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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踟蹰的我们 >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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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总是被各种突然发生的事情打断,真正开始动笔写已经是2012年夏天,具体的日子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星期天的下午,我买了三大串青提,坐在自己从公司里拿的一台赠品电风扇前汗流浃背的开始了自己的文学创作,我以为自己可以抽着烟喝着茶用半年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作品,然而直到2013年的秋天也只是写了十几万字,信心爆棚的我无疑受到了重戳。夜晚一下班,整个人都变得颓靡消极,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好在两年时间我已经能够区别对待梦想和生活了,那时的我晚上游走在自己构建的屋舍中碰壁连连,困坐愁城,白天却可以满血复活去上班。两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公司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刚入职时的同事除过经理还有一个老同事,余下的人换了一个遍,就这样我成了公司元老,体现在资本方面的优越性便是每个月比别人多拿二百块钱的工龄奖,工资底薪也由一千二变成了两千。那时女人已经在4s店卖起了车,开张吃半年的买卖,不像我每个月都要为达成业绩与客户周旋。女人的业绩还不错,2013年冬天刚工作两个月便接连卖出了两台一百多万的车,年底评比,作为店里的销售之星第二名奖了一台电饭锅,当年春节女人去香港旅游告告诉我说给我捎了一件礼物。那天是2014年2月17日,星期一,我刚骑着公司的电动车到小院门口就看到了女人的新买的i停在了院门前,她那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长发披肩,中分发型配上略圆的下巴,女王范十足,二十八岁的她站在雪地上对我笑的样子让我感觉很不自在。我说,这是哪里来的美女啊,这么有钱,这小车得值十万块钱。女人说,开什么玩笑,差不多我所有的积蓄呢,还只是个首付!我叹息了一声说,有钱人啊!女人说,心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呢!

    女人提着一个纸兜跟着我进了屋子,她心不在焉的把东西往我的床上一丢,说道,喏,送你的礼物,别说姐姐我不想着你。我把纸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倒,两条万宝路的香烟,一只黑色的打火机,还有一只长款的钱包。女人帮我拆了一条烟,放到了我的嘴里,点上。她说,这是机场的免税烟,味道还不错吧!我看着上面令人反感的警示图案说,没少了那股臭脚丫子味。女人笑了笑说,打火机是我精心挑选的,一个小时前买的,省得你说有烟没火。我笑了笑说,你这女人挺有意思的,在家里我爷爷,我爸爸,我妈妈,连我叔伯姑姑都劝我少抽烟,到你这里倒挺向着我,去了趟香港还不忘给我捎回两条来。女人听到我这么说略显尴尬,她拿起我碰都没碰的钱包说,怎么你也不喜欢这个钱包吗?我说,图案和被单子似的。女人面带不满的说,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喽!我知道女人有些生气了,她平日说话利落干脆,只有在心有不悦的时候才会以变调的儿化音收尾。我赶忙笑笑说,白给的我都喜欢。女人听后并不满意,她说,好心当成驴肝肺,没好报,亏我还想着你。女人生气走的时候,狠狠的踢了一脚我的屋门,待我犹豫了片刻追出去的时候,车子已经没有影子了。女人走后我才想到,我该问一问她在香港玩的开不开心,过年都做了什么,有没有给自己买礼物。晚上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也就安心的睡觉了。

    清明节放假,在陪着父亲去医院查体回家的路上把女人送我的钱包掉了,里面有我的身份证银行卡返程车票和三百块钱。坐汽车回到省城后,女人开车到车站接了我,带着我到了一间市区的甜点店。去那样的地方通常都是女人出钱,如果是我就会选择路边的羊汤馆,板面店,或是拉面馆吃饭,大碗的,便宜还实惠。女人则喜欢到那种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曲的小店,吃那些西餐甜点,她说有情调,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钝的要死的刀子和叉子都很不好用。那天女人出人意料的让我付款,我没有理由拒绝,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红牛。女人站在旁边说,我不是送你了一个钱包吗?我说,这次回家掉了,里面还有我三百块钱呢!女人听后眼一瞪,没说什么就到座位上去等着了,一直到从店里出来都没有再说什么话。走在步行街上,女人依旧不搭理我。我说,把你送我的钱包掉了我感觉很对不起你,这样吧,我把钱包的钱给你,你再买一个送我,就当没掉过。女人停住了脚步说,好,拿钱吧,五千五。我笑得前仰后合,我说,大姐,你敲诈也不能这样吧,你说那钱包值个零头我都不信。女人说,不信是吧!我说,怎么可能!女人说,那你上晚上搜一下,巴宝莉的钱包多少钱。我说,八什么莉?女人说,巴宝莉!为我满怀愧疚的看着女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这么贵。女人说,我生气并不是因为你把钱包掉了,而是你这么快就把钱包给掉了。我说,你又没说多少钱,你要是说它值五千块钱,我指定在上面打个眼挂根链子绑在手上。女人鄙夷的笑了两声说道,瞧你那点儿出息。我忽然想起上报纸上的一篇报道,说一个男人抢了一个女人的皮包,见里面只有卡,就把包扔了。女人说她的包值十二万,我想幸亏那男人把包扔了,不然就是抢劫十二万啊!

