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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11.那年花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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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双眼,感觉火焰的热度拂过皮肤,温暖舒适,恰好驱走秋夜的凉寒。

    “长公主,不要站得太近,小心火星溅上衣服。”与火焰同样温暖舒适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素和流金睁开眼,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金冠束发,深青长袍加身,袍上是北泽太子与帝王才能使用的十二章纹刺绣。玉色的面庞微微发着柔光,明明是火焰映的,却像天生独到。看他唇边笑容浅浅,斯文儒雅,一团和气,竟与闵惟忠有几分相似,但多了一份皇子的贵气。

    “这篝火暖和。”素和流金回他。

    目光挡过素和流金一身飘逸轻灵的广袖深衣,贺兰端显凝眉:“北泽气候不比束月,公主身边的奴才怎么也没给备身厚点的衣裳?”

    “备了,我不想穿。”回过头,素和流金继续望着火堆出神,良久才道:“大婚之后就不能再穿束月的衣裳了。我想再多穿几天。”

    还有三天,她便要嫁给北泽大王子——平王贺兰端烈。

    从束月国都长平到北泽国都永邺,一个多月的颠簸终是到了尽头。三天后,她就要从这北泽宫廷嫁入平王府。这还是北泽王怜她孤身年幼,破例施下的恩典。不然按惯例,和亲公主都是要在驿馆等待迎娶的。今晚的宫宴也是北泽王特意为她摆的,一是接风,二是给她机会熟悉新的家人。她的未来夫婿贺兰端烈本要列席,不过因为临时身体抱恙,未能前来。

    北泽尚武,礼仪相对粗放。这次饮宴办在室外,篝火一燃,歌舞升平,大家各自尽兴,豪迈的很。素和流金坐得冷了,忍不住往火边走。看四周杯斛交错,倒没有什么人注意她。除了贺兰端显。

    “长公主可是想家了?要是舍不得束月衣裳,我可以帮公主去求父王,准你保有束月习俗。”见她眉头挂上愁绪,贺兰端显十分关切。

    贺兰端烈腿脚不便,是他受命代替兄长将素和流金接来了北泽。同路走了一个多月,他一直对素和流金这个未来嫂嫂呵护有加、体贴入微。素和流金不是木头,自然是心存感激。不过感激归感激,还没有到交心的程度。

    “谢太子关心。可是,这样不妥。”

    她初来乍到,弄得太特殊只会招人话柄。临行前束月皇帝一再交待她要谨言慎行,她不敢不听。

    贺兰端显却没有她那么多顾虑,直接就说:“没什么不妥。嫁给王兄……始终是委屈你了。父王也很想补偿你。”

    素和流金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贺兰端烈堕马致残,的确算不得良配,可她并不委屈。嫁他便可保得束月平安,束月平安皇兄就可高枕而卧。她与皇兄是一母同胞,双生兄妹,是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能助皇兄一臂之力,素和流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而且远嫁之后,她可以彻底避开闵惟君,远离那场尴尬的一厢情愿。这次和亲简直是一箭双雕,称心合意得很。

    见她不接话,贺兰端显便转了话题:“听侍女说,长公主没有把琵琶带来北泽。公主的琵琶技艺高绝,为何就这样放弃了?”

    火中木柴烧得焦黑,被风一刮,窜出一溜火星子。

    素和流金抿唇,说:“厌了。”

    “嗯。”

    贺兰端显点点头,面带遗憾却还是努力表现出感同深受的样子,然后便跟着素和流金一起望着出神。他其实不擅言谈,素和流金又总是若即若离,他不知该说什么,却不想离开。

    不远处酒宴正酣,传来喧哗阵阵,素和流金有些厌倦,正打算告辞,却听贺兰端显再度开腔。

    “我这几年一直在打制一张能供两人同时弹奏的蝶筝,公主可有兴趣?”

    当今北泽王膝下一共有四子,其中三位脾性与他如出一辙,都是出了名的尚武轻文。唯独三王子贺兰端显一枝独秀,不爱金戈铁马,只爱诗词歌赋。在他的影响下,北泽的宫廷教坊才开始日渐壮大,专攻俗乐,声名雀起。不过,自他被立为太子,就不再出入教坊了。外人都以为他要专心向政,却不知他仍然留着爱好。

    虽然不打算再碰琵琶,但对音律的喜爱仍在,听到这个,素和流金忍不住好奇:“两人如何同时弹奏?”

