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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踟蹰的我们 >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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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上半年股市行情不错,有几个同事开始跟风炒股,每天下午回到公司他们就开始讨论k线,ad,kdl和涨停板,上半年他们挣钱不说多少,说挣了几部苹果,几个人眉开眼笑,马豪说这是他做顶级私募的开始,经理说他过几年也举牌一家上市公司感受一下什么滋味,阿诚则说要做空中石化,吹牛吹出了天际。下半年股灾他们讨论k线和跌停板,他们不说赔多少,说赔了几个苹果,刚开始还笑得出来,后来便不笑了,再后来他们不再讨论股市,九月的一天我问他们,你们怎么不谈论股票了?经理扶了扶镜框严肃的说道,小伙子,你不知道我们的心在滴血吗。

    上半年我的创作,完全陷入了停滞的状态,闲暇的时间开始重读之前喜欢的书,其间先把《地洞》看了十遍,又把《树上的男爵》看了五遍,经常会不自觉的说出那本书的开头一句话,我的兄弟柯西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最后一次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一天是1757年6月15日。书犹药也,看多了也会得病。在连续的看过一些书后,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可能那个时刻的我正在吃午饭或者是坐公交车,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镜头,为了搞清楚原因,我消耗了很多精力,找到一本本自己看过的书,找到与之类似的章节,尽可能的去重读一遍,之后我才明白那不过是触景生情,眼前闪现的一些由记忆,想象,以及幻觉衍生而成的画面。

    一次我在马路上散步,看到了一条浸在水中的树枝,就想起了一个在水下逃生到美国的人,我确定这是我看过的一本书中的一个人物,而且他确定是一个小人物,因为我不能够清楚地记得他的言行,我这样回想着那个书中的小人物按原来的速度走到了那条林荫路的尽头,为了向不知所在的某一个具体形象证明自己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回想到某些事情就显得激动,在返程时我尽量的放慢脚步,这让我走的比自认为的还要慢,后来回到住处之后我终于查到了那个叫约瑟夫的人,他是奥斯卡的外祖父,我为自己竟然为一个生死未卜的书中小人物所惊动而感到气氛,为此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又读了一遍,在对黑厨娘的恐惧中结束了对一段历史的探寻。

    另一次我去熟食店买猪肉,看到被酱油染成棕红色的猪耳朵,忽然就看到了猪耳朵变成了一小块像橘子瓣一样的肉,我着实一惊,为了寻找这一小块肉的主人,我翻出了自己的读书笔记,原来那块肉是卡米拉从洛朗的脖子上咬下来的,当弄清了这一小块肉的出处之后,好奇心又让我关心起守寡后的泰蕾丝的生活来,于是我专程在一个春光烂漫的日子坐车到图书馆借了《红杏出墙》这本书,当我看到她在碗橱的角落里藏了一把让人专门磨快的刀后,我回想起了故事的结局,于是我合上了书本,不再为主人公的注定的命运而担忧,而是陷入了对人生,对爱情的思考。

    还有一次我看到马路中央一只黑狗和另一只黑狗交欢,不觉便想到艾碧同伊本的对话,我还有一百万个吻留给你呐!你真爱我,伊本?我喜欢你胜过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姑娘。就这样我的生活总是离不开一些我不能到场的另一个世界,仿佛我有着多重的人生,如是我经常沉浸在各式各样的感情之中,为各式各样的生活所困扰:二月分我看到西伯利亚冷空气送来的白雪挂在梧桐树枝干时,我是柯西莫,是生活在树上消失在天空的男爵,五月份四处弥漫的花香则把我带入了疗养院里,我成了汉斯·卡斯托尔普,是一个肺痨患者,七月起季风带来的一场接一场的降水则把我带到了多雨的马孔多,我成了一个家族兴衰的旁观者,十月里满世界飘飞的落叶又把我送到了瓦尔登湖的边上,我开始了对超验主义的实践,在十二月最冷的时分,我蜷缩在电暖气边幻想自己成了在小屋里沉思默想的哲人,享受着孤独所具有的原始的魔力把我的整个的存在抛入其本质而确凿的近处的乐趣。我就是这样借助于许多的作者的思考和描述打发掉了那些我自己不能发现其意义的时光。