    我和女人站在一起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用疑惑的眼光看上两眼,我也用同样的目光回报他们。女人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时不时的看我们吗?我说,郎才女貌惹人妒。女人没有笑,她说,他们是在看我们的年龄差距。我说,我今年24岁,你今年29岁,你只比我大5岁。女人说,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明年就三十岁了,而你才25岁。我说,可我们已经认识6年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哭声,我循声望去,哭的是一个小女孩,他手里握着一串长长的冰糖葫芦正在向西跑,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女人,或许是她的母亲,大声的说道,我不吃啦,你不用跑啦,果果不要跑啦!我心里想小女孩叫果果吗,或许只是她的小名。两个声音远远的离去。我抬头向上看,天空被商场的玻璃幕墙挡住了,上面映出了来往穿梭的男男女女,他们要么孑孓独行,形单影只,要么三三两两,嬉笑言欢,还有孩子在追逐。女人从包里拿出一颗烟自己点上,抽的很慢。女人抽烟是一道风景,靓丽的女人抽烟更是一道风景,我静静的看着女人就像看着一朵妖艳的花。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她说,你在想什么?我说,我想到了电影台词。女人哦了一声。我说,gdaften,issiggy女人欣然一笑,她说,nlyikhatsheulddisaear我说,ilvetherathg女人大笑,你还记得这部电影,真难得!我说,在你不见的时间里,只要想到你,我就会找出这部电影来看,尤其是阴天,你说过你喜欢阴天,我会在阴天看这部电影。女人说,然后呢?我说,就到现在了。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雨,浓重的雨雾笼罩着整个城市,道路拥堵,汽车慢行在公路上,红色的尾灯连成了一条线。女人说,今晚我住你那里好不好?我说,明天不要上班啦?女人说,我不上了,你也别上了。我说,好啊,你养我啊!女人说,养你!我说,受之不起。女人说,那你说,你养我,快说。我说,放首歌听吧。女人没有说话,点开了一首外国歌曲,虽然听不懂,但旋律很好听。我问,什么歌?谁唱的?女人说,苏菲、珊曼妮,reburden。我说,好吧。音乐在车内流泻,霓虹在楼宇之间闪烁,城市接受着雨水的洗礼,一切都仿佛带着醉意,颇堪入画。女人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我不自觉的把手放在了女人的腿上,女人解开安全带俯身向我,她在我的脸上亲吻着,我伸手勾住了女人的脖子,正当我沉浸其中的时候,女人一把推开了我,冷冰冰的说道,下车。我没有反对便打开了车门。女人把车开动了,走了几十米车停了几秒钟,尔后重新发动消失在了视野中。

    回住处前我先去小吃街吃了要了一碗板面,老板娘见我浑身湿透,说道,怎么淋成这各样了?我说,没带伞。老板娘说,经常和你一起来吃面的那个是你女朋友吧,长得挺好看的。我说,啊,是吗?老板娘说,嗯,长得好看,穿的也好看。我耐着性子说,嗯,喜欢打扮。老板娘又问道,你们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吧?我说,不短了。老板娘不依不饶,说道,你们快准备结婚了吧?听到老板娘这样说,我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我说,不急,不急。老板娘说,你们还真有耐心。我呵呵的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想再说话了。老板娘说道,你快吃完,回去换身衣服吧,省得感冒了,那女的又得为你担心。回到住处,我对着隔壁无人住的房门猛踹了几脚,直到把门扇上的一片玻璃镇掉才作罢。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开灯,一头倒在床上,冻醒时外面天已经微微亮,看看时间还早脱了衣服又睡,再次醒来,已经八点了,用清水洗了一遍脸,没有刷牙,推着电动车一出门就看到了女人的车堵在门口。我走了过去,车窗开着小缝,女人已经睡着了。我敲了敲车门,女人醒了,她笑着说,你醒了?我说,醒什么,迟到了,快把车挪开,我要上班去。女人慌忙之下挪车蹭到了墙皮,车被刮了一道漆。就在这时经理打电话说大领导八点半要到公司开会,让我必须在之前赶到。

