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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越来越近,侧耳细听,这些脚步声沉重而机械,每一步重得似乎只能够在地上拖拽而行,便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一下又一下在鼓膜上划过。
他看了看墙上用石头刻出来的圆圈,只差添上最后半个。
情况不容细想,第一个身影手擎拆下的木门,已经冲到了房间里,门上的黄铜铃铛被撞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闯进来的怪物身上挂着破烂的黑色油布衣衫,一丝一条早已被撕裂开来,垂在他白骨裸露的脚踝之上。
他心下一阵震撼,再抬头去看来人的面目,却见殷红色的颧骨之上,双目尽剜,露出两个死白的洞,从洞中生长出了头发来,源源不断,绵延到嘴角。谢容的脚步不由往后磨了一寸。
此地没有丝毫灵气,法宝符?不过是破铜烂铁一堆废纸,修士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凡人罢了。
他调出技能栏,瞥了一眼,但见只有两个图标亮着。
门外不断涌进这些似鬼非人的生物,他索性给每个人都投了个七星,这些生物摇摇晃晃却也没有倒下,拖着骨瘦嶙峋却格外笨重的身体,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闪过横扫他面门而来的焦黑手臂,来到怪物中间,瞬间落下了三个生太极,层层叠叠好一片蓝光。
从腰间抽出长剑,弹了一下剑锋,银白色的刀刃拉开一个弧度,谢容手到之处,有切割皮肤,血液喷溅的声音。
怪物们焦黑的头颅应声而落,滚到坚硬的地上,一次次撞翻地上的黄铜铃铛,在他耳朵里炸开剧烈的声音。
神经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产生锐利的疼痛,他停下手中的剑,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干瘪而焦黑的怪物却不见减少,油布衣衫源源不断地闯进来,地上的油膏和脂血漫起了浅浅的一层,情况丝毫没有因为谢容的挥剑而有所减缓,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仿佛不是马夫的小屋,而是屠夫的街铺。
杀完眼前的三个怪物,还没有喘上一口气,他的背后刮过一阵阴风,尚未转身便有一支狰狞干枯的指骨横伸到眼前,直往眉心抓来。
谢容闪避不及,堪堪被扯破了一块皮,脸上满是红黑痕迹,分不清是怪物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随手抹掉血迹,反手持剑直插入背后的肉体里,喷溅出的血液让他背上的蚕丝衣衫一凉,雪白的袍子在昏黑的房间里点燃了黑色的花。
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烦躁的感觉,他的眼神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凌厉。
谢容可以杀完这源源不断的怪物,但是这并非久长之计。即便有每日挥剑三万六千次的体能和力量,但是这堆积如山的尸首总有一刻会占去房间最后的落脚点。
砍掉左手边的突袭,一个纵步来到门边另寻出路。他挥刀一连砍落三个头颅,才得以瞥见房间外面的走廊和拐角尽头的楼梯。
只有一条出路,然而必须要经过那个几乎以一秒一个的速度生产怪物的刷新点。
紧了紧手中的剑,此刻他反而平静了下来,鼻下沾满了腥臭的墨黑色血液,几乎让他的嗅觉尽失。
蓝色几近透明的生太极凝固住了怪物们的动作,谢容拨开焦黑的肉体丛林,忍受着极度难闻的气味,摸到楼梯扶手。
黄铜质感的扶手给手心带来冰凉的触感,精美繁复的雕饰嵌进掌纹中有一种特别的柔软的感觉,这花纹很是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只有两层楼梯,遥遥一看就能窥得楼下粗糙的木头地板。
剩下的时间——九个小时。
楼下不知道还有怎么样的危险在等他,谢容一身污黑血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八级的楼梯很短,他匆匆走过,拐过弯又下了八级,却没有见到预想之内的粗糙木板,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又一座一模一样的楼梯。
他转身跑上楼去,原来布满焦黑怪物的走廊已经消失殆尽,在他面前的是又一座一模一样的楼梯。
他一时有些眩晕,握着楼梯扶手的手心微湿。
唯一令人感到真实的只有这黄铜雕饰的触感,已由冰凉转为温热。
已经没有再跑的必要,他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一吊铜钱丢了下去,这是沈明山为他下山准备的。只是等了良久也未见落地的回声。
他干脆坐了下来,脱掉身上湿腻而沉重的衣衫,随手扔到了楼下。里面是薄薄一件雪白的亵衣,身上一冷,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若是就这样度过剩下的九个小时,不失为一件幸事,他有足够的辟谷丸可以服用。
