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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顽石青书 >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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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州城繁华如初,虽又过去三十多载,却也没多大变化。茶楼二楼雅座内琴弦轻拨,一曲琵琶,犹如女子低喃浅语,道不尽的情愁,叙不完的哀怨,透过窗绡飘入街边,勾人心魂。

    石板路上,孩童们嬉戏追逐,有车轿经过时便被妇人们拉回温声责备几句,又撒开脚丫子跑开。

    旧去新来,生命轮回如四季更迭,不知君氏如今是谁高坐龙椅,俯视万民。可还有谁记得君珩?我望着前头高大红色朱门有些失神。这些年从不敢踏足来此看它一眼,也不晓得那怯意自何处而来,又是在惧怕什么!我有时会想,如若世间有以命换命之法能换来君珩平安终老,代价是以我之命,我是否愿意,我竟发觉是愿意的,真是糊涂了。

    淮云淡淡看我一眼,温声道:“从前种种,皆如黄梁一梦,不过顷刻而已,转瞬即是空,你不应执念太深。”说罢转身踱进街边米行内。

    我嗤声一笑,如今还有什么执念?我终是没护住他的!数十年过去了,珩王府今已是敏亲王府,世间再无君珩,只有长风了。

    小长风也在愣愣看着昔日的珩王府大门,跟丢了魂似的。我诧异问他:“你瞧什么这般入神?”

    “没瞧什么?”他收回心神垂目看向地面,背手跨入米行内。

    这娃怎总爱扮大人?

    一个时辰后,所需物品已置办妥当,我那瓮里少了五十七块金疙瘩,真怪心疼的。回到住处时,院里除七只游得甚是惬意的灰鸭外,还多出一人来。紫光神色清冷的看着我,又看向我身后的淮云。我向她颔首行礼后拉着小长风避到屋里。

    小长风将怀里纸笔搁桌案上,转身问我:“你怕她?”

    “嘁!”我从镯子里取出砚台墨条,头也不抬地答他:“我怕谁?我谁也不怕!”小娃儿懂个甚?尽爱瞎琢磨!

    小长风看着我继续说道:“哦,怕她可不好!她常过来看师傅!”

    “是吗?”我边取东西边漫不经心问他:“每年都来吗?还是一年来个几回?”

    小长风答道:“去年来过好几回,今年是第一回。”

    哦!拜淮云为师两年了!我又问:“你怎么认识你师傅的?你父亲让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做你师傅,你母亲也不反对?”

    小长风淡淡看我一眼答道:“师傅是宫里那位指派来的,我父亲做不得主。”

    “宫里那位?皇帝?”长风点点头,我又问他:“那你母亲也做不得主吗?”

    “母亲生下我便去了,所以,我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师姐还想问什么?”小长风神色认真问我。

    我噎住!

    小长风继续道:“我尚在腹中时,国师便预言我非凡胎,恐将祸及至母!我母亲不信,后生下我血甭离世,坐实我不祥之名。如今大元上下皆视我为异类,是名与姓氏都不配拥有之人。”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只得坐得笔直的盯着他。他又说道:“我也确实异于寻常孩童!不足一岁便能走能言,三岁无夫子教导下竟能识字,四岁一册书卷看完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五岁拜师,不过拜完师仅半年师傅便不见了,直到上月才回来。”说罢淡然问我:“师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都说完了还要知道什么?还是要我说些什么?夸一句神童?不大妥!此情此景,还是缄默不语的好。

    小长风眼力界极好,看出我的不自在,岔开话头问道:“师姐呢?来自何处?”

    我呵呵一笑,这话说好答又不好答,于是指着屋顶道:“魂儿应算是天上的,中间出了些事情,如今的原身是凡间灵石。我在天宫待了千年,凡间山林里待了五百年,又在尘世中昏昏碌碌过了几十年,前些日子去涂山又待了一月余,出来一看,凡世已过去三十多年,没了。”他从娘胎里说到现在,那我也只能从天上说到地上了。

    小长风也跟着我呵呵一笑,道了句:“有趣!甚有趣!”

    我僵笑着附和:“是,挺有趣!”你那神色哪还是六岁孩童该有的啊!不怪别人将你视作异类!

    待我与长风跨出屋子时,淮云独自站在水塘边,蹙眉深思。见我们后肃然道:“我要出去一趟,应很快回来,我不在时,你们认真修习术法,莫要懈怠,更不可操之过急,乱了心神。”

    我点头应是,长风拱手行礼道:“徒儿知晓。”

    塘边金光一闪,飞向天际。

    午后长风在自己屋里打坐,我很纳闷,他连辟谷都未学会,打的什么坐,修的什么术法?然我仅是看看也未多言什么,一整下午都在忙着收拾他屋子隔壁的小屋。这回估计得住上很久,屋里屋外必须收拾细致些。待到新床新被褥铺上后,终于亮堂许多,瞧着已没先前那般紧凑昏暗了。

    第二日,我又去京州城买来五六株秋菊,同长风一起栽在篱笆下,为院子增添不少意趣。

    鸿雁南飞,斜阳透过篱笆照在菊悠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小长风轻笑一声,问我:“菊花明明栽在西边篱笆下,你何来的采菊东篱下?”

