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眼小说 > 踟蹰的我们 > 第二十八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快眼小说] https://www.ky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一九九三年,我的父亲招工到了离杨树庄有三十五里的地的马王庄煤矿,成了一名令庄上人羡慕的煤矿工人,于是每个月有二十六天他都要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他先是骑着我们家原有的大金鹿的二八的自行车去上班,这样骑了三年,后来换成了永久牌的二六的自行车,寒来暑往,风雨兼程。三八制的上班时间彻底的改变了父亲的作息习惯,除了请假休班,他几乎一有时间就睡觉,尤其是上早班的时间,他通常是八点半不到就去睡觉了,为的是在能够在第二天四点钟准时醒来。父亲无论是早出还是晚归,都不止一次的影响到了我的睡眠,有时我刚刚睡着就听到父亲开门的声音,那是上夜班的父亲下班了,有时我睡得很香却被父亲关门的声音吵到了,那是上早班的父亲出发了。

    我最期待父亲上夜班,那样他会在第二天早上回到家,这样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他在家中呆了一整天。在父亲上晚班的时间里,通常心情不是很好,他白天要睡觉,而他在白天似乎又睡不安稳,时不时会醒来,父亲把这归因于我的吵闹,我也认为是自己的吵闹影响到了父亲的睡眠,对此我的心中颇感歉意。于是我努力的克制自己尽量不在父亲睡觉的时候弄出声响,当然这多是在父亲指出我的错误之后。我在屋子里走动的时候,躺在隔壁床上的父亲会喊道,走路不会抬起脚来吗!之后在屋子里走路的我都会把脚轻抬轻放。我在屋子里大口的吃苹果时,躺在隔壁的父亲会大喊道,属老鼠的吗,吃东西也这么大声!之后我再在屋子里吃东西就会细细的嚼,小声的吞咽,有时连放屁我都要离父亲睡觉的屋子远一点,但是睡着的父亲听觉依然十分灵敏,尤其是后来我们家买了电视机,我的父亲更是找到了斥责我的理由,我在外间里看电视,通常会把电视的声音调到还剩两个格,几乎要把耳朵贴在电视机的音箱上面才能够听得见,而隔着一堵墙正在睡觉的父亲却能够听得清,一段时间我都会怀疑我的父亲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当父亲被电视机的声音吵醒,从他那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时,他就像变成了一条胡乱咬人的狗,总是要大声的嚷嚷一句,小声点!那时我就会把电视机静音或者干脆关上电视机。

    父亲成了煤矿工人,不止改变了自己的作息习惯,也改变了我的说话习惯。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发现自说话的声音很小,起先这是有意的,后来发展成了习惯,现在看样子是永远也改变不了了,这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学习,工作。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再到如今步入社会上班工作,我说话的声音都非常小,这似乎也影响到了我的性格,让我在待人接物方面缺少一些男子汉的气概,给人以拘谨扭捏的错觉。我在大街上同大人们说话打招呼时,他们会同我的母亲说道,你看这孩子不光长得秀气,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小,和小女孩似的。上学时读课文,老师对我说要大点声,于是我鬼哭狼嚎一样读课文。在学校里打架骂人,没有气势,通常要骂人家两遍操你娘人家才会听到。大学时夸女同学漂亮可爱,她都会听不见,娇声娇气的问道,张逢源你刚才说的什么啊?我就告诉她说,你眼角有眼屎!工作以后跑销售向客户做产品推销也要把一些产品性能及特点讲两遍,而到了开会作销售报告的时候,领导又会对我说,男同志,讲话要大点声嘛!我当时就想,当我辞职的时候,老子一定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大嗓门。

    很长时间,我一直想不明白,我的父亲是如何从之前的样子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的父亲之前残暴,如狼似虎。在我上育红班的第三天,父亲就用家里的一把菜刀把母亲给我买的黑色皮革书包连同里面的书本躲得稀巴烂,他当着全班三十多个小孩子对我说,你要再不愿意上学,下次就这么剁你!他说完这句话拿着菜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感觉自己脖子一阵冷风,吓得连哭也不敢了,只好乖乖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一动也不敢动。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说不想上学四个字。而班里的小孩子也因为我有一个令他们感到害怕的残暴的父亲而没有人愿意搭理我,直到一个月后他们忘记了我的父亲,开始嘲笑尿裤子的我。

