人,他把我的腰都几乎折断了,他还用他粗硬的手掌紧紧抓着我的手腕。

    如果现在抱着我的人是夜枭,他定然不会让我这么不舒服。

    夜枭,我病了,你为何不来照料我?

    夜枭,这个人,他抱得我难受极了,他把我的手腕都捏青了,你为何不来阻止他?

    我不知我到底昏睡了多久,只觉我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冰凉,我的头晕得十分厉害,当又一桶冷水“哗”地一声泼到了我身上,我打了个寒噤,猛地惊醒了过来。

    一个身披银白色狐皮大衣,面色极冷的男子,正提着个水桶,站在我面前。

    他见我苏醒,瞥了我一眼,将手里空掉的水桶压进了水缸。

    当我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想再往我身上泼一桶冷水,我不由攥紧了双拳,冲那男人喊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舅父的宅院么?这个男人,他为什么会在舅父的地方,把我……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看还好,这一看,我不禁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面红耳赤地冲着那男人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被他剥口光了衣服,悬挂在了房梁上。

    我愈是窘迫,那陌生男子看着我的眼神,就越阴鸷,他从水缸重新提起一桶冷水,又“哗”地一声泼到了我身上。

    “不干什么,替你洗洗,你太脏了。”他说着,竟“啪”地一声将手上的木桶扔在了地上。

    木桶在我眼前碎成了千万片,我正缩着身子,想避开那些四散的木渣,那陌生男子却欺到了我身前,抓住我的手腕,猛地把我拽到了他怀里。

    “我听说,你们中原女子极重名节,出嫁之前,定然是完璧之身,现在看来,你与我们西凉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同。”

    那男人边说,便将手按在了我胸口,肆意抚摸,我这才意识到,我全身上下,布满了吻口痕,那都是夜枭先前留下的。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也说了,这样的事在你们西凉,司空见惯得很!”

    我挣扎着,拼命躲避那男人在我身上四处游离的手指,我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这男人是谁,但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炎焰,他不是刚刚就被夜枭打死了么?

    见我一脸的疑惑,那男人咧开唇角,充满戏谑地笑了:“我在西凉,有数不清的仇敌,刚才那个,只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替身,这事连你的舅父都不知道,我平日,一直都扮作你舅父府里的戏子。”

    他说着,将发带一解,掀开了身上银白色的狐皮大衣。

    他半侧着脸,睫毛纤细而又蜷曲,他的脸精致而又白皙,肤质吹弹可破,竟然比我还要娇嫩几分,他身姿高挑,一身精悍的肌肉,全都恰到好处地被他裹进了身上纯白色的纱衣。

    如果他不说,谁也不会猜到,这个看似娇柔而又异常妖艳的男人,会武。

    我了解舅父,他平生最好美人,这个炎焰,他如此天姿绝色,又一直在舅父身边假扮婢戏子,难不成,他和舅父……

    我正在胡思乱想,若炎焰与舅父有那样的关系,那我要让舅父治罪炎焰,恐怕不易。

    不料炎焰却转过身来,抓起我的下巴,冷冷一笑:“停止你的胡思乱想,你那舅父虽是男女不忌,见到长得漂亮的就会忍不住上去动手动脚,可我炎焰,从不以色侍人。我要你,今天晚上就把我从你舅父身边要过去,我那替身一死,你那舅父,必定会把我的兵权交给你的男人,你的男人,他武功很高,他定能保我,逃过那些仇敌的追杀。”

    我岂会答应?

    我在炎焰怀里,用力挣扎,我骂他:“呸,你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却要躲在别人的屋檐底下,害得别人被你牵累,我凭什么非要救你!”

    可炎焰,他却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他把我掐得无法呼吸,他冷着声音对我道:“你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我怕你不成,你若是真的杀了我,我看你还能指着谁来保护你。

    我使劲拉扯着炎焰卡在我脖子上的右手,我虽然无法呼吸,却依然用我最后一点力气,冲炎焰啐了一声:“要杀便杀,你真当我怕你?要是你杀了我,夜枭,他总有一天也会杀了你。”

    我把眼睛一闭,准备就这样晕过去,不料炎焰,他却突然松了手,凑在我的耳边,轻声笑了:“你可真倔,就连性子,都和我们西凉的女子一样,如果你的身子是干净的,我可能真的会娶了你。”

    他说着,竟然把我压到桌上,抓住了我的双腿。

    他一边笑,一边对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那我如果要了你呢?我都看到了,你的男人……哦,他叫夜枭,他很在乎你,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一点都不反抗,就被他们押了下去?你那舅父,他老了,全身都是病,他刚刚,几乎就要被你气得旧病复发了,夜枭不想让你舅父在你面前发病,就宁可让他们抓了下去,你说,如果你变成了我的,夜枭,他的脸会变成什么样?”