    “嗯,现在已经有了雏形。等制好了,再拿给长公主鉴赏。”

    “我哪里有鉴赏的本事,太子抬举了。”

    素和流金客气地笑了笑,却不知那笑容灿如烟火,一下子迷了贺兰端显的眼睛。

    “不是抬举,我当公主是知音,所以……”

    “啊?”素和流金面露讶异,再笑,“太子不过是听了一场琵琶,这就把我当知音了?那伯牙子期泉下有知,定要替自己不值了。”

    贺兰端显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无比认真地说:“我没有骗你。”

    他的眼睛,被火光照得闪闪发亮。

    夜风再袭,吹起素和流金的披肩长发,直接飘向火堆的方向。贺兰端显怕烧着她,立刻伸出手臂,想将她拉开些。素和流金却在触碰的前一刻突兀地避开了。

    “时候不早了,太子回去歇息吧。”

    低头道别,素和流金头也不回地离开。

    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贺兰端显久久不曾挪动。

    三日后,北泽平王与束月长公主大婚。

    千人仪仗浩浩荡荡,纵贯永邺城。鲜花铺满大道,礼乐响彻云霄。

    城内百姓多年不曾见过这么盛大的典礼,自然不能错过围观的机会。人人都想沾沾喜气,更想多捞几分谈资。

    试想啊,平王贺兰端烈可是带军踏平大邱的猛将枭雄,如今做了新郎倌却因为腿脚有疾连骑马巡游都做不到,这是怎样的唏嘘?还有那束月长公主,她第一次和亲要嫁的可是那大邱太子,现在辗转再嫁,居然是害她一嫁未成的罪魁祸首……这些都不算,坊间还有传言,说平王其实已经不能人道,这束月长公主偏又生得倾城倾国,一曲琵琶舞艳绝天下,这两人凑到一起,真不知道是渊源还是孽缘。

    罄竹难书啊!罄竹难书!简直比话本子都精彩!所以,这样的热闹,人在永邺却不来轧上一脚简直对不起自己。

    禁军虽然一早封了路,却封不住街边楼宇。但凡楼上,廊也好窗也好,抬眼过去人满为患。食楼酒肆里临街的位置更是需要额外加钱,商人们顺势谋利毫不含糊。

    素和流金天不亮就开始梳妆,繁复的王族礼冠婚服扮上全套就花了近两个时辰,更别提之后的辇车巡游,拜堂行礼。一整天下来,她只觉得脱了层皮。

    身份尊贵的确累赘,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这洞房就没有人敢来闹。

    素和流金被送入洞房,周遭立刻就清静下来。被告知北泽王不爱虚礼,王府的四名侍女便利落地为她除了盖头金冠,换上舒适的大红常服。独自进膳之后,她只能在房中枯坐。月上中天时,又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抹油熏香,着上大红中衣,专心等待丈夫前来洞房花烛。

    这一番折腾,纵是体力再佳也撑不住了。素和流金不想落人口实,暗暗掐了自己好几把,结果还是靠在华丽的雕花床柱上打起了盹。侍女们都挺好心,也没人叫醒她,不过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她自己便惊醒了。

    到底是新婚之夜,她连丈夫是圆是扁都不清楚,心中忐忑,自然睡不安稳。

    白日里行礼时,素和流金从盖头下方看到了贺兰端烈的轮椅,还有他的手。他的手很大,一直抓着椅上扶手,似是用了力,骨节特别分明。这就是她对贺兰端烈的全部印象。

    “王妃殿下,”门外动静停了,进来的却只有一名侍女,一到素和流金跟前便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派人传话说他身体疲累,无法前来,请王妃自行歇息。”

    素和流金愣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贺兰端烈居然连个照面都不和她打。

    像是怕她气恼,一屋子的侍女都拿眼角偷偷瞄她。素和流金不太自在,却还是挺了挺背脊,不露声色地吩咐:“那就歇了吧。”

    巨大的婚床躺下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她蜷在被子里占下一隅,有些想念洛黎。

    北泽气候偏寒,才入秋夜里就凉得很。之前都是洛黎陪她同睡一床,为她暖着。可按北泽的老规矩,异国公主嫁进来是不能带人的,好像是为了防备细作。就这样,洛黎和其他几个从小伺候她的宫女都没能跟着她进府。

    长夜孤独,素和流金想起太子贺兰端显曾提出要帮她请求北泽王的事,不由辗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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