    在我六岁那年我故意打坏了一只碗,父亲把我装在了化肥袋子里扛到了肩上,说我太不听话了,要把我卖给人贩子人去。我在父亲的肩头不住的拍打,哭喊,乞求,父亲依然背着我向大门外走去,我看到我的邻居们笑着,他们没有一丝想要帮助我的意思。我眼看着父亲扛着被装在化肥袋子里的我一步步走出了我家门前的胡同,这令那个年纪的我感到无比绝望。那个下午年幼的我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之中而闭上了眼睛,等我傍晚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上班去了,母亲见我醒了,微笑着给我端来一碗水,用的是一只白底红花的小碗,我把一整碗的水喝了。

    这两个场景我一直记忆犹新,也许它们将会像我的眼睛一样陪我度过一生。如果不是母亲在第二件事情发生后的那个傍晚端给我的那一碗水,我真的会以为那是一场无来由的梦。多年以后,我选了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日子向父亲提起了那两件事情,父亲却矢口否认,他说,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呢!我转脸问母亲是否有那样的事情。母亲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父亲,她说,没这回事情吧!我看着父亲继续问母亲道,你不记得了吗,你在我醒后给我端了一碗水呢!母亲神色也像父亲一样变得不自然,她说,你肯定是记混了,我不记得,没有的事。神色不安的父亲在一旁赶忙附和道,没有的事!那一刻父亲面对我似乎有些胆怯,他不知道,我当时正在心里嘀咕他真是一个孬种。

    父亲最近一次打我是在我上初三那年,恰逢非典时期,各单位都在发板蓝根,村口还设立了监管台,我们队的张宗还有村委主任马响亮的儿子马世宝整天头顶白帽身穿白大褂脸上糊着白口罩坐在那里冒充医生,弄了一桶和啤酒一样颜色的药水在那里当茶喝。那一天我刚好花五块钱从同学那里收购了一个小的录音机和一盘郑智化的磁带,放学之后我骑着自行车,耳朵里插着耳机听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放着那一首我最喜欢的《年轻时代》,我带着耳机跟着磁带唱着,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抽烟的样子要故作潇洒,总以为地球就踩在脚下,年纪轻轻要浪迹天涯,就在我兴高采烈的推开门走进屋里,甚至还没有看清父亲的脸就挨了几巴掌,父亲一把扯下了我的耳机,我新买的旧录音机也随之摔在了地上,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站在原地晃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好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这时父亲把我用来藏烟的小铁盒摔在了地上,里面十几根石林的卷烟全都散落在地,原来父亲下班回来要写一份工作总结,于是到我的屋子里去找圆珠笔,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我忘记收起来的藏烟的小铁盒。父亲当着我的面把那些香烟用脚尖碾碎,他一边这样做一边说道,我让你抽,我让你抽!父亲凶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他之前留给我的残暴印象,那一刻我长久以来试图原谅父亲的残暴的想法破灭了,我想父亲就是这个样子,父亲不可能变成别的样子。我就那样站着不知有多久,母亲哼着歌串门回来了,看到我狼狈的站在屋门口,她把我推进了自己的房间,并让我把自己的房门锁上,让我等父亲消了气再出来。

    那个夜晚我听到母亲做好饭喊我出去吃饭,父亲阻止了她,他说,他用不着吃饭,抽烟就够了!听到父亲这样说,我便决定要饿死自己,我要让我的父亲后悔一辈子,什么爱和希望见鬼吧。在第二天早晨我习惯性的走进厨房做饭,想到自己竟然忘记自己要绝食了,当即给了自己一耳光。中午在学校里更是以没胃口为由拒绝与同学一起去食堂吃无饭,下午一回到家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我听到我的母亲喊我吃饭,我说,不饿。我听到我的母亲让我的父亲喊我吃饭,父亲却扯着嗓子对我的房间喊道,饿死活该!那一刻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泪如泉涌,心想张志东,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非把自己饿死,让你愧疚一辈子!绝食第一天就这样顺利的读过了。第二天下午就饿得头昏眼花,在学校里连站着都感觉乏力,骑自行车回家左右摇晃,惹得孙丽华和小妖精一直笑我心事重重,魂不守舍。吴明则悄悄的问我,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又搞小动作来着了?我气氛的说,滚一边去!晚上母亲照例喊我吃饭,我依旧没有开门,我听到父亲又扯着嗓子冲着我的房门喊道,饿的轻!第二天总算是艰难的度过了,我当晚睡去的时候饥肠骨卢的,心想明天最好不要醒来了。结果第三天我又醒来了,不禁有些大失所望,这说明我还要再次忍受饥饿的痛苦与折磨。后来我对大学的同学讲述这件事情时,不禁感叹道,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十四岁那年的秋天,我绝不会选择以绝食这种残忍的方式虐待自己,毕竟挨饿的滋味太痛苦了。