    夜枭,他的脸会变成什么样?

    我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咬牙忍受炎焰接下来对我做的一切,但我听到炎焰说起夜枭二字,我却突然怔住了。

    我不知道,夜枭,他的脸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知道,夜枭到底对我安的什么心,他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

    但我知道,我如果就这样让炎焰进入我,夜枭,他一定会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让我后悔活在这世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我愤愤然冲炎焰喊:“我答应你。”

    炎焰笑着把我推倒了地上,他一脸轻蔑地对我道:“记得明天午时准时到戏院里来接我,你若敢食言,我便杀了你的舅父,你别指望夜枭可以救你的舅父,我很久以前,就在你舅父身上下了毒。”

    我气极了,抓起地上的碎木块就往炎焰头上扔。

    可炎焰,他只是对我淡淡一笑,便运起轻功,消失在了我面前。

    炎焰走后,我细细地打量了下四周,我发现,我居然被他带进了柴房里。

    我的四周,堆满了水桶,木柴,而我的衣服,就被他放在了不远处的柴堆上。

    我摸索着,穿上了衣服,当我看到衣服底下的柴火,我又想起了夜枭。

    他被关进天牢,一定很冷,或许,他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我跑回房里,急匆匆找了几件衣服,几样点心,往怀里一揣,便一路小跑着,入了天牢。

    我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夜枭,他被舅父关进了最大的一间牢房里,双手、双脚都被百炼精铁拴着,正坐在地上,闭目运功。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看到,他额头、脸颊布满了汗水,他的身体也绷得非常紧,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伸出手来,开始解夜枭的衣服。

    我记得,舅父抓走夜枭的时候,并没有派人对他动刑,那他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受伤了么?

    我用手急匆匆地抚摸夜枭的胸膛,我正在寻找他身上的伤口,却听得夜枭突然开口,声音异常沙哑地对我喝道:“别碰我,出去!”

    我自然不会听他的,我依旧自顾自在他身上摸索着,除非我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的伤口,否则,我绝不停手。

    当我解开夜枭的腰带,把手伸进去,往下摸索的时候,我听到夜枭的声音,那样的急促,那般的粗粝,他几乎在冲我怒吼:“别碰我,出去!”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由往后缩了缩,手撑在地上,掌心都划破了。

    我诧异地看着夜枭,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紧绷着身体,看着我的眼神,明显与往日不同,狂暴之中,居然闪烁着刺骨的杀意。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夜枭,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我往后挪了挪身子,我的手掌,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血痕。

    夜枭紧紧地盯着我,那双血一般鲜红的眼眸望了我半晌,突地朝下盯住了我受伤的双手,他收缩着瞳孔,绷紧了身体,他没有再同我说话。

    我坐在地上,看着夜枭,他的身体绷得非常紧,他的双拳紧紧握在身侧,他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

    我虽然不知道,夜枭为何会突然对我起了杀机,但我相信,夜枭他绝不会害我,于是我便撑起身体,又回到了夜枭身边,拿出怀里事先为他准备的衣物,轻手轻脚地穿在了他身上。

    我为夜枭穿衣之时,我的手指,每碰到夜枭一下,我便感觉他的身体又比先前更绷紧了一分,他一直双拳紧握,异常僵硬地蜷曲着身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依偎在他的胸膛,小心翼翼为他擦拭额角,脸颊,他全身上下的汗水。

    我隐约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笛声,这笛声,我往日住在单凤宫的时候,也一直听到。

    它的曲调异常凄厉,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发憷,每次,只要这个笛声一响起,我必定会看不见夜枭。

    他就是前一刻还站在我面前,后一刻也会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我不由用力,紧紧圈住了夜枭的腰。

    夜枭,他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痉挛着,他低着头,用他那双鲜红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但他却再没开口,让我走开。

    他非但没有让我走开,反而伸出双臂,紧紧地拥住了我。

    他把我搂得那么紧,几乎把我揉进了他的身体,我依偎在夜枭怀里,我觉得那样温暖,我宁可不要回房,就这样睡在夜枭怀里,睡在这天牢。

    我把我的脸颊,紧紧贴进了夜枭的胸膛。

    我正在陶醉,拥着夜枭的感觉是那样美好,却突然听到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嗓音,从门外急促地冲我喊道:“陈茜,快离开他!”

    我睁开双眼,疑惑不解地看着舅父,他正带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卫士,围在牢房的门口。

    舅父看着我,他用手指着我,急匆匆地对我道:“快离了他,陈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是夜睿派来的,如今,夜睿就在外头用笛声召唤他,这笛声,只要再响几遍,他定会控制不住,出手伤人!”

