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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已经在王洛枫身后关上了，房间里几案上一只小乔精致的香炉中，一缕青烟冉冉升起，烧的是一种不知名的香料。病人躺在床上，额头上放着湿毛巾。王洛枫把药箱放在桌上，搬了一个圆凳子放在床边，坐下，小青寸步不离，站在他身后。
近距离下，王洛枫细细地观察他的病人。毫无疑问，这是王洛枫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子，形容女孩子的形容词有很多，比如小青是可爱，眼前的女孩子，即使因为生病的原因而显得苍白的脸色，也不能掩盖她姣好的容颜，鹅蛋脸，眉眼如画、清丽难言，这个女子的身材消瘦苗条，雪玉的肌肤好似透明一般，乌黑的头发，云水般的披散在她的身后，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在黑发的映衬下，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美得让人心碎。王洛枫看得呆了。
小青也看得呆了，却是因为女子的眼神，女子没有睡着，眼睛就睁着望向床顶，小青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床顶，这个动作让她意识到，这个女子的眼神，就跟二少爷刚回家那两天的眼神一模一样。
（二）
“我在庙里烧香，你母亲找到了我，让我来给你看病，”王洛枫看着她。
病床上的女子收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轻轻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床顶。
“把手伸出来吧，我把把脉。”
一只白皙消瘦的手从锦被里缓缓伸出，王洛枫伸出两根指头。相比于这几天给其他人号脉，小青能感觉到这一次的时间很久，以至于她脑海里开始开小差分析香炉里烧的是什么香料。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王洛枫站起身，示意女子的丫鬟去旁边，跟她小声询问了女子的一些情况。
然后他又坐回来，再号了一次脉。
某一刻，王洛枫叹了口气，“我知道活着不容易，我前几天脑袋里都还想过怎么死。”
小青吓了一跳，将注意力放回王洛枫是身上。
“但是我又没勇气去死，我怂了。”
（三）
他站起身，把女子的丫鬟叫出卧室。
早春的庭院，草木发出新芽，点点绿意，春天渐渐来临。
“你家小姐这是心病，所以我要向你确认一些情况……”他语气严肃，“所谓心病就是，她身体似乎是没病的，但是因为一些情况，比如亲人去世，我是说比如啊，又或者思念某个人却又无法接近，相思成疾？”
他顿了顿，“我知道解释起来很困难，但是为了证明我有点东西……额……”，他沉住气，“你小姐从去年到现在恐怕寻死都寻了两三次了吧……”
丫鬟惊讶，随后叹了口气：“小姐的亲人从小就都没了……”
“那刚才让我过来的不是她母亲？”
“公子啊，咱这里是青楼啊。”
（四）
没人知道嫣然姑娘姓什么，除了她自己。十四年前她五岁，家庭给她的记忆现在也许只剩下了模糊。大周的惨败，长安城一夜之间易主，随后是西夏军的屠杀，全家的灭门，家中的老仆将她从亲人的尸堆里扒出，然后背着她随着西军和逃难的百姓流落洛阳城，然后老仆就被饥荒的难民在抢饭的过程中打死了，人贩子捡到了她，转手把她卖到青楼。
“瘦马”是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商人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后来也有青楼直接养“瘦马”的，人口买卖也是官方明面禁止的事情，但是在乱世之中，能收留这些女孩子，却也是给了她们活下去的机会。
她聪明、所以琴棋书画歌舞一学就会，其他的女孩却总是挨打，所以她在同群体里也不受欢迎，等她十多岁了，身条长开了，就有了自己的丫鬟、自己的卧室，开始以歌舞取悦客人了。
（五）
她的名声渐渐传出去，在思恭坊的这间青楼又是离达官贵人的宅子最近的地方，文人士子都来听她唱歌、看她跳舞，以得到她的祝酒为荣。
跟很多青楼女子一样，她曾经幻想的未来是被其中一位达官贵人看上，然后做人家的小妾，这样过完她的一生。
她漂亮美丽，所以青楼的妈妈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可她又太聪明了，所以一般的俗人又都入不了她的眼。终于有一天有这么一个人模狗样儿的二十来岁穷书生，写着一手好字，吟得一手好词，靠着花言巧语骗了她赎身的钱，三年前去了东京，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也派人打听过，但是她的人脉也有限，于是再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在去年的春天，这个书生又出现在她面前，却是因为公务出差路过洛阳，她在街上看到出人头地的他，他也认出了人群里耀眼的她。但是视若不见，她不甘心，找到他住的地方讨个说法，然后被人妻子叫人打出来。
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光芒，于是想到了死，上吊、撞墙，都被救了回来，以至于她后来虚弱到都没力气去自杀了。
那些青年才俊知道她的情况，一开始也都还表示关切，送来慰问，但是不过多久就被新的姑娘吸引，她住的这个地方也就冷清下来。
（六）
“额，你这身体、再这样下去，没病也要死了，”王洛枫看着她，“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干我们这行的，救不了就是救不了，但是如果救得了不去救，那会坠了师门名头……”
“小姐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家里面有个兄长，号称洛阳第一才子，文武双全、单身未娶，他的名号你们肯定听过……”
没有回应，王洛枫回到桌上开了个方子，递给女子的丫鬟，“至于我的名号呢，你们那个妈妈回来会给你们说的，”他能想象到母亲在寺庙里对他的夸赞，“这是个调理身子的方子，你们以后按这个方子给她喂药，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的，直到这个小姐姐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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