    那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醒来了很多次,两点多的时候,我不禁想到,我不能这样拖着了,我要快刀斩乱麻,我要换一种利索痛快的方式去死。我坐在床头苦苦思索,我想到了很多种死亡的方式,我想到了喝农药,可那似乎比饿死还难受,便打消了主意,我想到了上吊,但是一想到自己瞪着眼睛伸着舌头吊在那里会吓坏我的母亲,便改变了想法,我想到了割腕,一想到我要看着自己流血而亡觉得有些恐怖,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不成的时候,我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卷胶带,我想到了窒息,我毫不犹豫的取开了胶带,围着自己的鼻子缠了三圈,又把自己的嘴巴封上,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我的闹钟,我当时想要知道我是在几点几分被憋死的。遗憾的是我在第三分钟的时候就憋的特别难受,我在心里劝说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就过去了,我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生命终结,我在床上来回扭动,像一条被人卡主脖子的蛇,憋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最终灵魂的坚强屈服于肉体的痛苦,顶多就是体验了一把强烈的窒息,我就把糊在嘴上的胶带撕开了,当空气由口腔进入肺里的那一刻,我觉得喘气真好。

    第三天从早晨上课一直到下午放学,我饿得两只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我不想死在学校里,我要死在家里。下午课间,我去蹲了一次茅坑,当时我就想我都三天没吃饭了,竟然还能拉出屎来。下午骑着自行车回家,满头大汗,身子和脑袋都要贴在了车把上,我在路上想着今天该不会是要功德圆满了吧,那一天我回到家,已经没有力气写作业,心想写了也白写,人都死了,怎么去交作业呢!我在床上昏昏欲睡,脑袋就像转了一百五十圈的陀螺那样眩晕,我伸出自己的手来,发现自己还能看得清自己几根手指,我在心里想象着自己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我就要在追寻死亡的道路上功德圆满了,我最后一次坐起来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一切,我看到了孙丽华那张依靠在北墙的那张的已经用不着的小床,想到自己应该向她道别,我又想到了很多人,我想自己也应该向他们道别,带着无限的遗憾与悲哀,我闭上了眼睛,饿的一点也不想动了,只想躺在床上安静的等待着自己死亡,在半睡半醒之间,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就像一个肥皂泡一样飘在空中直到听到当的一声,父亲用锄头把我的房门砸开了,他说,滚出来吃饭!他说那话的口气强硬坚决,容不得我反对,于是我只好放低姿态出门吃饭了。原来在我自以为进入弥留之际的那段时间,母亲给孙丽华家打了一个电话,问我有没有吃饭,孙丽华与我不在一个班级,她怎么会知道呢,她只说看着我骑车子很费力,还差点骑沟里去,就这样父亲用锄头打开了我生的门,关上了我寻死的门。

    自那以后父亲便没有再打过我,从某种程度上反而显得十分怕我,这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我分不清这是好还是坏,我很长时间弄不明白父亲何以会惧怕我。但是十四岁之后的我的相对于十四岁之前的我除了长高了个子外并无任何本质上的变化,既没有变得优秀起来,也没有变的更加失败,父亲所希望我拥有的八面玲珑和远交近攻的为人处事的能力我一样也没有学会,倒是经常被那些我一心想与其交好的朋友认为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两面三刀的人。起先我总是尽我所能的去向人们澄清他们对我的误解,后来我对此感到厌倦,心想,去他娘的,谁离开谁又不是不能活,于是我二十八岁了却没有几个真心朋友。如今我发现自己同身边的人一样都变得十分的毛躁,大家处世的方法或者说手段渐渐的简化的只剩下两种,一种是防御,另一种是进攻,面对人和事很少泰然处之。

    我在上高三时一个同学向我讲述了一件发生在他与自己的父亲间的事情,那是一个和我一样不喜欢学习的同学,也像我一样对自己父亲望子成龙的想法无能为力,因而他的父亲对他十分冷淡,一个时期内他们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有障碍。我的同学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晚上睡觉之前要吃一个苹果,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那一天他在外面浪过之后回到家,看到自己的父亲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表情严肃犹如一尊大佛,他不禁起了畏怯之心,想着立即回自己的房间,不料这时他的父亲面无表情的说道,吃苹果!我的同学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作何,父子俩就那样僵持下来。过了几秒钟,我的同学决定按他父亲对他说的那样拿起了一个苹果,就在他准备像往常一样到自己卧室里去啃的时候,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他默不作声的坐在他父亲的对面,在父亲的注视下开始吃那个苹果,他告诉我他父亲的神色缓和下来,那一刻他的父亲似要开口对他说什么,张了几次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终于他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吃完了那个苹果,又默不作声的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对我说那一刻他有了一种把自己的父亲打败的感觉。