    我就像被一个惊雷劈中了一样,发怔地看着舅父,夜枭,他是夜睿派来,混在我身边的?

    我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其实,我想,我大约是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夜枭,他有事瞒着我,甚至,他瞒了我什么,我早就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我只是一直不愿相信,我不愿相信,夜枭,他竟然不是我的。

    我抓着夜枭的衣摆,我拼命揪着他,想把他藏到怀里去,我想告诉舅父,夜枭是我的,他不是夜睿的,他是我的。

    但当外面的笛声,再一次响起,我听到我的耳边“轰”地一声巨响,夜枭,他猛然之间挣脱了捆绑在他四肢上的铁链,他挣脱了我的怀抱,用内力将整个牢房震塌了半边,房顶的碎屑和石块接二连三地砸落在了我身上。

    夜枭,他腾空跃起,身形便如一只俯冲而下的雄鹰,转瞬之间便用手掌一连震碎了围在舅父身边,十几名侍卫的天灵盖。

    “陈茜,快跑!”模模糊糊地,我听到舅父焦急地冲我喊,可我动不了,我坐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我该跑去哪儿?我不知道,除了夜枭身边,我还能去跑去哪儿。

    我觉得我全身上下每一丝力气都被人抽走了,我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我会就这样瘫软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可当我看到,夜枭杀光了舅父身边所有的侍卫,右手变掌为抓,居然冲着舅父胸口拍过去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我又清醒了过来,我居然强撑起身子,张开双臂扑进了舅父怀里。

    “你杀我好了,杀我好了!是我笨,我蠢,我被你骗了,你要抓我回去,我告诉你,你休想,你杀我好了!”

    我张开双臂,挡在舅父面前,我哭着冲夜枭喊,杀了我。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怀孕了,我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未来。

    我又告诉夜枭,我想吃酸的,所以夜枭也知道,我有了身孕。

    我怀孕了,所以,夜枭,他便没有必要再继续骗我,继续哄我,他只需把我抓回夜睿身边,就大功告成。

    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我身边了。

    “我恨你,夜枭,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挡在舅父面前,我哭着冲他大喊大叫,我希望夜枭会一掌掏空我的胸膛,就像他对倒在地上的那另几十名侍卫做的那样。

    但他没有,当我挡在舅父身前之时,夜枭,他的右手也突然急停在了我的胸口。

    他僵在原地,额头,脸颊,全身上下挂满了汗珠,他鲜红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他全身紧绷,蜷缩成爪的右手仿佛拼尽了全力,才急停在了我的胸口。

    我听到他的右手在咯吱作响,他掏空别人胸膛,刀锋般锐利,淌满鲜血的手指在我的面前痉挛,蜷曲。

    它们一直在拼命往后缩着,拼命从我的胸口,一寸寸后退。

    我看到他的汗水滚滚而下,他血一样的红眸在剧烈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眼里的我,泪流满面,半瘫在舅父身上,几乎崩溃。

    窗外的笛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更加刺耳,我已经挺起了胸膛,准备迎接那将会撕裂我胸口的剧痛。

    但我却迟迟没有等到。

    夜枭,他依然僵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看着我,看着我受伤流血的手掌。

    “来人,上,抓住他!”我听到舅父在我背后突然大吼,紧接着,一大群的黑衣人腾空而起,他们在我的眼前淹没了夜枭。

    我全身都没了力气,只是软绵绵地依偎在了舅父身上。

    舅父拉着我,拽着我,他弯腰,气喘吁吁地把我背在了背上。

    他沙哑着嗓音对我道:“走,跟舅父走,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见他。”

    再也不见他,是,我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见到他。

    这个骗子,大骗子!

    我起身,扶住了步履蹒跚的舅父,我哭着对舅父喊:“我再也不见他,舅父,对不起,我明知道他有事瞒着我,我还……舅父,我真傻,我真是对不起,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见他!”

    我扶起舅父,刚要迈开步子,却觉得我的肩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低头一看,我看到半截剑尖从我的肩膀里穿了出来,我被人从后面一剑钉穿了肩膀,我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那是夜枭的佩剑。

    在我软身倒地之前,我感觉到一个炙热的胸膛,从我的身后,牢牢圈住了我。

    夜枭,他把我紧紧圈进怀里,他扣着我,抓着我,力道之大,几乎捏碎我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

    他用嘴唇紧紧贴着我的耳垂,他的声音,既沙哑,又带着几分诡异的冰冷。

    他对我说:“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杀了你,陈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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