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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风霸锦城 > 第二十章 侠义客怒惩镇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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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陈昆“嘿嘿”几声笑,对陈老二道,“跟这读书人说的什么道理,讲的什么理由?”

    脸一横,冲着何先生道,“我就是疑你写了状子,今日就是要砸了你的摊子,断了你的手指,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们做对。”

    对手下一努嘴,“先把他给我绑了,吊到树上去。”

    几个手下恶吼着冲上前,只几下就将何先生绑了个结实,正待要吊到树上去,忽有人嘶喊着冲开围观的人群,扑到陈家兄弟的近前,一个没站住,五体投地地趴在了陈家兄弟的脚下。

    陈老二歪头瞧了瞧地上的这个粗矮子,“老七?出了什么事?慌成这样?”

    陈七晃了晃眩晕的头,抬起撞得满是血污的脸,说,“不得了,不得了了,有人砸店,有人砸店了。”

    “什么砸店?砸哪个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砸店?”陈老二问。

    “真的有胆大的,真的来砸店的。”陈七爬起身,便将春风楼发生的事拣着大概要处向陈家兄弟说了。

    陈七的话还未说完,陈家兄弟就已暴怒得不可扼制,撸起袖子就要赶去,几个绑押何先生的手下急喊问如何处置?

    陈昆挥手道,“一起带去,先打死那几个不想活的,再打死他。”

    春风楼外围满了人,黑压压的挤得风都吹不进,窃窃私语声叠在一起,合成了噪乱的喧闹声。春风楼里却是安静得极异样,只有茶杯碰碟的响声,那是李特在品茶,他坐在一楼厅堂中一个最显眼的座位上,一名店伙计,哆嗦着两腿,双手抱壶,殷勤地为李特斟水。一楼原本砸翻得乱七八糟的桌凳也都草草地扶起,趴在地上呻吟的一帮子壮汉也不知跑去了哪里,食客们更是走得一干二净,连那个奄奄一息的胖子也不知被谁架走了,这一楼厅堂里,只有李特和一个店伙计。

    陈家兄弟跨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些,他们于是就有些愣,暗问陈七,“只他一个人吗?”

    陈七道,“不是,他们有三个人,个个手段了得,咱那帮兄弟都不是对手,现在……就只这一个,另两个却不知去了哪里,莫非是设下埋伏了?”便紧张地四下张望。

    陈昆焦躁,跨大步进前几步,见李特只稳稳地喝茶,根本视他们不见,便心中起疑,听陈七将对方描述得又十分厉害,不勉犯了些怯,再跨出的步子却小了许多,忙又回头去看自己的身后,跟随来的三四十名手下已将大门口塞满,就壮起胆,再进几步,离着李特只四五步时,一斜身,从旁抽来一个团凳,竟面对面的坐下了。

    “老客从什么地方来啊?”陈昆也不拱礼,只这么直硬地问李特。

    李特却没有搭话,对身侧的店伙计说,“去吧,没你的事了。”

    那店伙计慌地弯了一躬,急跑开去。

    李特把茶杯轻放到桌上,扫了一眼挤进厅堂的三四十号人,微微一笑,对陈昆道,“排场不小,都是你的奴才?”

    陈昆也一笑,“这些可不是奴才,都是些不要命的贱骨头,要不被别人打死,要不就把别人打死,别的事,都不会做。”

    李特又瞧见了被推在一旁身上捆着绑绳的何先生,“这个人好像不该到这里来,应该是你们兄弟俩做的另一件恶事吧?”

    陈昆瞧一眼何先生,道,“哦,这个人——,这是个读书人,是咱这镇上最有学问的,我把他请来,是打算让他给你写祭文的,你应该高兴才是。”

    李特道,“这倒奇了,请人还要用绳子捆绑,你们陈家的请人方式却也独特。”

    “他也是个贱骨头,不用绳捆,难受得很。”

    李特呵呵一笑,又将酒楼四边扫了一眼,道,“开这酒楼,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陈昆冷笑道,“不瞒你说,一文钱没花。”

    “哦?”李特很诧异,“那是怎么得来的?”

    陈昆的冷笑忽地变成狂笑,道,“打来的——”他将拳头一攥,在面前晃了晃,“靠的就是这个,靠这个,什么东西都会有,这酒楼的原主是被我给打残了的,折了他的腰,还断了一条腿,他二话不说,就把这座酒楼拱手让给我了。”

    “这么说,得来挺容易的嘛。”李特的声音不高,却听得清晰。

    “容易吗?”陈昆似乎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拳,“是呀,是挺容易的,有这对东西,什么都得来的容易。”便又仰面大笑。

    李特点点头,“既然这么容易,那好,这座酒楼让给我怎么样?”