    十年之后我在二伯家看到另一个场景。当时他们一家正在吃饭,我的小侄子不小心把二伯的酒瓶推倒了,瓶子里的白酒顺着桌子腿一直流到了地板上,很快满屋子充满了酒气。我的二伯立刻一拍桌子以示不满,在我的记忆中二伯一拍桌子,一桌子人都不敢抬起头来吃饭,他瞪着同我父亲一样的牛一样的眼睛拍桌子的声音把我的四岁的小侄子吓得哇哇大哭,我坐在旁边不知所措,我看到我的嫂子也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在吃碗里的米饭,我的二娘则笑着的对我的二伯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小心吓到孩子!我的二伯瞪着他那牛一样的眼睛说,没规矩!我的二伯话音刚落,在一旁安静的吃饭的坤哥哥也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拍的比二伯还要响,我听到了那种碗受到震动时才会传来的声音,我以为二伯会骂我的哥哥,或者是把桌子掀了,然而没有。我那刚才在低头吃饭的嫂子抬起头来说道,咱爸爸都拍了,你还再拍,吓到你儿了。那个个子很高留着一头波浪长发的的漂亮的女人说这话时,难掩心中的激动。我的坤哥哥说,咱爸爸拍桌子那是告诉我他儿子不懂规矩,我拍桌子是告诉我儿子没有规矩!我的二伯此时依旧是瞪着他那牛一样的眼睛,脸上却堆满笑意,讨好一般对我的哥哥说道,你看你,吓到孩子了!我的哥哥拿过躺倒在桌子上的酒瓶,笑着对我的哇哇大哭的侄子说道,去,给你爷爷倒上酒去。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哥哥彻底的打败了我的二伯,二伯吹鼻子瞪眼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我想或许身为父亲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孩子所震慑,从而学会去尊重他们,这个过程可能像我绝食一般痛苦,也可能像我的同学那样吃一个苹果就完事,当然也有可能像我的哥哥拍桌子一样直截了当,但总会有这么一天作为父亲的人会见到自己孩子长久隐藏起来的强硬的一面,这件事情是既定的,他们既躲不开也免不了。

    我刚毕业工作那几年,受新能源的冲击,原煤价格大幅下跌,煤矿工人薪资一落千丈,煤矿工人早已不是令农民羡慕的职业,一个好的泥瓦匠一天就可以拿到一个掘进工人三天的工资,那时我的父亲已经由于身体原因从井下调到了井上,干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杂活,挣着是个劳动力都不会看上眼的工资,在电话里,父亲好像赎罪一般对我讲述了自己的困境,言语之中竟有了一些依赖,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曾经让我为令是从的父亲,在电话里父亲不无夸张的对我说道,我们这煤矿完蛋了,煤炭现在价格这么低,挖出来卖不出去,堆在煤场上下雨还会自燃,工资都快发不上了,连通往省外煤矿的班车都卖了,我身子骨要是硬朗的话也和小青年们一样辞职了,说到这里父亲沉默了好久才感叹道,唉,我也是没办法呀!我在父亲准备提及自己的峥嵘岁月的时候把电话挂了,我心想,说什么,你不行了,就是不行了。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连那些零零碎碎的杂活也做不了,弄不弄就会晕倒,矿上就给他办了内退,父亲回家了。

    父亲刚退休没多久,我便回了一趟家,那一次我趁父亲站在阳台上浇花的时间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我第一次注意到父亲的鬓角已经全白了,昔日红润的脸庞也和掉了头发的头顶一样变得枯黄,额头上的皱纹不再因为表情的变换而抚平,就连他那双父子兄弟一脉相承的牛一样的眼睛,也有一只眼的眼皮好像失去支撑的幕布一样耷拉下一角,他佝偻着身子站立的样子与长期盘踞于我的头脑中父亲的样子判若两人,我想那个盛气凌人怒发冲冠的父亲已然成为了永恒的假象,不禁在心中感慨道,原来我的老子竟已寥落至此!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