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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微雨轻落云深处 > 第六章 玉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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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内

    身着布衣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地上,手持一本古书,眉眼安然,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从外往里看,美好的犹如画卷一般,宁静而纯朴。

    原来阁楼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阴森,只是煞气浓厚,有股子血腥之味充斥其中。所以才会有如此可怕的谣言散开……

    落微认真地看着书卷的内容,神情凝重,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划破了这一片沉静,或远或近地向四周传递开来。

    落微感受到了些许凉意,不禁攥紧了自己的衣物,搓着手为自己取暖。

    突然铿的一声响,剑风刮破空气的声音突兀而至,正在认真看着古书的落微不禁吓了一跳,她将看到一半的古书塞进怀里,起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起身便看到一团冰冷而凛冽的黑风在数米内席卷而开,夹着凶横的爆裂气势让落微连续退了好几步。

    趁着一股缝隙,落微身形一动,急忙向楼梯跑去,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势。

    凶狠的黑气在空中愈演愈烈,地上飘洒着的符咒都碎成了粉末,飘起了漫天的灰尘。

    那些灰尘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扯住了逃跑的落微,将她团团围住。黑烟内模糊一片,落微不禁瞪大了双眼,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阁楼中响起,被黑烟包围着的落微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滴落,却偏偏一步都动弹不得,只得硬生生地受着,才不过一会,便面色苍白,如生过一场重病一般。

    就在这时,腰间的紫薇玉坠微微地闪着光,不一会紫色的光芒就突然冲天而起,它恍若感应般,对峙着那团黑气的攻击,黑气微颤,似是发出了淡淡的哀鸣。

    隐隐之间,那攻势凌厉的黑气慢慢变缓,逐渐被紫光压制了下来……

    落微乘机用力解开了黑气的禁锢,一时间全身失了力气,瘫倒在地。

    倒落在地的落微望着悬于半空的黑气,一脸苍白,鲜血缓缓地从嘴角溢出,眼底浮现出深切的惊恐,手握的死紧。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逃跑,便见那团黑气发出了一阵哀鸣,黑风戛然而止,飞洒漫天的灰尘渐渐落下。

    落微见此,松了一口气,努力地朝光亮处爬去。也许是体力耗尽,又或者是惊吓过度,爬到一半的她昏死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躺在阁楼外的空地上,阁楼的门早已关好,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微风在颈边拂过,吹散了早已散落开来的秀发。

    她试着从地上爬起,却一个趔趄又摔在了地上。

    这时落微听到了一声轻笑,那笑声中明显带着些许嘲笑。

    她忙四下环顾了一圈,却发现一只小胖猫仰躺在自己的身边,只见它短小的四肢,圆滚滚的肚皮,正懒洋洋地眯着眼看着她。

    落微垂下眼,突然想起昏睡时嘴边传来的丝丝凉意,还有刚才突如其来的笑声,神情缓缓凝重。

    也许是感受到了落微凛冽的目光,那只猫一跃而起,茸茸的脚垫向前一搭,夸张至极的抻了一个懒腰,眯眯的眼神好似瞥了她一眼,便神态优雅地走远了……

    落微嘴角一咧,感叹道,真是只灵活的胖子。

    心里却不住地怀疑,刚才难不成真是这只死肥猫在嘲笑我?落微想到这,失声一笑,看来自己真的是被吓得不清……竟会有这样的胡思乱想。

    ……

    不远处草丛里,一个男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没过多久,那抹黑色的人影就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

    另一边

    当落微以为成功地隐瞒住了自己出逃去阁楼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发起了高烧,滚烫如火,昏睡了过去。吓得不清的心语连哭带跑地给落微准备冰毛巾。

    而走到一半的萧江感觉有些奇怪,狐疑地朝采薇院看了看,便看到心语哆哆嗦嗦地从房中走出来,心底生出了些许不安,便快步折了回去,

    “心语,着急忙慌地要去哪?”

    心语一抬头便看到又折返回来的萧江,神情一顿,手心猛然缩紧,默不作声。

    看着心语不对劲的神情,心底猛然一震,落微她该不会……

    “小姐,她出事了……”

    当萧江正准备质问的时候就听到了心语带着哭声的回答。

    ————————

    萧江沉了沉眼,看着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落微,面色不善地看着心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一双眼沉得可怕。

    他想起了当年,躺在血泊之中的玉梨……

    心语低着头都能感受到一股浓厚的压迫感缓缓向她逼来。

    “心语,快去找大夫来。”

    “可小姐说……”