    有时刚刚合上书本,尚未从读书所具有的强烈的代入感中摆脱出来的我,通常会把书中人物所处的时空混淆,有时我会看见天生跛足的菲利浦穿着一身睡衣正跪在高速公路的边上旁若无人的向上帝祈祷,祈求上帝能像挪山入海一样使他的跛足恢复正常,有时我会看见长的奇丑无比的愚人之王卡西莫多像蜘蛛侠一样背着一口十五世纪的大钟在恒隆广场的耀眼的玻璃幕墙上窜来窜去寻找着他的爱斯梅拉达,有时我会既吃惊又恐惧的发现坐在马路对面路牙子上的美少年变成了一只大甲虫,而那个怪物也正在质疑自己的突变,但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比海市蜃楼还要迷幻的场景顿时烟消云散,我就会看清楚那个跪在高速公路边上的人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里程碑,我就会发现恒隆广场上的敲钟人其实是一个在例行擦玻璃的清洁工,我也会注意到变成大甲虫的美少年不过是一个正在吐着烟圈儿的花甲老人。

    又一次我做了一个梦,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漠,好像自己有生之年不能够走出,我向四处张望以便寻找一个建筑物来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就在我看天看地感到徒劳的时候,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儿就是我的特洛伊。正是在这里,并非是怯弱而是晦气葬送我的一世功名,正是在这里,幸运之神跟我兜起圈子,正是在这里我的业绩失去昔日的光辉,最后在这里我的命途断绝而永无再续之时。听完这一长句让人不无悲伤的话,我知道是曼查的堂吉诃德骑着他的小驴子在附近,我意识到如果我不行动快点就不会和他有一面之缘了,我快速的向着声源地奔跑,就像猎狗扑向食物,尽管口干舌燥我还是向前奔跑,为了倾听骑士对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的忠贞不渝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为了倾听枕于幻想的骑士与讲求实际的桑丘伴同着那只小驴子惩恶扬善的轶闻奇事,我奔跑着不知疲倦,终于我看到了荒漠之上如同恶魔一般旋转着的几十座大小不一的风车,我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骑士正骑着毛驴返乡,旁边跟着他那大岛总督的侍从桑丘,我开始呼喊他,大声的呼喊,骑士带着他的队伍走到山头时听到了我呼喊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见了我并冲着我微笑,站在山脚的我不无祈求的望着骑士,我说,骑士先生,我希望您能把您的骑士生涯的一点一滴全都告诉我,我将尽我所能的把您的故事复述给世人,如果您不反对,我将夸大您的功绩,还有您。我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桑丘·藩萨,希望他能劝住他的主人。我继续说道,骑士先生,我尊重您,仰慕您,尽管您的举动和想法显得可笑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您的佩服,请答应我的要求吧!我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骑士骑着毛驴矗立山头,身后是晚霞夺目的天空,他微微一笑对我说,年轻人,我在荒唐的梦中睡了许久,如今我已经醒来,已经有了睡醒后的现实感,而你却好像是刚刚睡着,刚刚开始你的梦境,那虽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尽早醒来,不要迷失自己。骑士一停顿,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并指向了我,用严厉且不容质疑的口气喊道,年轻人,我以巴尔多维诺斯老爷,曼图亚侯爵老爷,安特凯拉要塞司令,罗德里格·德·纳尔瓦埃斯的名义,我以曼查的堂·吉诃德的名义命令你速速醒来!说着我看到骑士先生把手中的长矛像利剑一样刺向了我,出于求生的意志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彻底的吓醒了。醒来后的我看着眼前真实的黑暗,摸索着拿起了手机,我必需弄清楚当下的时间,才不至于在黑暗而不知时间的情况下郁郁的等待天明。看过时间后,我在床上做了几个自认为有帮助的睡姿,却仍然没有唤起睡意,便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像往常一样倒一杯绿茶放在一边,五次有三次我不会去动这杯茶,但是这杯茶必须要有,它能让我在打字的时候感到一种安稳亦或是一种内在的平衡。

