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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心澄忙着把葱爆羊肉里的葱挑出来，颇为不解：“来就来了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好回答，又不好回答。侍卫小头领想，人家叫顾心籽，大小姐你叫顾心澄，你说你俩有什么关系。是啦，是还没人知道你俩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人人听了都觉得你俩肯定有点什么关系！不过那顾心籽确实不是来找大小姐的，好像她就没有哪次打上铭山是来找大小姐的，她怎么能来了之后不找大小姐呢算了，还是说正事儿。
“我们尧堂主负伤未愈，恐怕避走不及。恳请大小姐赐药，堂主决意一死了之！”
“啧啧，尧小利呀，我劝你还是要善良。”
侍卫小头领一脸懵逼：“啊？”
“善良，懂吗？”
“不懂。”
顾心澄白他一眼：“算了，教主知道吗？”
“知道知道，教主让我们堂主随意。”
“你早说吖！”
她起身到后室取来细颈瓷瓶。冰白瓶身上贴着张殷红色笺纸，上书“剧毒”二字，一看就非凡品，亲手递过并郑重嘱咐。
“空腹服下，见效更快。”
“是是是！”侍卫小头领双手接下，小心揣好，千恩万谢之后，打算预约她晚间的活动：“还望大小姐晚些时候拨冗移驾，过来悼念一二。”
“不去。”她还要给徐华施针散功。
这拒绝得太干脆，侍卫小头领很受伤，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大小姐，我们尧堂主身世悲凉，幼年时便失恃失怙，如今在这世间已然没有其他血亲了。但是，他从小看着大小姐您长大，一直把您当作亲妹妹对待。这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不然我们堂主如何能够瞑目，如何能够含笑九泉啊？！大小姐……”
“下葬之时再去见也不迟。实在不能瞑目，就别死了吧！”
“呃……“说得声情并茂，正抹眼泪的侍卫小头领噎了一下，”不成啊，还是得死，老这样不像个事儿！那依大小姐看，几时下葬合适？”
顾心澄大声道：“我等邪教中人，行事不拘小节，棺木略停放两三日即可入土。”
“大小姐说得是！”
侍卫小头领虚心受教，恭恭敬敬退下，顺手带上门，来去如风。
她回过头，准备重新捡起刚才的话题，瞧见自己努力在余华碗里堆出来的食物小山还没被动过，直接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快吃！”
拍拍他那与她一般高的肩膀，作出一副老成模样。
“以后我来教你！”
他瞠大眼，瞪着这个刚刚历数完药丸要废他武功，紧接着又与人合谋要毒死同僚，眯着笑眼，年纪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女孩，难以理解她刚宣布的消息——她要教他！教他什么？
“你不愿意？”顾心澄瞅见他那表情，白问了一句，这完全不是问题，“不愿意也得愿意！”
他说不出话来，却是讶异之情大过不甘愿，又听她道。
“入我门下只有一个规矩不可不守！你现在发誓：若有违背，必遭千蛛噬体、万箭穿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心澄肃容正色，一字一顿。
“做人要厚道——不、得、弑、师！”
就像她说的，不管余华愿不愿意，当天他便被搬离仆役们的集体宿舍，住到了前院。顾心澄年纪虽小，在药芦却是说一不二。
侍卫们觉得这少年同大小姐差不多大，长得又好看，被大小姐挑出来做个玩伴也没什么，毕竟都是孩子。不见他们禀报上去，教主都没说话吗？当爹的都不着急，他们瞎操什么心？
经年日久的药仆们也不关心，此事唯独在同余华一同被俘送来药芦的几个少年里激起三分波澜。
“这小子！平日不声不吭的，想不到这么没骨气，他师父才死了几天，他便卖身投敌，我呸！！”一个束发少年满脸不耻，以掌击墙道。
睡在旁边通铺上的弱冠青年连忙低声喝止他：“明棠，噤声！”
明棠师弟是掌门师叔的独生子，一贯有些骄纵。原本这次上铭山的人中并没有他，谁知他竟拉着另一个师弟偷偷尾随而来，被发现时，大队人马已进蜀地，为免影响与其他门派约定好的计划，不得不带他一起行动。师父担心他若出了事，无法向掌门师叔交代，上阵前还特意安排他留在后面照应。不曾想这一役领头而来的前辈高手非死即伤，几乎全军覆没，他护着师弟和几个其他门派较年少的弟子逃走不及，只得束手就擒。
以前他只知玄冥教主杀人如麻，乃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不曾细想玄冥教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教主秋衍君的武功有多高深。如今方知道，名门正派私底下对玄冥教这种既不齿又不屑的态度是怎样的谬误轻敌之举。
所幸眼下虽说被俘，总算留得性命，小心些伺机而动，还有机会逃出去。
“明棠师弟慎言，此地四处都是玄冥教的人，”青年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屋外，又瞟一眼通铺那头面朝墙壁睡着的中年男子，见皆无动静，方沉声劝道，“人逢巨变，难免心生畏惧，何况余华师弟年纪尚幼，不必苛责于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我们身陷魔教，凡事都不要太过介怀。”
那少年愤愤地“哼”了一声，面有不甘，终究没再说什么。旁边另一名少年轻轻问道：
“靳师兄，师父师伯他们会来救我们吗？”
声音有些怯弱彷徨，全无往日里名门弟子的傲气，领着他们前来讨伐魔教惩恶扬善的师叔一位已经死了，尸体就从他们眼前被拖走，另一位不知所踪。素日举重若轻，在江湖上一言九鼎的师叔，就那样死了……
仿佛受他影响，青年也有些伤感，但他仍肯定地道：“会来的！掌门师叔重情重义，绝不会弃门下弟子于不顾。何况……”他没说出来，何况明棠师弟也被俘，掌门师叔总不能连儿子也不要了。
束发少年闻言急忙道：“陈阳，你放心！我爹肯定会来救我们！”是他不听劝阻，怂恿陈阳同他一道来铭山除暴安良，结果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也有些愧疚。
名唤“陈阳”的少年依然担心：“可是，要是他们不知道我们还活着……”
青年道：“我那时见董师叔突出重围脱身而去了。他轻功卓绝，处事机敏，玄冥教人抓不住他的，定已将我们的下落传了回去。”
说是这么说，实际对于董师叔能否逃脱，他自己也没把握。但师门中其他长辈都不在，他便成了主心骨，面对两个师弟期盼的眼神，青年沉吟片刻，又道：“你们切记隐忍，不要轻信他人。玄冥教的势力之大，你们也看到了，纵然掌门师叔会率人来救，我们也要自己想办法里应外合，尽量避免伤亡损失才是。”
两个少年都点头应是，情绪复杂地各自睡下。青年又凝神听了听，屋外只有初秋虫鸣，这才合衣躺下，心上沉垫垫地想着一事：自从来到这座园圃，他并未被逼吞服什么毒药，却总是感觉浑身筋软乏力，像是中了迷香。昨日起力气倒是恢复了些，却提不起内力，不知饮食中哪样东西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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