    我不悦了,挑眉瞪他,“东边是水塘,怎栽它?西边东边也没多大区别,何需钻那几个字眼?真是无趣!”说罢丢下他回了屋子,留他一人在外头浇水。

    菊花长势甚好,栽下时恹恹的花骨朵,不过十来日竟开满枝头,甚是稀奇!我每日都忍不住在边上瞧看许久,一直瞧到花开败了,空余残蕊抱枝时,淮云仍未归来。他的很快回来,已过去两月余。

    日出月落,斗转星移,又下过五六场雨,屋后峰上红叶早褪去,今已换上翠绿,我也记不得过去多少日子了。这日,我杵塘边纳闷地看着水面四只灰鸭,不明白另三只灰鸭整日躲窝棚里做什么,也欲修行么?鸭精?

    长风在后头低低唤了声“师姐!”

    嗯?这娃儿日日跟灰鸭一样缩屋里打坐,今日怎舍得出来了?他今日穿的是件青色薄衫,为修习辟谷术,整个人瘦一大圈,只是那露在外头的脚踝是怎回事?

    “你这袍子下边怎的了?”

    长风翻我一眼,温吞吞问我:“师姐瞧不出我长高些了么?”

    我拿手比划比划,诚恳答道:“没瞧出!你带来的衣裳全都小了?就没件合适的?”

    长风木脸道:“去年穿着正好,今年必定全小的。”

    我了然道:“哦!那得去买些新的了。”慈荫谷冬日无雪,并不寒冷,小长风离家时带来不少衣裳,我也就没替他备下新衣。可现在看来,以后每年都得重新置办几套了。

    长风盯着我身上衣裳道:“用灵力幻化一件衣裳也可,你身上那件就不错。”

    我扯扯袖子认真问他:“你确定?若哪日我重伤或是消散于此间,你要在众人面前光着身子?”

    长风膛目结舌答不出话来。哈哈,竟真相信!这一世比沈庭初那世好糊弄多了!我无比愉悦道:“走吧!师姐带你去买几身锦衣华袍来!”

    京州城内成衣坊,掌柜和蔼笑道:“共二十两。”

    我接过衣裳后,在袖中????摸出两块金疙瘩放柜台上。

    掌柜又和蔼笑道:“姑娘,不是二十两银子,是二十两金子。”

    什么?两件衣裳要二十块金疙瘩?我震在原地,长风却笑眯眯从我手中接过衣裳迤迤然的出了铺子。

    两件夏衫,怎会这么贵?莫不是诓我吧?我忙冲出门夺回长风手中衣裳,大力拍在柜台上,质问掌柜:“这什么料子做成的?竟卖这么贵?我就两块金子,卖就卖,不卖换下家。”成衣铺子多的是,不定非得买他家的。

    掌柜依然和蔼笑道:“开门做生意,诚信为本,货真价实,小公子挑中的两件皆是江南冰蚕丝所织,价格自然颇高些。若是那边几件价格倒还好说,但这两件二十金已是实诚价,不能再低了!”

    长风靠柜台边哼哼道:“师姐不是说带我买锦衣华袍么?如今两件冰蚕丝也舍不得买了?幸而我没挑那件呢!”说罢指着掌柜后头一件月白色长袍与我看。

    我嗤笑问他:“那件买给你你穿得了么?”没我高的个头还想穿那件?

    长风笑得极其愉悦道:“过几年总穿得了!要不今日一块买下,省得以后再跑一趟。”

    掌柜也笑得更加和蔼了,“那件衣裳,二十金买一袖口应是够的!那料子乃金丝与冰蚕丝”

    “什么?一袖口?”我惊呼出声,不等展柜将话说完,迅速从袖中摸出一把金疙瘩,数出十八块撂柜台上,抓起那两件衣裳拉住长风就往外头走,跨过门槛时绊到脚,幸而长风扶一把才未跌倒,他却讥笑我,“师姐何需吓成这样?我又没说非买不可!”

    我顿住步子,看着他肃然道:“师弟啊!师姐那瓮金子虽瞧着不少,却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家师傅屋里那些笔墨纸砚,还有你屋里那些诗书经卷,全是师姐我那瓮里金子换来的!你再要那件衣裳的话,我那瓷瓮可就真见底了!”

    长风靠在门框上龇牙大笑起来,指着我手中衣裳道:“这两件应够穿一年了,师姐那瓮金子暂可安好,就先捂着吧!”

    我正欲骂他,就听屋里掌柜低低道了声“东家”,然后传来一男子声音,“什么事如此高兴?”

    掌柜道:“师姐带师弟买新衣裳。”

    长风回头补道:“还有新鞋子!”

    我慌忙捂住袖口瞪着他:“怎的还要鞋子?鞋子也小了?”

    掌柜在柜台后朗声笑道:“本店鞋袜都有!小公子可要瞧瞧?”

    “不要!”我怒目瞪向店内吼道!两件衣裳花去我二十金,再来两双鞋子,不定他要多少金?还是去别家瞧瞧更为妥当。

    掌柜旁边站得笔直的男子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呐呐道:“青青书?”

    嗯?认得我?我上下看看,不认得他!挑眉问他:“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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