    女人问我这一年过得怎么样的时候,我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说,你这一年都活在梦里吗?那是元旦过后的一天,斜风细雨,天气阴冷,不上班,我早上乘公交车去了书店,书店门口,一个长头发的街头艺人在唱一首《流浪歌手的情人》,声音很像老狼,我掏出钱包发现只有几张二十的钱,只好给了他一颗烟,他对我说了谢谢。下午三点钟从书店出来,脑子里一直在想马尔克斯为什么要用《我活着就是为了讲述》这本书来解释我的疑惑,原来他讲的故事都是被神化了的现实。走着回到住处,自己用经理送的电磁炉涮了火锅,喝了二两二锅头,酣畅之余想起了女人,犹豫再三拿起了电话按下了女人的电话号码,女人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一时失语,女人也没有说话,我们就那样僵持了半分钟,女人说,你要不要说话,不说我就挂了。我说,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女人说,听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说,一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女人说,哦。那还要说吗?我说,容我想一想,组织一下语言。女人说,好吧,我等你。沉默了半晌,我说,没有了。女人说,哦,那我挂了。我说,不易见的人会经常想起,我想见见你。女人犹豫了片刻,说,只见面。我说,保证!

    第二天,女人打车到了我们约好的一家川菜馆,她说要喝点酒。女人问我2015年10月1日她举行结婚仪式的那一刻我在做什么,我想到国庆节公司组织大家去青岛海边游玩,一天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除了空白的思想,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那个夜晚我躺在酒店的客房里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之后一段时间我带着愈久弥新的自卑感及孤独感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好像一个身处荒漠的流浪者,自己把整个世界孤立了,我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陷入了美好不再的荒凉之中,不相信自己能撑过来。我告诉女人自己正在青岛的海滩上抱怨那个穿走了我的鞋托的人。我问女人是在教堂结的婚吗,女人说是。我看着女人的眼睛想到了阿赫玛托娃的那句诗,我眼前是闪着金光的诵经台我旁边是灰眼睛的未婚夫。女人说,张逢源你知道吗?我曾觉得我们的爱是凤毛麟角,在网络的世界里差一毫秒就会彼此错过,万水千山,我们就这样在分毫不差的时间相遇了,而且两人还有许多话可说。如果2007年9月16号那天我不难过,你不好奇,我们便都不会打开那样一个网站,我们就永远谁也不知道谁。我从来没有想到知己和恋人是可以合体的,灵与肉真的可以完美结合,我以为我们可以因此谈一场旷世之恋,可我们却还是走向了平常的人生路,我不知道是我们都太现实了,还是时光作践了我们。终于,我们的浪漫和唯美的爱情在你的怯弱我的现实面前败下阵来,我想我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一个老公,可以随时联系,事无巨细,相互打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好像,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呆在一艘没有桨的小船上,明明海岸那么近,却靠不了案,就那么荡来荡去,荡来荡去,荡来荡去。我说,教育的是。女人问,你的天才梦醒了没?我说,还没有吧,还要做一段时间呢,清醒在我看来是另一种梦,梦到自己没有做梦。女人说,自卑到骨髓里的家伙,愚蠢,自负,大傻逼!我说,请把自卑去掉。女人说,有时我觉得你就像一块冰,一碰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只因你心透明。我说,我有那么脆弱吗?女人说,你愚昧,愚不可及,你以为世人如你一般透明,你的真诚与信赖成了痛苦的始发点,也为这世界添了一点笑料。我说,我不后悔自己选择的道路,只是那么多的快乐无从分享,也许孤独真的是生活的常态,热闹只是罕有的变奏。女人说,你已经努力了多少年了都没有成功,这说明什么,你就不是那一块料,你要是金子早就发光了,其实只是一块石头,一块小小的石头,你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呢?我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女人说,那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为什么要支持你!我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女人说,你都27了也老大不小,不要还沉浸在没有意义的自我折磨之中!我说,你从一开始就……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女人说,我更希望你能接受现实。我说,现实是我已经起身走了这么久,难道你要我半路回头吗,我有一千个理由向前进,却找不到一个借口停下来休息,有时半夜醒来,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做的还远远不够,可是努力了那么久,放弃了就对不起我为之放弃和背叛的,我甚至因为这个失去了你。女人说,失去我,你也好意思说,我可是等了你足足八年,你知道八年是什么吗,好朋友们一个个结婚生子,晒夫妻照,亲子照,而我只能晒一些风景,自己的相片,还有那些各式各样的饭菜。女人这样说着我连着喝了好几杯啤酒。