    “快去!”终于呵斥声响彻在整个房间。

    心语见萧江面色微变,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跑出房间找大夫去了。

    见心语瞬间没了踪影,萧江叹了一口气,着急地来回在房间里踱步。一转头,正好看见落微眉间微动,不由一喜,忙弯下腰。

    “落儿,你醒了!感觉如何……”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萧江脸上的惊喜缓缓凝住……

    落微睁开的眼睛里,空洞无神,与木头一般无二,胸口衣物下白光隐隐而现。

    他定定地看着落微,唯恐她出什么事。只见她空洞的眼神逐渐变得苍凉痛楚,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要……不要过来……走……走开。”

    低低的呢喃声从落微的口中吐出,她眉间显出一抹挣扎惊恐之色。

    就在这时,那一抹微弱的亮光自胸口而出,慢慢地涌进了她身体里,最后凝聚在她体内,彻底沉淀了下来。

    随即落微也恢复了正常,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种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他面色凝重地盯着重新陷入昏迷的落微,手轻轻地摸了摸刚刚还在发烫的额头,眉微微皱起……

    居然……已经退烧了……

    萧江看到落微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链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链子上挂着一颗洁白无瑕的珠子。难道刚才在发光的是这个?它是在给落儿疗伤?

    他朝面色恢复红润的落微看去,知道自己的猜想未错,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的惊喜,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有些庆幸……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和你舅舅还有玉梨姐交待?

    ———————

    平静如水的夜晚,万籁俱寂,仿佛喘息声都显得多余和聒噪。

    清冷的采薇院中多了份些莫名的冷意,皎洁的月色下

    萧江站在院外,神情隐隐担忧。

    一身白衣的女子从房中走出,隐在月色下,步履缓慢,却隐隐透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心语连忙跟着,将紫烟色的大裘披在落微身上。见她转过头神色茫然,随手替她拿掉发间的紫薇花,笑了笑,神色柔和,

    “小姐,虽然你现在不打紧,但身子到底还是弱,更深露重,还是当心点好。”

    温润的月色下,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落微只觉得这个笑容格外温暖,她猛不丁地抱住心语,轻声说道,

    “心语,谢谢你。”

    听到落微的话,心语被抱住的身体微微一顿,看着埋下去的脑袋,眼底渐渐变得柔软起来,她轻轻拍了拍落微的肩,道,“没事了,小姐。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日子你一定会平安快乐。”

    声音温润柔和,莫名的能让人镇定下来,落微抬头,眼眨了眨,好像看到了记忆中那张温柔的脸,轻声道,“心语,明日我想去趟白桦林。你不必跟着……”

    ————————

    付井镇白桦林

    茂林修竹,静心怡人,一如往昔。

    刚走进这片白桦林,落微便回想起了很多儿时的记忆,多数都是玉梨姐姐在这里陪她嬉笑玩耍,放纸鸢,读书写字……

    她慢慢地走到一处,便依稀看见一白一蓝两道人影立于白桦树下,青年神情温和,目光专注着看着他身边的女子,少女眉目娇柔,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落微望着记忆里的他们,不禁眼眶湿润。曾几何时,她都觉得玉梨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贤良淑德,伴有一心人左右,相知相守,直到永远。

    可如今……一曲终了,繁华散尽。伊人已逝,只余一声空叹。

    她来付井镇这么多天,都不敢来这白桦林一次,只因她害怕记忆中的那个温暖的笑容又再一次离她而去……

    一阵微风飘来,带来了似有若无的香味。

    落微困惑,这白桦林枝繁叶茂,却从来没有花,如今却有花香,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寻着花香,往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便找到了花香的源头。

    不远处的梨花如朦胧的云霞浮绕在前方,融合于蓝天,恰似朵朵莲花在碧绿的涟漪间浮动,娇柔而美妙。

    这里泉水声音潺潺,浓郁的花香将此处笼罩,生出了几分与世隔绝的空灵来。

    大概猜到了此处是何地的落微,脚步沉重地便小?阶呷ァQ┌椎睦婊ㄊ⒖?谛【读脚裕?沟谜馄?掌?卸茧畴底诺??南闾鹌?ⅰ

    浅紫色的裙摆拂过零落在两边的花瓣,走过木桥,便看到一颗古树下背对而立的白色背影,落微缓缓停下。

    这便是玉梨姐姐的栖身之地吗……

    真美……

    蓝衣男子缓缓转过身,眉眼淡然,黑发间夹着几片梨花花瓣,面色苍白,清冷疏离中透着谈谈地忧伤。

    只是,落微看着这样的萧江,却突然愣住了。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不由有些后悔。

    原来萧哥哥从来没有忘记过玉梨姐姐,他痛地应该比她还要彻底……

    树下的萧江此时也发现了闯入这片梨园的落微,神情亦是一顿,眼底生出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惊讶来。

    “落微,是你吗?”

