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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64.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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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时分,贺兰端烈回到房间,素和流金已经歇下了。

    他蹑手蹑脚地脱了衣裳,又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夏天发现素和流金并未睡着。虽然她一声不吭,但呼吸起伏骗不了人。贺兰端烈一靠近,就听到她的呼吸声音急促了。

    将人揽在怀中,他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我不在睡不着吗?”

    不想和无赖对话,素和流金闭目不答。

    贺兰端烈也不介意,径自在她耳边印下细碎的亲吻,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淡淡的酒气传到素和流金的鼻尖,让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贺兰端烈,你这样践踏我,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虽然已经是夏天,可她的声音听着却像冬天的冰雪一样寒凉。

    贺兰端烈停了动作,久久没有回应。

    黑暗中,两人明明看着对方,却又看不见对方,只有贴紧的皮肤,提示着彼此的存在。

    沉默像一座大山,压在素和流金的心口。她渐渐喘不过气来,于是举起双手,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仿佛那样就能推开所有烦恼。可惜,事与愿违。贺兰端烈不但没有走,反而像失了力气,一下子压到了她的身上,差点把她肺里的空气都挤了出来。

    “你……”

    以为他又想蛮干,素和流金强打起十二分精神,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上次是她一时软弱……同样的错误,她不想再犯第二遍。

    令人意外的是,贺兰端烈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沉默地压着她,就像要在她身上扎根,再也不离开似的。

    素和流金等待着,戒备着,慢慢逼近爆发的边缘。可是,不等她到达临界点,贺兰端烈忽地翻到了一旁。身上压力骤减,素和流金刚刚松了口气,又被他抓住肩膀,揽到怀中。

    “陆惊雷和他夫人你以前见过的,还记得吗?”

    贺兰端烈终于又开口了,只是这话题来得突然,让素和流金一时找不着北。原以为他要巧取豪夺,没想到一下子变成了午夜恳谈……什么情况?

    “不记得。”素和流金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就是有一回,你追着猫去了鸢尾堂,结果发现一对男女举止亲密,觉得有伤体统,还闹到我那里去了,要我出面处置他们。”

    贺兰端烈说起旧事,素和流金隐约有些印象。不过在她的记忆里,明明是贺兰端烈带着太子送的蝶筝来找她,然后顺路处理了那对男女。现在想来,他当时匆匆赶到,分明是去给那对男女解围的。

    “那对男女就是陆惊雷和他夫人?”

    素和流金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了,难怪她会觉得公孙筠秀面熟。至于陆惊雷,当是他好像留着络腮胡子,所以她压根儿没认出来。

    “是。”

    “他们怎么会在王府当家仆?”

    鸢尾堂是王府里一个比较偏远的一个小院,陆惊雷和公孙筠秀住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明显有问题。贺兰端烈没有直接回答素和流金,而是以问代答:“大邱王有个侄儿叫蒙覃,你可知道?”

    “知道。”

    大邱太子蒙洛与大邱王蒙毅先后丧命,蒙覃成了继任者。那些不肯投降的北泽的大邱臣子拥立了他,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向北泽求和。比这更奇怪的是,北泽当时明明有很大优势,却还是接受了议和条件。不过他们的和平并没有维持太久,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北泽军队就彻底踏平了大邱。当时领兵的好像就是陆惊雷。

    “蒙覃与王后一党勾结,伪造了书信呈给父王,说我拥兵自重,曾私下与大邱王串通,意图谋反。”

    贺兰端烈一说起北泽王后,素和流金就本能地想拒绝。总觉得他说来说去,就是想把一切过错推给王后,洗白自己犯下的罪过。

    “大邱王不是你杀的吗?”她冷冷地说。

    “蒙覃说我对利益分割不满,所以与大邱王反目,一怒之下将其诛杀。”

    用鼻子蹭了蹭素和流金的脸颊,贺兰端烈慢慢稳住了波动的情绪。

    他说:“那谋反书信上的字迹与我的手书如出一辙,父王一时难以决断,为免夜长梦多,陆惊雷站出来扛下了罪名。”

    “他怎么扛下的?”

    素和流金虽然不想听,那些话还是进到了她的耳朵里,也成功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贺兰端列收紧双臂,又贴近了她一些,弄得两人像寻常夫妻抱在一起说悄悄话似的。

    “惊雷从前不识字,一直拿着我写给他的兵书在练习,结果练出来的字和我的十分相似。他当时已是军中大将,再加上山贼出身,有谋反之心也显得顺理成章。”

    关于这件事,贺兰端烈常常在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就像他绝境中不得不牺牲素和流金一样。可是,陆惊雷为他受了过、吃了苦,他依旧可以将他招回身边,素和流金这里却已是山海相隔,回不到从前。

    “他对你倒是忠心。”

    “是吧,他虽然性情乖张,但目的单纯,就是想改变山贼身份,挣一个光明的前程,让公孙筠秀可以接受他,以他为荣。”

    没想到公孙筠秀和陆惊雷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素和流金也是唏嘘。这世上愿为男子妥协、忍让的女子多如牛毛,却鲜有男子愿意为女子付出或改变,陆惊雷无疑是个痴情之人。

