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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埋首忙碌着，似乎在给她的伤口换药。动作很轻，可是拆解包扎的时候还是难免牵扯到皮肉，痛得她缩了缩身子。少年发觉，抬头看过来，对上她微微睁开的眼睛，霎时便红了脸，飞快地低下头去。她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戴着这个鬼怪一般的面具，竟然还会有人对着她脸红。何况是一个长得那样好看的少年，就像故事里讲的跟着天上神仙修行的仙童。
身后有人说话，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徒弟，你又怎么了？这伤口的样子很漂亮吗？血肉模糊的，你竟然也能看得脸红，真是……口味何其重也！”一副嫌弃且痛心疾首的口气。
少年脸更红了，又羞又恼却忍着不回嘴，只是默默加快换药速度。小姑娘还在身后念叨。
“不要绑这么宽。缠的时候注意受力均匀，一上一下交叉，既不能让药掉出来，又不能压迫伤口。手尽量不要摸到纱带里侧，有细菌……”
她看得好笑，一时连伤痛都忘了几分。
不多时，少年给她那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完，小姑娘走过来检查，拉拉纱条，试试松紧，评价道：
“勉强合格。”
然后一转头，也发现她醒了。小姑娘笑起来，对她道：“感觉好些了吗？”
不待她回应，又道：“等一下，我先让他们带你去解决个人问题。”
个人问题？她没听懂，呆呆地看着那小姑娘叫来侍卫，解开将她缚在床上的铁链，只把两脚之间的留着，然后小心地抱着她去隔壁一间小屋。屋里空空如也，只摆着水和净桶。她明白了，这是恭房，虽然香喷喷的，清爽干净得有些不像话。
小姑娘指给看她各种奇怪的用具，问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她点头。
“那你好了就拉拉这根绳儿。”
小姑娘指指安在墙上方的一口铁箱子，箱底竟然有一根铁管连通着净桶，旁边悬着一根挽绳。说完便带着侍卫毫不犹豫地出去了，像是一点儿没担心她有可能逃走。
太奇怪了，那个梦还在继续吗？
她仰头看看恭房墙壁上方的小窗。既然是做梦，那就没必要逃跑吧，在梦里逃走又有什么用呢？
一时事毕，侍卫将她带回去，照旧锁上铁链。小姑娘对她道：
“不好意思啊，还是得捆着你。你的伤口刚长好一点点，不能乱动也不能用力。如果裂开了，就要重新缝合，很痛的，比现在还痛！而且会留疤！特别难看的那种疤！”没裂开也会留疤，这么大的伤口要去痕搞不好得植皮，她是无能为力了。
看着小姑娘开始挺抱歉，后来却变成努力恐吓说服人的样子，她又想笑了。如果她逃走了，这个小姑娘和她的少年徒弟，恐怕会被那魔头责罚吧。
少年红着脸继续替她包扎，小姑娘让人端来食物和汤药喂她，末了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冲她眨眨眼睛：
“打针换药都这么乖，这是奖励你的！”
见她手还被锁着，小姑娘便把荷包放到她枕边。一股甜香飘散开，她想，大约是蜜饯。
人散去后，困意又渐渐袭来。她始终没有闻到迷香的味道，想必是汤药里面有问题……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过去多久，忽然被身侧一阵低沉而熟悉的蜂鸣吵醒，惊觉衣襟内挂着的铜笛哨正在微微颤动。
是师父来了！
她的笛哨和师父的那个是子母哨，三四里内，只要吹响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发出蜂鸣，相距越近，蜂鸣声便越大。
师父就在铭山！她必须想办法尽快回应。
“咳咳……”
轻轻咳嗽了两声，好让守在门口值夜的侍卫注意到她醒来，然后费力拧身挣扎几下。果然引得一个侍卫走过来查看，她忙作出尿急难耐的表情。
“我……我憋不住了……”
侍卫心领神会，叫来另一个同伴，解开铁链带她去恭房。
教主和大小姐都有洁癖，铭山上的恭房干净无比，据闻大内皇宫也不过如此，出趟恭简直成了享受。正所谓上行下效，如今玄冥教众对清洁卫生也很有要求了。以前要是半夜憋醒了，随便找个草丛墙角啥的一猫就完事，现在都憋着绕一圈到公厕解决。干净倒是干净了，就是麻烦一点。
你瞧东边过来这几个弟兄，慌慌忙忙地，一头扎进篱笆墙外——公厕在那儿，准是晚上喝多了三急的。两个侍卫乐呵呵地议论着。
话说回来，大小姐这病人进去得好像有点久了啊，可别出什么事儿。侍卫敲门吼了一嗓子，听见里面即刻有人回声，便放下心来又等了会儿。待那女子自己打开门出来，这才押着人回去。将将转过墙角，几条黑影便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手起刀落，两名侍卫被撂倒在地。女子欣喜地冲其中一个黑衣人喊道：“师父！”
虽然顾虑到处境，已刻意压低了嗓音，但深夜里听来仍嫌有些声高。
黑衣人点点头，示意她噤声，接过同伴从侍卫身上搜到的钥匙，亲自替她解开铁链，问道：“你伤在哪儿，能走吗？”
女子忙道：“我没事，师父，我能走！”
黑衣人便拉着她站起来，粗略扫视了一遍她的伤处，道：“还是让奉青背你吧。此地危险，不可耽搁，须得从速下山。”
说罢吩咐另一名身材健壮的黑衣男子过来背负着她，又用绦带绑扎在二人肩背部，以免奔跑之时不慎跌落。走廊尽头有人望风，见她们出来，打手势示意外面并无异常，一行人便悄悄往东遁去。
药芦的结构总体上说，像是座没有完全封闭的品字型三进大四合院，周围都是药田，很容易找到路离开。但这一行人来得匆忙，不曾细细察探，为防万一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这夜月色明亮，所幸他们运气不错，堪堪避过侍卫巡逻，一路寻来有惊无险。将出前院，打头的黑衣人忽然抬手止住众人脚步，猛地袭向一侧，从影壁后擒出一个少年。
“这小子好似来时便发现我们了！”
说着就要下杀手，女子认出来，忙止住他：“师叔，别杀他！他救过我。”
那黑衣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匕首，一掌将少年劈晕，就近扔到隐蔽处，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估摸着那一行人走远了，少年才支起身，揉揉后颈，从角落里出来。没走几步，惊觉有人看着自己，转头望去，穿堂内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缁衣玉带，金冠束发，正是玄冥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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