    女人打车走时,从出租车的玻璃窗内伸出头对我喊了一句,张逢源,你以后只能远远的喜欢我了!听到女人这样说,我猛地的拉开出租车的车门,把她从里面拽了出来,女人疯狂的大笑,我把女人搂在怀中,她还在笑,笑的有些勉强,终于她哭了。出租车司机问女人还走不走,女人一把推开我,抹掉脸上的泪水,说道,我们不能这样,我已经结婚了。出租车开走了,我点着一颗烟蹲在路边抽了起来。

    在此之后我和女人好长时间没有见面。那天是星期五,我在自己区域内一个新入住的小区内开发新客户,开发新客户是一个耗时费脑的问题,其中一些人多是第一次做生意,他们有那种初入商场的人所特有的敏感,他们会问一系列的问题,公司规模,业务范围,活动力度,销售渠道,售后服务,我们对此要见招拆招,一个回合下来怎么也要半个小时,通常结果并不理想,一次能拿下的很少。那天我和一个六百平的店的老板聊了两个小时,最终换了一句,仓库还有货。同老板说完再见从店里出来,我心想有一天我也要开家六百平的店,哦不,一千二百平的店,我也要像这些老板们为难我一样为难别的业务员。转而我又一想立即否定了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完全就是一种小人得志的心理,再说按我现在的收入水平,会在相当一个时期内没钱,所以也开不起来,等我真的有钱开起来了,我一定对每个来店的业务员笑脸相迎,笑脸相送,毕竟和气生财,不然做老板就不那么容易占便宜,无论多大的老板,都应该记住一条,从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便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抽烟,我喜欢在太阳下抽烟,心情还不错。我接通电话,没等女人开口便抢先说道,本来今天没有霾,日照郎朗,我的心情就好,一看见美女打电话来,我的心情就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受宠若惊,这个词不知道合不合适,反正就是这个样子了,受宠若惊。女人说,不易见的人会经常想起。我说,我听到你的声音都很开心。女人说,我也是。我说,我昨天晚上还梦到你了呢。女人说,真的吗?我说,假的,我都快把你忘了。女人说,是这样啊,那好吧,挂电话。我连忙说道,不要,你要挂了,我就不接你的电话了。女人说,你敢!我说,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女人说,是吗?接着就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我紧接着又给女人拨了过去,拒接。我以为女人过一会儿就会打过来,然而吃过了午饭一直到下午回公司女人也没有再打回来。当晚和同事一起吃饭,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大家讲什么,只听得他们争论,大笑,不知不觉竟然喝下了五瓶瓶酒,直到马豪说超过两瓶自费,便不再喝了,转而专心吃菜。过了一会阿诚说,谁的手机在震动?看了一圈是我的,我以为女人打电话来了,不想是个闹铃,心中顿时索然无味,见我拿着外套起身要走,马豪说,先把钱留下,我从钱包掏出一百块钱拍在了桌子上,说道,小爷今晚高兴,一张毛爷爷!回到住处一直抱着手机,生怕女人打电话来自己接不到,然而手机再次响起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闹钟又响了。

    为了给自己低迷的生活打打气,也为了庆祝一下自己二十七岁的生日,我在商场里给自己买了一枚金戒指,它是一支麦穗的图案,我十分喜欢,我喜欢麦田,迎着风在金黄的麦浪中行走是一件很诗意的事情,所以我一眼就看中买下了它。我买金戒指送自己是因为我觉得周围一切都在变化,就连我自己本身也在发生变化,我想拥有一件永不变质的东西来提醒自己,记录自己,我把它戴在了左手的食指上,希望它能让我不会变得太快。