    罗裙飘曳,随意披于身后的秀发……还有一双像天上星星那么亮的眼睛。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

    萧江一时晃了神,如若玉梨还活着,就该是这副模样。眼底不禁划过一抹深切的痛意……

    “萧哥哥?”许是萧江的目光过于呆滞,落微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落儿,我知道你一直想了解你姐死去的真相。也怪我,让你身处险境。你当真这么想知道吗?”萧江终是缓过了神,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落微沉默良久,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犹豫了很久才娓娓道来,

    “你知道的,你姐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你。当时知道你要来,你姐开心地几天都没睡好觉。每日都在想着要给你买些什么东西,后来从白玉国收到了你的一封家书,说是甚是想念桂花糕的味道。你姐当下就给你去搜罗了,奈何那时已入初冬,哪里还有什么桂花……你姐不肯放弃,说是落儿你最喜欢吃的,再难她都要给你做……”萧江扬起头,看着漫天的梨花,声音不住地颤抖,

    ”那天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阁楼附近的一颗桂花树还开着些许桂花……那天,怪我,没有陪着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天我看到的她的……笑脸……竟是最后一次……”

    “所以……就是为了那个该死的桂花糕?为了…我的桂花糕……”落微的声音哽咽,痛苦万分。

    望着她赤红的眼睛,萧江这才惊觉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实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们一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一直深处愧疚之中……”

    知道此刻的真相,落微才知道,原来都是因为她……从小玉梨姐姐就格外地疼她,都说长姐如母,可也从来没有一个姐姐这么疼爱过自己的妹妹。即使分隔两地,也会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她。一封又一封嘘寒问暖的家书,一件又一件针线整齐还贴身的罗裙,一块又一块可口美味的糕点……是玉梨姐姐隔三差五就托人从付井镇带给她的…

    她从来不知,那天就因为她那一句想吃桂花糕,就……

    落微放声大哭,她跪倒在那颗梨树下,哽咽着。

    “姐,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去做桂花糕,我不该老是让你为我做这做那,我不该……为了我,你值得吗,值得吗……你现在应该是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可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你起来,姐……你起来……”

    落微就半跪在铺满梨花花瓣的地上,嚎啕大哭,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萧江静静地站在落微身后看着她发泄,他知道有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也不知哭了多久,萧江轻轻地将落微扶起来,“这是天意,谁都没办法预测到的天意……这个过错不该你来承担。”

    落微闭着眼,眼泪依旧一颗一颗地流下……

    “落儿,听萧哥哥的话。不要再怪自己了,你玉梨姐姐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落微依旧泛着泪光,没有说话,她知道萧江话中的意思。可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落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又何尝不是?我也想和你这样放声大哭,可我不能。为了玉梨草堂,为了祝府,我不能倒。我只能选择暂时将你玉梨姐忘的干干净净,这样,我才能好好地活着……记住,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听着萧江话语中的笃定,落微眼中微不可见的流光闪过,似是停止了抽泣,舒了一口气,道,

    “对不起……”

    头微微垂下,淡紫的裙摆飘展,有种弱不经风的孱弱感,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放在两边的手微微缩紧。

    萧江微微一怔,何曾看过这丫头如此低落的样子,他拍了拍落微的肩膀,轻声说道,

    “落儿,听萧哥哥的话,你走吧。我不知阁楼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还会伤害你,我和你舅舅只想你平安……”

    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不知怎地,却有种透过岁月的苍寂感,落微抬头看着萧江,眼神微微落在一旁飘落的梨花上,这声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带了几分恳求之意。

    一阵微风拂过,梨花在枝头颤动着,摇曳着,落下的花瓣落在脸上,柔乎乎暖滋滋的。正如玉梨姐姐的手抚摸着她的脸旁温柔地喊着她……落儿……

    落微脸上,一时之间,无悲无喜……这些年终究是她太执着了。

    他为她在这片亲手种下的梨园里驻守了数年年,而自己又为玉梨姐姐做了些什么,为了那些所谓的真相,无情地撕开了舅舅和萧江还未愈合的伤疤,到最后,满身疲惫,一身伤痛。如今往事历历,情何以堪……

    “好,我知道了……”

    落微颤颤微微地转身离开,已经走远的她身影却突然一顿,她转过身,眼眸深沉,显出点点坚决,

    “萧哥哥,如果没办法忘记她,就不要忘记,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可萧哥哥,这么多年了,你该自由了……”

    一时间,树下的男子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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