    我在公司听大小领导开完会已经十点了,每次开晨会领导要求做个人工作终结的时候,年纪大一点的同事都是在陈述,而包括我在内的另一伙则在解释。给女人打电话拒接,最后直接关机了。中午买的饭吃的很少,下午在一个客户的办公室里睡了两个小时,醒来还早,便给经理打电话请假,说电动车坏了回不了公司了,打了车去女人所在的4s店,路上堵车,四十分钟的车程走了一个小时还没到,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便让司机改道到女人独居的公寓。多次见面,同保安已经熟络,敲门,屋里没有回应,打电话,手机依旧关机,站在门口等了一个半小时,还不见女人回来。找到保安查了一下车辆出入信息,五点半出门后没有回来。在公寓出来,沿着人行道走了半个小时,开始抱怨自己没有关心过女人,她的家在哪里,有谁是她要好的朋友,她有两部手机,我却只知道一个手机号。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心中万念俱灰。坐在站牌的候车椅上连抽了三棵烟才坐上公交车,车内空空荡荡,死气沉沉,不觉睡着了,醒来车仍旧在开,我还没有到站。在站牌换乘公交的时候,天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好多人都没有准备伞,大家挤在狭长的候车亭下避雨,不一会路面上就湿漉漉的了。路过板面店时,进去吃面,老板娘一见我就开口说道,你经常领着来的女的今天早上来吃面了。我说,几点钟?老板娘说,九点钟左右吧,她还问我你平时吃面都加什么,我告诉她鸡蛋,豆腐,豆腐卷,海带,娃娃菜,面筋。我说,她都加了?老板娘说,一样一个。我说,她吃了了没?老板娘说,吃了了,她来的时候嘴上还带着口红,吃的时候,自己用湿巾抹掉了,特意叮嘱我多放辣子,走的时候辣的满头大汗。

    五月公司开除了两名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任务的同事,我和其余的同事只有一个月没有完成,幸免于难。月中为了瘦子和孙丽华的事情回了一趟家。五一过去了,省城的夏天也便来到了,人的心绪也像夏季的空气一般浮躁起来。我停止了自己对家族历史的叙述,转而开始想着写一部青春校园题材的书,慌慌张张像赶车一样写了几万字,颇为不满意又匆匆忙忙的销毁了。我深谙自己是一个肤浅的人,与其写一些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我更乐于沉默。

    五六月份月份公司为了推广新品,在市区及郊区搞了几场大型展销活动,都是周末加班搞的,由于中间没有休息,那两个月过得非常快。六月底的最后一场活动是所有展销最失败的一次。那天周日公司要求加班到郊区搞活动,我感觉刚闭上眼睛,马豪就给我打电话,我让他给我三分钟时间,穿衣,刷牙,洗脸,下楼,我们开着车到了八十里外的郊区才五点四十,大家支帐篷,摆展台,卸货,摆货弄完才六点半,分批吃早饭,七点钟总算开张了,人来人往就是不买东西,十点多钟就没有多少人了。同事们开始坐在货箱子上打保皇,我就趴在展台上睡觉了,一点多钟吃了午饭,午饭是公司自己聘的厨子做的,公司为了推广自己的调味品就聘了一名星级酒店的大厨现场做菜,辣椒炒肉,风味茄子,糖醋里脊,红烧排骨,清蒸鲅鱼,家常豆腐,红烧茄子,辣炒鸭血,做来做去就那几个菜,公司的人基本上都学会了,或者说他们本来就会,只是更深的学习了一下,不过大厨做的就是好吃,平日里我吃两个馒头就饱,一到搞活动我就可以吃四个馒头。吃完饭已经一点多了,同事们继续打保皇,我继续睡觉,四点半的时候我醒了,同事们还在打保皇,五点钟收摊,收货,收展台,收帐篷,十三个人摆了两百多箱货二十个展台四十多种产品卖了还不到一千块钱,最后有个老太婆想多要一把公司的赠品伞,而旁边有一群老太婆在瞅着,我说,这个是坚决不能给的。老太婆说,你这都收市了,多给我一把怎么了,公司的,又不是你自己的!我说,坚决不可以!老太婆说,小伙子你家里死人啦?我说,死啦,祖宗十八代死了十五代了,第十六代还不够岁数!老太婆一看我瞪眼了,才骂骂咧咧的走了。晚上公费聚了一餐,吃完饭已经八点了。出了饭店门口,马豪说,我怎么觉得明天休班呢?好几个同事附和道,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经理说,休屁,明天正常上班,迟到罚钱!