    女人再打电话来那天天气特别不好。朋友圈里有人说要去游泳,我心想神经病,再一看地址是海南某地。朋友圈不知不觉就加了一些做股票做黄金做外汇做比特币做微商做淘宝卖茶叶卖衣服卖这卖那的人,尽管我从不和他们合作,也不知道有的人是男是女,但是看看他们晒的图片还不错。电话一接通,便听到女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晚来天欲雪啊!我说,嗯,快下雪了,我在出租房里都快冻死了。女人又说道,我说晚来天欲雪啊!我说,我知道啊,就是要下雪啊。女人说,装,再装,给你三秒钟。我怕女人挂电话,赶忙说道,能饮一杯无?女人说,算你识相,什么地方?我说,我的小屋。女人说,危险地带。我说,火锅?女人说,恰合我意!天一冷火锅店就爆满,等了十多分钟才在墙角空出一桌。女人说,张先生最近在忙什么?我说,吃饭,上班,睡觉。女人说,最近看书吗?我说,不看。女人说,看书不是你的爱好吗?我说,换了,现在我的爱好是做饭,一到周末尝试着做一道自己没有做过的菜。女人说,这个爱好也不错。我说,那可是,我之前做饭调味品只有酱油、醋和盐,现在可全了,什么白醋料酒蒸鱼豉油甜酱豆瓣酱红油豆瓣剁椒辣椒油芥末油香油鸡精味精白糖冰糖一应俱全,我连麻椒都买了。女人笑着说,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我说,不知道。女人说,我在想你做饭的时候肯定是这个来点儿,这个来点儿,这个也来点儿,做出来的菜肯定味道特别怪。我说,刚开始是这样,后来就注意到凡是酸辣的菜我就可以吃掉,一但我觉得这个菜的味道不能接受,我就要往里面加辣椒倒醋,这样不至于浪费蔬菜。女人说,你这样一讲我就想起我刚开始跟着我妈学做菜那会儿,就特别郁闷为什么这个菜它表皮都糊了里面还不熟。我说,我告诉你个方法。女人说,加水?我说,这么聪明!女人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一次那是初中放暑假,几年级我记不清,就记得我妈买了一块五花肉,我主动请缨给他们做一个红烧肉,这边切葱姜,那边打开燃起灶烧油,这边葱姜还没切完,那边锅里就冒烟了,那个抽油烟机都排不出去,我手忙脚乱的把切好的肉放进锅里,那时才发现好多肉还连在一块呢,翻都翻不动,不一会就闻到糊味了,我当时就想到了加水,然后锅就安静下来了,总算避免了一场灾难。我说,你们吃那块肉了没?女人说,煮完就是一块一面焦的五花大肉,我妈和我嫌模样不好,没吃,倒是我爸吃了,我爸吃的时候,旁边就放了一只调料盒,自己就那么加点盐加点胡椒加点孜然,全吃了。我说,小时候我们家种花生,我就特地剥了一罐头瓶子花生,用盐醋酱油还有一大勺子油把他们泡在里面,我怕我爸爸给吃了,就偷偷的埋在我家的院子里。女人疑惑的问道,院子里?我说,是的,我们家的院里铺的是方砖,掀开砖就是泥巴,可以掏洞,我就把罐头瓶子放在了洞里,等着以后吃,刚开始还每天看看,后来就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去翻看竟然只有半罐头瓶子酱油,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打扫院子的时候发现了,他每天上早班和下晚班的时候就把那个罐头取出来吃里面的花生,吃完再放进去,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都给我吃了了。女人笑着说,你爸也挺逗!我叹息了一声说,这一晃都二十年了,他那时那就是现在的我这个年龄啊!女人说,你看你爸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腌咸菜了,而你现在连老婆都没有,做了饭再好吃也没人陪你吃。我长叹一声说,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女人说,你活该。我说,我可以向你求婚吗?女人说,不可以了,你以后只能远远的喜欢我了。我说,我后悔了。女人沉默了片刻,说,晚了,换个话题,你那大作完成的怎么样了?我说,似乎无限期搁置了。女人说,这不像你的风格。我说,确实不是我的风格,但事实确实这样,好多东西就和被封的烂尾楼一样,不好推了重建,也不好进行装潢,你投了资本,它是你的,但是你却住不进去,现在就有那么一些东西,无形之中把我困住了,让我无法继续。女人说,观念吗?我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就是那么一些东西困住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按我想的去写,反正特别烦,有时半夜醒来,惶惑和无助简直要了我的命,不说这个了,没劲。女人说,你可要加油,我还想看看你是如何手臂挥舞汇成星辰大海呢。我说,你是在嘲笑我吗?女人说,鼓励。

    吃完饭出来,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雪,我和女人抽着烟沿着饭店附近的小河走了一段路,正走着路边的一个理发店门口的音响里传来了一首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女人停住脚步说,我要走了,你站在这里别动看着我走。我说,再陪你走一段路。女人说,不用,你可不可以看着我走出你的视线再离开。我说,你非要这么折磨人吗?女人说,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会品尝到失去滋味。我抽着烟看着女人一步步离开,直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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