调出技能栏,瞥了一眼镇山河的调息时间——剩余三小时零五分。
灵力依然是全失状态。在修真界十五年,纵不是见过惊涛骇浪,风雨加身却是常有之事,这种程度的秘境还不足扰乱他的心绪。
他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黄铜栏杆,熟悉的花纹让他几乎不能移开目光。忽然,一行细密的小字进入了他的视线。
“复下三层,别有洞天。”
并非用远古的字迹写就,但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细密的灰。
谢容依言往下走了三层楼,满目所见无非是一样的台阶,一样的黄铜扶手,连花纹都一模一样。他再去找栏杆上的小字,果真又见到了另一行字。
“生杀予夺,全在吾手。”
话中的意思不甚明朗,但见最后仍是“复下三层”提示,便依言又拐过六个弯下了三楼。
这层的栏杆上干干净净,并无字迹。
既然没有再下楼的提示,谢容便坐在楼梯上,专心琢磨这句话的含义。
刚坐下来便听到楼下传来突兀的脚步声,脚步细碎错杂,乍一听来是下楼声,凝神听来又是上楼声。
从扶手间向楼下探去目光,只见到了一截雪白的袖子,正匆匆往这里赶来。这袖子熟悉无比,让他心里陡然抽了一下。
他将腰间的长剑抽出来,提在手里,下了两层楼梯。
与那人照面撞上的那一刹那,还是没抑制住心中的震撼。尽管方才他就已有怀疑,此刻竟白了脸。
眼前站着的人,眉目温柔,两条剑眉斜飞入鬓,脸上沾满红黑的污迹,一身雪白的亵衣,手中提着一柄朴素的长剑。
正是谢容本人了。
一时间那句话像潮水一般涌到他的耳朵里。
“生杀予夺,全在吾手。”
所谓的生杀大权,动手的是自己,要杀的也是自己。
他再次瞄了一眼镇山河的调息时间——剩余三小时零五分。
时间没有丝毫流过的痕迹,甚至根本就没有流动,不知道是系统的问题还是这个秘境的问题。
如此看来,只有动手了。
谢容喉结微动,手指因着用力握剑的缘故变得苍白而发青,他把剑架到对方肩上的时候,自己的肩上也如约而至地一重。
但凡是谁出手慢上一秒,活下来的就是对方,问题的关键是对方的行为和动作和自己简直是惊人地一致,似乎除了同归于尽,没有更好的办法。
剑锋往肉里挤了三分,撕开皮肤的声音在呼吸声中显得喧哗,鲜红的血顺着冰冷的边刃服帖地流下,一点挣扎都没有。
再进入一分,便能划破血管,死亡是几分钟内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他不必去了解自己的情况,对方如何他便如何,这一点他甚至不用去对方眼神中确认。
手腕稍稍用力,剑锋倾斜,下一步就是封喉。
天地一阵摇晃,极速倾倒了过来。脚下的楼梯像完整的玻璃被人自中心击碎,一块块剥落炸裂了开来。手上的剑随着身体往下坠落,由于疲惫感,他甚至洒脱地扔掉了剑,只觉黑暗如压顶的乌云袭来,把他闷到了极致的深渊中,接着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终于,眼前再不是那些单调的楼梯。他长呼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一场极深极漫长的梦。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时间,他拉开技能栏,但见镇山河灰色的图标终于刷出了蓝色的亮光。
“你在看什么?”
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他顾不得脑袋里嗡嗡作响的疼痛,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袭青色衣衫。
“楚道友?”谢容从地上站起来,这才看到这原是之前那个充满怪物的房间,如今尸首依然堆积如山,只是他躺的这一块曾被人清理,“多谢道友相救。”
他身上也负了伤,谢容看得出来,衣衫的下缘早已被血迹染得乌黑,还有一只袖子断了半截,他定然也是周旋了良久。
“举手之劳。”他的脚下躺着一只破碎的黄铜铃铛,此刻已是四分五裂,“此地难缠,全是铃铛作妖。”
“原来如此。”他微微颔首,才觉到颈上有布包扎。
楚鹤青细细地看他,清朗的眉间稍稍皱起,“你方才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我在算时间。”
方才与他周旋间,谢容便想好了说辞,此刻说来自然流畅无比。
“还有半柱香。”楚鹤青淡淡地开口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看看。”
谢容扶着墙稳了稳步子,跟着他出了门。
尚未来得及细看环境,天地之间剧烈地动摇了,比之刚才幻境中更为剧烈,六合分崩,玄黄倒置,两人瞬间被甩到半空中。
谢容眼疾手快抓住了楚鹤青的手。
脚下的世界四分五裂,如撞碎的黄铜铃铛。昏黄的天空不断流转红色的霞光,从鲜红转至暗红,再到深黑。
天地之间被人凭空割裂出一条巨大的沟壑。头顶的□□九霄之外飞去,脚下的地消失在九幽冥府之下。唯有一束蓝色的幽烟紧紧裹着空中的两人,将一切的伤害隔绝在方寸之外。
仿佛是万年之后,天地初定,风烟俱净,自南方的天空处缓缓升起一颗金黄色的命珠,如是旭日初升。
正是半柱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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