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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成功的那一次，绳子依然是不够长的，她的憋气练到了出神入化，觉着自己还有余力，摸索着解开了身上的绳结，拴在一旁的水草上，依然抱着那块石头向下。
离开了绳子，就像是自杀成功了一半。
等憋气到极限之后，会突然轻松一段时间，再之后会天旋地转两眼发黑，这一回，过了放松的那一段，她却觉得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身子也没有了处在水中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平地上呼吸一般。
睁眼才发现自己仍然在湖里，看不清周围，还在缓缓下沉，可是眼帘上、皮肤上、鼻下的确没有了水的凉意，张嘴吸了一下，入嘴的是空气，吐出来却是向上升腾的气泡。
头顶是一片深邃的暗蓝色，不久双脚触及了地面，准确是说是触到了一片泥沙。
也不知是眼睛适应了，还是这底下自有光线，她看见脚下是细细的白沙，眼前是一名老者，一名提着篮子的少女，一名提着篮子的——“璃！”
随着她张嘴，气泡急速向上，但她的耳朵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璃只是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她，眼前没有一个人张嘴，可是却有沉稳的声音在问为什么到这湖底来。
“因为不想看见再有人因为求雨被献祭，因为我要证明献祭是错误的。”
自己确确实实张了嘴，说了话，可是仍然听不见任何一个从嘴里发出的字。
老者突然捧着腹笑了起来。
接着她又听见了。
“这些祭祀是真实的，是我与人类立下的誓约。”
“你？你是谁，是我眼前的老人家吗？”
既然对方能准确回答自己的问话，那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倒也无关紧要了。
“是的，我是这片湖的灵。很多年前我被无端镇在这湖底，日日昏睡。许久之后，一位青年找上门来，说是看了书中记载，知道我能呼风唤雨，想要来求降甘霖。
“我被困的这些年里，昔日所学之法术文书，忘了大半。所幸这呼风唤雨却未曾遗忘，可这风雨并不是凭空而来，是要挪用以后的雨来补现在的缺，而且我要他献上女子作为我的侍女。
“那人听了，一口答应。三日之后，第一位女子落入湖中，我也就按照约定挪了之后雨，解了现在的急。
“但我没想到，人类会耽于这些便宜好处，这湖底倒像是成了另一个莲台殿一般。”
话到此处，湖底的光亮从老者身边扩散开来，远处站着好些人，从身姿来看，都是女子，再远一些影影绰绰不甚分明，也像是站着人似的。
“数一数这湖底的人，就能知道我挪了多少次雨，可你一时半会儿也数不清吧。旱涝本由天定，今日旱，明日太平，后日又涝，哪有日日风调雨顺的道理。这降雨一事，旁人掺和不得，我虽不忍，也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
“与我定约定那人，也不知是慈悲还是残忍，天真还是狠毒，舍得让这些孩子同我在底下受苦。如今并非旱日，我也不会留你在此处，你既听了这些，也算是了却心愿吧。但须谨记，今日所见，不可告诉任何人。”
耳边反复地重复着湖灵的嘱托，她手中原本拿着的那块石头轰然碎裂，一股水流向上升起，将她的平衡打碎，湖灵的声音渐弱，璃举目用悲切的眼神看着，远处有一个仿若召的身影，急急地向她赶来。
这一行反倒是证实了祭典的用处，璃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有其他的人也是，湖底是郁郁葱葱的水草贝类，湖灵的那些话像是将她噎住了。
那样庞大的数量，恐怕有上百人，她们在水下永远活着，可湖灵和她们眼里都流露出悲伤，看来是过得并不开心吧。
她也无话可说，上岸后不发一言，要她怎么说呢，难道要她说“你们是对的，祭典有用，她们比人还能长久地活下去，但是她们不愿意，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这种话，只能说服她自己而已。
祭祀与祭品的事情几乎就到这里为止了。
秦朗清原本已经不想再讲下去，其他都是些琐碎小事，说起来却又要牵扯到其他人，最后只能越说越远。
可狐狸铁了心要听所有的细节。
对方是他师父，也许是应该的，秦朗清也没法，又接着说下去。
秦朗清整理出的第二桩事情，是两件灾难。
莲台殿的冬天不是一般的冷，雪积得很厚，每个人都恨不得裹在被子里一步也不要踏出去。
第一件灾难就是因为实在太冷，有人生火取暖而导致的火灾。
房屋都是木质，虽然盖着积雪，却没起到一点用，等那些雪水融尽，火势一下就蔓延开来，半夜里入目的都是通红。
她走的时候鬼使神差先去衣柜最里面掏出一个布包，揣进了怀里，那里面放的是和她脚上那个差不多的一个镯子，心里好像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一定要带在身上。
如果她是秦朗清，就不至于这样紧张那个镯子，所以这件事情很奇妙，或许是身体的记忆，又或许是玄在一旁将心情传达给了她。
开门出去以后，也顾不得分清上风下风方向，只往没有火的地方跑过去。
没人去救火，近处的水源都结了冰，满院子的女孩子，也没有说谁有力气将冰凿开的。
这也许是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遇上的第一场火灾，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谓祸不单行大概就是眼前的场景了，她跑离建筑群后看见了第二件灾难。
地上躺着好些女孩子，是尸体，因为她们大多肢体不全，手脚散落，雪地里殷红一片。
一群刚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有几个人尖叫起来，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才发现，远处走出些人来，借着火光，能看见他们身上沾着血，手上握着刀。
她没跑，因为双脚发软，用尽力气才将自己挪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但这样迟早是会被发现的，后来她发现自己在哭，又捂着自己嘴让自己别哭出声。
每每想抬头看，又怕抬头就看见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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