    “让给你?”陈昆倾刻收起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去掏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是让给我。”李特道。

    “狂徒——”

    突然一旁有人大喝,声音陡响,将厅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发声的人竟然是那位被绑缚的何先生。

    何先生走前两步,似是很愤怒的样子盯视着李特,大声道,“你这狂汉既无知且无礼,你可知此公是谁吗?”

    李特怔了怔,颇觉有趣,就冲何先生拱了拱手,“那么就请教一下吧。”

    “此公仍雍西英豪,扶风俊杰,八百里内,众民莫不仰慕,千里之外,群雄莫不慑服,其以勇健闻于四方,豪侠立于当世,雄扼关山第一镇,名震陇渭十八郡,陈公,单讳昆。”

    李特瞪大了眼,略带惊讶瞧着何先生,揣摸着这人究竟是什么来由和经历。

    感到惊讶的不止是李特,陈昆的惊讶远过于李特,他的眼睛瞪得比李特更努力,尽管他的眼睛并不大。他怔了一会,指点后面的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夯种,怎么这样对待何先生?叫你们带何先生来,你们怎么给加上了这些东西?快点解开,解开。”

    几个手下忙过来给何先生解了绑绳,何先生揉了揉被绑酸的胳膊,又整了整零乱的长衫,这才近前几步,与李特和陈昆恰好形成对等的三个角。

    何先生对李特的怒气似乎还没消减,指着李特继续道,“痴汉,看你这躯身,定是耕田犁地攒了身老力的,自道有把理田的笨力,就想使横逞强,来抢霸别人的产业吗?你想得太简单了,陈公得此酒楼,固是凭着双拳,凭着胆识,更是凭着侠义二字,想这酒楼原主仍是本地无赖,欺压良善为恶日久,陈公夺他酒楼是出公义,陈公仍伟丈夫,天地男儿,并不欺他人单,当日之情景如今日一般,虽然也有这一众豪杰俊士跟从陈公而来,但他们来只为维护一个公理,并不出手相帮,陈公也只是独身与那无赖相搏,陈公素雄武勇健,拳出如风,脚踢如电,其勇武神技冠绝当世,当时只使出三五招式,那无赖就伏地不起,痴汉,你自觉能抵得陈公几招几式?”

    李特转脸打量了几眼陈昆,微一摇头,“如此,想是挡不得几招几式。”

    何先生继续道,“既知不可抵挡,你还坚持狂念,要夺酒楼吗?”

    李特似乎有些吓着了,啜口道,“这样看来,我是得考虑一下了。”

    何先生冷笑一声,“晚了,狂汉,话既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况且你大闹春风酒楼,无端殴打店伙计和客人,罪不容赦,这番教训你是逃脱不过的了,勉不得要断骨折筋,你要有所准备,陈公,何某说得是也不是?”

    陈昆听何先生的这番涛涛言语,有些发懵,既被捧得如踏浮云,又被逼得无路可选,只好应道,“是,是——”

    “不过,”何先生又道,“陈公仍当世伟丈夫,天地好男儿,绝不欺你独身一人,当然,料知你必也早有准备——”说到这里,何先生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似乎在酒楼的哪个角落里真的有埋伏,这一举动也引得陈家兄弟及随众都跟着四下张望。

    何先生继续道,“只要你不使人暗箭伤人,随陈公来的这一众豪杰也绝不会一涌而上欺你一人。”

    李特微一笑,点点头,冲陈昆拱手道,“敬仰,敬仰。”

    陈昆此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推却不得,只好也还一拱,“客气,客气。”

    李特便缓缓起身,再一拱,道,“我一过路客,不过在家锄地事农,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世面,不想惹了这麻烦事在身,陈公若要施以教训,我甘心领受。”

    陈昆见李特说得卑恭,料想是心怯了,即就徒升精神,也起身道,“乍一出门的人都这样,不知深浅,我也不欺你,好歹留下些东西偿了我酒楼的损失,还了我的脸面。”

    说罢,伸手攥拳,活动手腕,何先生忙拦住,道,“对付这等痴汉,何用陈公亲自动手,陈公只需压阵便是。”

    陈昆一愣,“那叫谁去?”

    何先生也不应话,却冲李特道,“如你这等莽汉,令陈公亲自动手,是大大抬举了你,若遣他人动手又失了陈公信义的威名,二者权之,何某以为,以陈公之弟陈峰代兄教训与你最是适宜——”转向陈昆,“陈公以为如何?”