    从七月到九月间没有写一个字,也没有读一本书,每天大部分时间除了上班睡觉外,唯一的消遣便是同公司里的几个同事组成了一支小吃队,把公司附近的烧烤摊扎啤摊几乎吃了一个遍,一个月有二十多天晚上都要在地摊喝扎啤吃烤串,每天喝的醉意熏熏,好不快活,令人困乏无力的炎热的夏天就这样在杯盏狼藉的餐桌上迅速流逝了。

    九月父亲打电话说搬完家了,要我回家去看看新家,因为没有提前做准备,买了到临县的车票,坐公交车回家。从临县县城到杨树庄要比从我们县城到杨树庄远三十里路,临县新农村改造要比我们县施行的早,好多村庄都搬到小区居民楼里去了,一路上也没有见到几个完整的村庄,若不是路边的公交站牌以及公交车报站,我都不会记得那一片片菜地和麦田所处的位置曾是一个又一个村庄。有的人喜欢住楼房,有的人喜欢住院子,新农村一改造,喜欢住楼房的人心里的想法实现了,喜欢住院子的人搬到了楼上也慢慢的适应了。父亲在13年底在北窑买下了那套三居室的房子。父亲是一个热衷于搬家的人。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不喜欢我们家那在村子西北角的院子,尤其是在我十岁之前的麦收时节,后面场里打麦机的声音没日没夜的转,吵得我们一家人睡不着觉,麦芒穿过后窗纱网飞进我家的屋子,一天要打扫好几遍,冬天西北风毫无遮挡的吹着我家的院子,父亲总要用油毡纸封上后窗,屋里才能守住点热气,就这样父亲一直筹划着离开后街到前街,他最先选中的是小学的位置,说那地方东西靠中,出行便利,是杨树庄的门脸。既然是庄上的门脸,让户家占了便宜显然不妥,恰好那时庄上修铁路占地有了补偿款准备建办公楼,在同镇上领导商议后,大队搬到了废弃的小学。父亲便又把目光投向了老大队院,老大队院是集体的财产,是集体的东西就要按集体的方式处理,公开拍卖,起拍价八千,每次加价最低五百,报名的人竟然有十多个。

    拍卖当天,村里的男女老少挤在小学校园里,父亲揣着两万块钱坐在那里志在必得,竞争很激烈,十分钟就涨到了一万五,其中喊价最积极的是猪贩子马祥路和杀树的杨连占,他们两家一路追涨,我的父亲喊价到了两万七,直逼两万。猪贩子马祥路和杀树的杨连占都比父亲有钱,他们和父亲一样志在必得。村主任马祥亮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值一万块钱的破院子喊上天没意思,他和村里其他干部商量了一下,就问我的父亲和他的其他两位竞争对手都要买大队院做什么。猪贩子马祥路说,要来盖房子。杀树的杨连占说,要来盖房子。我的父亲说,要来盖房子。马响亮说,咱可是先说下,谁买走了老大队院,就要把之前的房子拆了,宅基地归还集体,到时可不准赖账。我的父亲扯着嗓子喊道,我前脚买下来,后脚就把后边的院拆了,杨树庄老少爷们儿作证!猪贩子马祥路和杀树的杨连占刚盖房子没两年,装修下来都得十多万,他们俩拆新院买旧院谁看了也是笑话,我们家虽说刚换了瓦,新腻了墙皮,损失却不超三千。就这样我的父亲在村支两委本着公平,公正,公开原则举行的拍卖会上顺利的拿下了老大队院。

