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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们大部分穿着棉甲,只是棉甲里的铁片早就抽出来卖掉了,手里的刀枪勉强还没生锈,这在离海不远的几个卫所是相当不容易的,五月份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几个兵拉开了棉甲的前襟,拿毡帽扇着风。
“帅爷,小的手底下的几个夜不收今天没回来。”一个千户来跟参将禀报,参将不以为然。
“估计上哪个树林里躲凉快了吧,红毛番连地面都没上过,你还怕他偷袭怎地,再说有本将在,来多少杀多少。”
“是,是,将军虎威。”千户唯唯而退。
在他们左侧的小山包上,第二十六师炮兵团的一个营已经布置好跑垒,火控官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敌人。
“约翰,我总觉得我们不用开炮,太浪费了。”
“就当放礼花散心好了,命令,三发急速射,给步兵发信号。”
八门八磅野战炮发出轰鸣,几个铁球落在了同光军行进的队列里。
“妈哎怎么打雷了!”
“我的腿我的腿我的……”
“老七,老七你怎么了老七!”
由于没有意识到敌人的存在,几声巨响后身边出现的尸体显得非常突兀,同光军居然没有大乱,他们暂时处于迷糊中,还没弄清楚情况。
参将已经从马上掉了下来:“敌袭!敌袭!”
他也算是个将门子弟,老一辈是讲过潘西火炮开炮的时候震天动地的威势的,不过他没亲眼见过,现在也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应该这么做。
结果他不喊还好,队伍一听说敌袭,立刻乱了套,他们还没排兵布阵呢,怎么就敌袭了,敌人在哪呢,百户在哪呢,我在哪呢?
第二轮炮击加剧了这种混乱,造成了一些伤亡,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马蹄敲打大地的声音。
师属骑兵营只有三百多人,但是他们高大的战马,漆黑的装具都加强了他们的气势,混乱中的同光军队完全没有阵型,就算有几个资深军官想要组织抵抗,可是周围的兵却不听他的。
参将还带着自己的亲兵想要稳住阵脚,可是那个游击已经带着亲兵直接跑路了,他知道在这种平原上跟这样一支看起来不弱的骑兵对抗有死无生。
胸甲骑兵如重锤般直接砸进了混乱的同光军阵列,根本没人抵抗,以至于他们挥刀的时候都产生了一丝怀疑,看到骑兵冲阵,混乱的军兵发一声喊,向荒野中四散奔逃。
骑兵营对周围的地形还不是非常熟悉,也没有接到赶尽杀绝的命令,对方跑得太快了,步兵还在奔向阵位,战斗就已经结束了,骑兵也停止了追击,他们抓住了一个军官,也不能说抓住,这个穿着比其他人强点的盔甲的人就和他的属下跪在路边。
统州参将王民很快就被带到了乔恩·贝思洛师长面前,看着点头哈腰的王民,乔恩一头雾水,赶紧找了个通译来,屯州这地方常年海贸,会说潘西语的还真不少,可惜乔恩自己的潘西语是个半吊子。
“你什么人,从哪来,来干什么?”
“末将王民,统州参将,接到上头的令,说红毛番,不不,是泰西人可能犯境,让我们来看看……看看。”
“哦,你们有多少人,有大炮吗?”
“有个六七千吧,没炮,没炮,我们哪造得起那玩意啊,那一门那么多铜,要多少通宝啊。”
乔恩问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除了对方怀有明显敌意,对方的兵力,装备,都是个约数,甚至连当前目的都不明确。
“你说你是个将军?”
“是啊。”
“将军的赎金五千金斯托。”乔恩对王民比了个金币的形状,听了通译的转达,王民噗通就跪下了。
“红毛大人,下官委实没有那么多钱啊,这些年宦囊所积,也不过就是几百两,换成你们那个金币,五百个都没有啊。”
乔恩很是惊异,他随口开了个价,本来已经很低廉了,要知道从前抓住一个潘西将军,勒索几万的都有。
“你这么穷,怎么能是将军?”
王民一愣,这红毛人对官场规则熟得很啊,自己就是穷,送不起贿赂,才升不了官委不了缺。
“下官……下官清廉如水啊红毛大人。”
那个二鬼子通译赶忙跟乔恩解释,说这伙同光军官家里有钱的很有限,真有钱的是不会被派出来打仗的。
乔恩非常失望,让人把王民赶了出去。
王参将大喜过望,这一文钱没要就放了自己了?看来是那个通译心怀天朝,帮我说话了,回头有机会联系联系他,剩下的就是编好自己和亲兵奋勇搏杀,突出重围的瞎话了。
“什么,红毛兵势大,统州兵败了?”
任节天子大惊。
“正是,陛下,统州参将王民乃是宿将,领麾下十卫精兵,在屯州外围与红毛人交战,数万红毛人漫山遍野,王参将死战不退,身被十创仍高呼酣战不止,可惜毛州游击路卒临阵脱逃,裹挟军兵,冲乱阵脚,即便如此,王参将仍杀透重围,退守路州,部下虽有损伤,仍有五千之数。”
孝生奏报天子,至于什么高呼酣战,都是自己家那个管家来讲的,也不知道这老家人收了这王民多少钱。
他这个地位,已经不亲自收钱了,至于给王民说好话,主要是现在天子问起来,不能说败得太惨,总要有人背锅,有人出头,那个路卒也是自己寻死,自己先跑了,以为其他人必死无疑,结果大部分兵都活了下来。
孝生对军中弊端门清,能有五千实兵确实已经是不错的表现了,看来红毛人战力也就是一般,只是打了王参将一个偷袭。
“恩,这王民的名字,朕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将门世家,传旨,毛州游击路卒临阵脱逃,糜烂军机,斩立决,家人发配,统州参将王民勇猛敢战,赏指挥使衔,许以都指挥使体统行事,令路州军兵,尽归他麾下,择日继续进剿红毛番,若有功劳,朕不惜重赏。”
“臣遵旨。”
任节皇帝取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意思,并且调集了三万大军让王民统帅,这下王民觉得自己玩大了。
“帅爷,咱们可不能去送死啊,红毛番火器犀利,一炮糜烂数十里啊,血肉之躯怎能抗衡啊。”
亲兵队长抱住了王民的大腿,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是要带头冲锋的,而且如果王民阵亡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前途了。
王参将十分烦躁:“本将知道!可现在朝廷赏格都发下来了,我要是不打,皇上和朝中阁老也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还不是人头落地?”