    陈昆正自也没有底,听何先生将此事推给了别人,合着高兴,也不多想,道,“是,是,就这样。”

    何先生就把目光投向了齐挤在门内的人群,盯到了老二陈峰身上。

    陈峰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与此同时,更多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他,他不得不向前挪步,挪到了陈昆身旁,忽俯在陈昆肩头,低声道,“哥,我觉得老何不怀好意,咱为什么要听他的,让兄弟们一起上,乱拳砸死这个汉子便是。”

    陈昆早被何先生捧谄得已将自己当成了伟丈夫、好男儿,胸中正鼓荡着信义服众的意念,虽也觉有异,但也不肯在众目之下撒刁放赖,就按住陈峰的肩头,道,“放心,我看那个夯汉不过是有些锄地的笨力气,不像咱们自小是在拳脚堆里长大的,打趴下他,不会太难,我就在五步远的地方站着,看着不好,我就出手,他再有能耐,也敌不过咱兄弟俩四只拳。”

    陈峰仍是犹豫,陈昆瞥了眼他的众手下,道,“别了露怯,后面的兄弟都在看着咱们,镇服不住他们,以后还怎么带他们?”

    陈峰只好硬起头皮,向前挪去一步,又急回头看陈昆,陈昆把手指向两步之外,示意他就站在那里,陈峰这才放心,加大步子,向李特奔来。

    李特却先要拱礼,就抱起拳,哪知这陈峰有算计,他要趁李特未及有备时下辣手偷袭,眼见李特正拱起手来,就毫不犹豫地一拳照李特面门击来——

    陈峰自觉他的拳快,拳猛,出拳之前,就已想象出对手满脸血污,仰倒在地的情景,然而,他明明看到自己的拳是冲着对方的脸去的,那张脸却恰到好处斜到一旁,自己的拳无论如何也击不中那张脸,而糟糕的时,他的腿好像又恰被什么东西一绊,霎时立不住身,要仆倒,可这时,后腰处又被一股力量狠劲一推,于是,他就腾空而起直向前飞——

    陈昆刚刚站到两步远的地方,定住脚还未转回身,便听身后扑通一声震响,急回头看,见李特仍站在原地,好像未曾动过,陈峰却扎在李特身后四五步远的一张被撞散架的桌子里,手脚很别扭地翘起,不停地抽搐。

    陈昆瞬间暴怒,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向李特,突然,吼声变成了惨呼,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陈昆已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他的右臂变成了可怖的畸形,不可思议地反向曲了几个弯。

    “上,上,打死他,打死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粗矮子陈七,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应和声随之响起,陈家的一众手下们个个大吼着,怒骂着,每一个的声音都高过了陈七,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向前冲,只跳进一步再退两步地呐喊,远远地比划着拳脚。

    李特扫了那帮人一眼,面色愈发从容,他指着地上的陈昆,也不管对方听得到听不到,喝斥道,“你兄弟俩平日为非作歹,横暴乡里,单只你打残酒楼原主这一例,就该将你立毙于此,废你一条胳膊,算是给你的惩戒,也让你日后为恶不得。”

    说完这些话,再转脸去瞧那帮凶吼的手下,许是手下们也想听李特说什么,在李特指着陈昆喝斥时,他们的喊声也减小了,待李特再瞧他们时,便又大声吼叫起来。

    李特此时却真的有些犯愁了,那众手下虽是乌合之众,且看架式,也尽是不肯卖命的,只是人多,把酒楼的大门塞堵得严严实实,并没有让开路的意思。

    就在此时,忽地从二楼的楼梯口处旋转地飞下黑乎乎一物,直飞向堵在门口的众手下,那些站前排的瞧得明白,或抱头窜去,或就地扑倒,身后的人待见得飞物已是反应不及,一时间,惨叫连连,众人七歪八斜,躺倒下一片,站在门边最后排的人,不明就里,只道里面有人杀出,吓得调头奔窜而去。

    且在众人还未看明白砸向他们的物什是什么,二楼上又飞来同样一物,还是飞向酒楼的大门,那众手下身在堂内的便两边散去,让开大门,跨到堂外的,早就逃得不见踪迹。

    只有十几个被擦刮砸中的,躺在地上哀嚎不断,搬开那物时,才知是用餐的桌子。

    李特知是夕斌所为,微微一笑,就迈步向外走去。

    “上,上,给我打——”陈七还在努力地嘶吼,并狠命将一名手下推向李特,那手下刚及李特身边,忽地倒身飞回,正撞陈七身上,把陈七仰面撞在地上,鲜血自鼻眼喷溢,众人惊吓得更不敢再靠前一步了。

    李特跨步走出酒楼,杜新正牵马挽缰来至门前,李特揽过缰绳腾身上马,与此同时,二楼的一扇窗户忽地打开,一人自上落下,捷若狸猫,落地后也不停留,身子一纵,便已骑到了马背上,却正是夕斌。

    李特见人已集齐,正待纵缰驰去,马下忽有人道,“壮士何不稍我一程?”

    低头看时,却是那位何先生。

    李特一笑,伸出手牵定何先生手,一提一带,何先生便跨坐在了李特身后。

    “坐好了,何先生。”李特说罢,便抖颤缰绳,一股黄尘腾起,三匹马驰出了曹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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