    父亲对我们家那在庄子西北角的小院落毫无留恋之情,半个月后我们便举家搬到了老大队,父母住村干部会议室,我住之前的车库,又过了一个星期父亲就找人把我家的老宅给拆了。大队院南面三间坯屋里早已没了人,而剃头的颜亭玉也因为在被窝里抽烟把自己烧死了,西面的两间坯屋也空了,这倒省了父亲的心,他到北窑找了一台推土机就把那五间坯屋给推倒了,用父亲的话说,一个时代结束了!我依稀记得父亲当年站在刚用混凝土浇制完房顶的屋子里倒背着手,神气十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总算完成一大心愿!待新农村的风吹起,父亲又按耐不住了,他说,现在新农村改造是个趋势,我们可以花钱买了先住着,刚开始小区为了吸引人房价便宜,待后来要买的人多了自然会涨价,到时候再买就不划算了,万一村子集体搬迁还可以把分到的房子卖了挣一个差价。母亲说,都搬了你卖给谁啊?父亲说,卖给有需要的人。一辈子与土地和煤矿打交道的父亲就这样动了倒卖房产的念头,那时小区还是一片玉米地,所有的一切还在北窑镇政府公示的新农村住宅楼规划图纸上。小区动工当天,父亲比开发商还高兴,他打电话给在外读书的我说,动工了,小区动工了,我打着他们一卖咱就买一套。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显示了一家之主的作风,斩钉截铁,不容商榷。又过了一段时间,父亲给我打电话,说道,儿子,你老子把上次给你说的事情办了,我把房子买下来了!回家之后我问父亲,你哪里来的钱买房子?父亲说,你老爸我在在煤矿上混这么多年了,还能没有一点积蓄。我问母亲,你们两口子还能有这么多存款?母亲笑了笑说,有,五年也还不清!13年的秋天,父亲领着我去看刚盖完的毛坯房时,依旧是倒背着手,神气十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总算又了了一桩心愿!

    父亲骑着电动车到站牌接了我,一路上哼着小曲带着我到了新家。打开门母亲正在包饺子,爷爷也在,父亲很得意的对我说道,儿子,我领着你参观参观新房。我跟着父亲的脚步在新房里参观,父亲指着最东间的一间卧室说,这是主卧,指着主卧对面的一间房子说,这个也是主卧,指着另一件房子说,这是儿童房,以后你有了孩子就可以让孩子住在这屋里,指着卫生间说这是卫生间,指着母亲正在做饭的屋子说这是厨房。母亲笑着说,你看你爹得意的。父亲没有搭理母亲,而是领着我到了阳台,我抢先一步说道,爸爸,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这里是阳台。父亲激动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问,这个楼卖出去几栋了。父亲说,应该有几栋了吧!母亲在一旁插话道,就咱一家。父亲说,这是刚开始!吃饭的时候爷爷喝着酒说,住楼还是不如住村里方便,不怎么适应。父亲说,之前人死了用椁,越大越好,现在都装在骨粉盒里了,也都觉着没什么不妥,也都适应了。爷爷笑了笑,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什么都明白。父亲说,我明白不是一天两天了。听到父亲和爷爷的对话我差点没把嘴里韭菜馅的饺子笑出来。

    傍晚时分我站在六楼的房顶看着不远处的北窑中学,狭长的操场,低矮的教室,锅炉房高大的烟囱,在夕阳的映照下犹如一艘镀金的帆船。旧的学校前没有多远,新学校的楼基已经打好,当新的学校按照规划图的样子建好的时候,旧的学校便会被拆除。看着往日的校园我想到了自己迟到的早晨,像野兔子一样骑着车子赶到了学校,而学校已经关上了铁门,只好把自行车锁在大杨树上,从操场的后墙翻过去。我想到吃饭的中午,我,吴明还有瘦子三个人买三份菜,三个饭缸子一对开始挑肉吃。我想到同人约架的下午,在学校的门口,一大群人,好像港台电影中的古惑仔一样大喊大叫,最后被一群社会青年追的落荒而逃。我想到站在教室后面上课的那段时光,漫长而孤独。我想到了带着茶色眼镜的历史老师,西装革履,满嘴脏话,用他低俗幽默的话语讲述着沉重的历史。想到眼前的学校不久之后就会消失,我真害怕自己的这些回忆也会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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