亲兵队长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帅爷,我其实有个办法。”
“那还不快说?”
“是,小的家里其实世代是潮州的海商,对那红毛番十分了解,他们来自海上,所图的不过就是通商和财帛,并没有裂土犯境的意思,这次是朝廷做得差了,杀了红毛番的人,他们对这个很看重的,所以开了炮,上了陆,可是也没打到屯州外面啊,您想啊,要是红毛番真的想进犯,现在早就到了咱们城下了,大炮一轰,什么城墙能挡住啊?”
“废话,那办法到底是什么?”
“红毛番人谈条件喜欢漫天要价,我这边已经拿到了底,他们就是苦于每年都要受那些屯州刁民盘剥,想要租借一个补给港口而已,只要许了这条,就可以招安谈和啊。”
王民大怒:“这不就是裂土?且不说朝中衮衮诸公会不会放过我,本将不过一武夫,如何能办成如此大事?”
王参将的口风立刻就变成了如何能办成,亲兵队长心领神会:“阁老孝生,沽名钓誉,只要帅爷卑言谦辞,晓以利害,将这招安教化之功让与他,他肯定会全力推动的。”
“那本帅有什么好处?”
队长急了:“帅爷哟,咱们是在商量怎么逃得性命,不用去跟红毛番见阵啊!”
“哦……对对对,言之有理,那个,这事你快去办,本将给你二百银子,回头成了另有重赏。”
孝生此时正与一位客人饮茶,他是多年的老茶民了,在功夫茶一道上造诣颇深,只见他左手扯住右臂袖管,右手沉稳地握住竹勺的柄,去那烧着沸水的釜中一探,舀出一勺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倾倒在面前的茶碗里。
碗中已经放好了磨得细细的上好绿茶末,孝生放下竹勺,拿起茶刷,在碗中匀速刷了三十六圈,然后将茶碗调换方向,递给了对面跪坐的罗天。
“孝生先生的茶艺还是如此出神入化,与茶室已经融为一体,此等境界,我这俗人是难忘项背喽。”
罗天将温度适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腹中一片温暖,口有余香,确是好茶,这孝生老头在这瀛洲茶艺上的浸淫,实在不是自己能比的,不过自己本来也不是来跟他比茶艺的。
“罗天先生过奖了,府上与瀛洲往来颇多,对这茶艺定是见多识广,老朽不过偶有所得,献丑献丑。”
“唉,我那些不成器的家人,贪图财帛之利,不得已接触了些化外之民,惭愧惭愧,我辈读书之人,毕竟还是以耕读为正道啊。”
两人完全不复朝堂上针锋相对的语气,似乎是相交很久的老友,但是另一种交锋,已经隐藏在他们的相谈中。
“罗天先生此言不错,不过化外之民也非一无可取,昔日田王化诸胡为民,才有了八百年盛世,我辈若有机会,也应效仿啊。”
“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时过境迁,这诸胡如狼,贪得无厌之辈也,若足之,则明年又来,若不足,则将食人啊。”
孝生捻须微笑:“贪得无厌者不过少数,若真都是此辈,反倒不难对付,如今之计,还在于如何尽快消弭战火,若是真的打到西土糜烂,就算胜了,史书上也要涂我们一笔啊。”
“哦?先生似乎已有良策?”
罗天有点惊讶,这老头打定了主意要招安,但是招安哪是那么容易的,首先你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才能招安,现在一战即溃,贼子的气焰只会更嚣张,如何招安。
“良策不敢,不过是因地制宜罢了。”
“敢请先生赐教。”
孝生得意洋洋,他的招安大计本来还不知道从何发起,结果有王民献计在前,罗天求和在后,真是天助我也。
“为官者,不能不通民情,不晓地利,不明兵事,不知四气,那海外红毛番虽然船坚炮利,但是乃是海民,此次开兵,你我也都知道是皇上年轻气盛,杀了人家的使节,而红毛番所求,不过是租借一港口,开海通商,罗天先生家中不就深谙此道吗,老朽明白你们是担心红毛人自己开了商埠,就没了你们的进项,你想,那红毛人又不通东话,不晓地理,想要在本地做生意,不还是离不开你们牙人,只不过你们从两家通吃,变成吃一家罢了。”
罗天沉吟着:“先生的意思,是真要许了他们那几个埠头开海?”
“怎么可能,就给一个,让他们租借,每年除了正税,还要交一笔租赁银子上来,那红毛人广有黄金,想必不会在乎。”
“那哪个港口合适呢?”
“屯州肯定是不能给的,月州无产出,香州偏远,以这两州为上啊。”
罗天大笑,这老头果然上道,罗天的家族在这两处都是地头蛇,到时候不怕红毛人翻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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