    故事既然已经听到了这里,再多听个结尾也无妨了。于是,素和流金主动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陆惊雷被定罪,判了斩立决。我安排人去劫法场,没想到公孙筠秀也去了,就把两个人一起劫了出来,藏在王府里,还让你撞见了。”

    撞是撞见了,不过那时候的素和流金一直被贺兰端烈冷着,什么都不知情,撞见了也不可能坏他的事。话说回来,后来他们变得亲密了,她还是被蒙在鼓里,倒不如就那样一直生疏着。至少知道自己被骗的时候,她不会那么悲愤。

    “再后来,我们陪父王去朵兰岭围猎,我让他俩混在随行的队伍里出了永邺。陆惊雷把公孙筠秀带回了他从前的山贼老巢。”

    说到这里,贺兰端烈便停了。素和流金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似乎在窥视她的反应。

    “后来他怎么脱罪的?”她问。

    “第二年春天,父王命我监国,我为他翻了案。”

    是了,第二年春天可不就是贺兰端烈利用她扳倒太子之后吗?太子一倒,他成了北泽王身边唯一能委以重任的儿子,翻案成功也是情理之中。

    素和流金在黑暗中自嘲一笑,看来她的牺牲,还真是挺有价值呢。千金易得,一将难求。陆惊雷翻了案,继续给贺兰端烈当膀臂,先助他踏平了大邱,又替他镇守着巴托。她要是贺兰端烈,真是作梦都要笑醒呢。

    “流金……”

    虽然没有光亮,但贺兰端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素和流金的情绪变化。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下文。

    素和流金也不想再说了。反正这些天每每说到症结,贺兰端烈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像被毒哑了一样。她累了,不想再在这样的问题上浪费精力。

    素和流金翻了个身,背对着贺兰端烈,不停调整姿势,想找到最舒适的那一种,以便入眠。可惜她的尝试并不成功,贺兰端烈的胳膊就在她颈下,怎么调整都觉得碍事。

    知道她在闹便扭,贺兰端烈就是不撤,反而继续大包大揽,将她整个塞进自己怀里。后背就后背吧,能贴到背也是贴着,只要不再分开,他也不奢求更多了。

    漫漫长夜,两个人就这样在火热的身体与冰冷的关系之中,艰难入眠。

    第二天,贺兰端烈早早起身,也不管素和流金有没有睡饱,就把她拉起来一起出了门,同行的还有陆惊雷和他儿子。

    “陆惊雷每天早上都带着儿子去马场跑几圈。”

    仍在扮瘸的贺兰端烈不得不选择马车出行,素和流金跟着他,一脸的起床气。昨天下午睡得太饱,晚上又没睡好,害她现在精力不济,还有点头疼。

    陆惊雷可没有耐性陪着这两位慢慢晃,抱着儿子就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等贺兰端烈他们赶到马场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儿子跑完了,正在教他给马刷鬃毛。

    素和流金下了马车,立刻被马场的规模吓到了。这里明明离巴托城不远,可连绵的草原一望无际,圈在场中的马匹少说上千头,更别提那些在远处奔跑撒欢的。其实,起先在车里她就听到了群马奔腾、蹄声轰鸣,是头疼让她分了神,没有多想。

    “这么多马啊!好厉害……”

    虽然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见识,素和流金还是忍不住感叹起来。束月国小又少平原,相对骑兵也少,马匹精贵,数量更是不多。而北泽和大邱都是靠游牧立国,马匹数量自然庞大,也难怪素和流金会看傻眼。书上写: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狭隘点想是否就是得骑兵者得天下?北泽两样都不缺,称霸一方合情合理。

    听到素和流金的赞叹,贺兰端烈倒是不以为然,“这里规模算小的了,北边还有更大的马场。”

    “有多大?”

    难得见她不掩饰好奇,贺兰端烈不禁莞尔,“骑兵每人配两匹,步兵每五人配两匹,你自己算。”

    骑兵每人两匹,一个军就是两万五千匹。北泽何止一个军?北泽的军力素和流金身为束月国主当然有所了解,但口中的数字远不如实际的情形令她震撼。只有这样强大的军队,才有能力守护一方安宁啊!

    想想自己的军队,素和流金脑袋里只蹦出两个字——弱旅。束月先皇帝、她的哥哥素和流云在世的时候就感慨:如果有一天,东邑要攻打束月,他的阵前连一支像样的骑兵队都没有,恐怕只能抱着多山的地势死守。

    正是因为军力不强,束月才会屡屡对东邑妥协。最早素和流云甚至想过要把素和流金嫁去东邑和亲,可是他不甘心。东邑人不厚道,仗着是束月兵器的最大买家,明面儿上都敢轻视他们孤儿寡母。不是他妄自菲薄,就算他把长公主嫁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正好那个时候大邱人透露出和亲的意思,素和流云便立刻做出了选择。不能说为束月找了个靠山,至少可以让东邑收敛些许。后来大邱被北泽灭了国,素和流金转头嫁给贺兰端烈,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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