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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正殿中,已将剑锋抵于对方命脉十年的君臣二人从未利剑相指,赵氏宗室再落夺位极罪。
前有平原王,今有广阳王,若宗室再生夺位之变,赵氏宗社必倾。
可是赵氏宗社已然将倾,这长辰宫中,君早已非君,臣早已非臣。
赵?谋逆大案震动京枢,丞相赵胥仍告病不朝,周桓朝与沈攸祯数度亲往,从未能见到赵胥。
宣政殿内,朝臣议举御史大夫周桓朝领廷尉与宗正等官署同审逆案。
朔日朝会,诏书下,以施巫蛊于帝王与逼宫夺位两桩极罪将赵?斩首,赵?子嗣与妻族连坐。赵?长兄陈王之子西河王与其弟亦以胁迫朝臣入宫为罪被废为庶人,玉牒中除名,孝武皇帝一脉再受重创。
朝会中,宗正署、延尉署与御史大夫署及诸多未参与审案的枢要官署遣人自衍明殿银薇下掘出的祝诅帛书传于众臣面前,我在三年前埋下的那套密盒与那张帛书已然不复当日之色,当年我不愿发生的事,终还是同落于赵峥之身。
皇帝失德身陷逆案,一众太医已然诊定他为巫蛊所诅不复往日心性,他已不能入宣政殿,只能在诛废赵氏宗室的诏书上留下一枚玺印。
如此,赵峥失位已成定局,再不容他有分毫挣扎。
但以臣名废帝并非霍鄣意愿,霍鄣迟迟不议废立,朝中自有人意在先帝皇子,亦有人紧紧注目于谧秀殿。
东安王庶出才庸更无坚实援手,他的名从来无人提及。孝成皇帝一脉另有当年平阳王遗下的一子,平阳王年少于赵?,可其子赵容却年长于赵峥。赵容多年前受赵?殊恩赐封为平阳王,可他如东安王一般是庶出又资质平平,其子年幼,亦是庶出,更是断不会靠近皇位。
经此生死一搏,无论陆?会否诞下皇子,这皇位终是只能落在?i儿身上。
那夜离宫前?i儿的哭声扼着我的咽喉,伍敬信亲自部署的长辰卫在寿懿殿外斩杀百余逆者护得寿懿殿无恙,我却不敢入寿懿殿。
我又一次没有亲去护着?i儿。
寒风飒飒,星光下,手中握得温热的龙纹玉佩泛出噬人的冷光。那本是我多年前便已备下欲送给赵峥贺他得嗣,只是,终究不能送给他。
田膺当日所书已布于朝堂,众人亲见的逆事已入史书。
史官著史或以亲历述,或以亲历辨所闻,或以大家之书文记,不以谣言稗记猜测入史。
田膺为人忠正,可他从前所书史文常喜恶分明。这一次他亲历逆事,京中尽知赵?夺长辰卫生变在先而步甲营入宫在后,便是他知晓霍鄣引赵峥与赵?入局再以平叛之名率军入宫,在众人目视之下,除却手书当日亲眼所见,他别无他选。
田膺所书字字皆当日之况,却没有女子在乾正殿的只言片语。他隐去的不是女子擅入乾正殿,而是赵?当年除江??的疏漏,他不愿赵?之名蒙污。或许,他亦是深明当年我为何会在宫中。
那日他大悲离殿,已是冷了心。他的心冷,是因他所侍的两代帝王,亦是因他终是舍弃了为史官不可舍弃的直言不隐。
凉夜冷风中,蓦地身上一暖,熟悉的男子气息覆过周身,霍鄣微愠,“又这般没有分寸。”
我只道,“也当接颐儿回来了。”
他沉默良久,终是叹道,“不急。”
我亦轻叹了,京中尚有隐患,他不会许颐儿归来见到那场争斗,那场远残忍于废立皇帝的争斗。
转身将玉佩递到他面前,我凝视他的深沉双眸,“这是我为?i儿备下的即位贺仪,你看可好?”
目下已不能待皇后产下皇子,惟有?i儿尽快即位方能稳固朝局。
?i儿即位,我们自会握住社稷命脉,但前鉴历历,我如此护着赵峥他亦毫不犹豫要取我性命,若有朝一日?i儿与我对立……
我不敢再想下去,经了太多伤离背叛,我再不愿见到至亲之间剑血相向。
可是,我已踏上那条白骨与鲜血铺就的崎岖皇图路,我不能回头,亦早已没有退路。
深浓歉疚漫入眼底,他轻轻揽我入怀,“?i儿是你我家的孩子,我答应你,必好生护他,予他最好的去路。”
缠绕在胸中的阴郁和矛盾在这一刻仿佛消散,我环住他的腰身疲倦闭上眼。?i儿是赵氏血脉,可他仍愿顾及?i儿身体中流着的出于齐氏的血。
能得他此言,我已无奢求。
太昭山景致如初,院门外,只有解季迎我。
哥哥静坐案后煮茶,并不见嫂嫂。
我立于房中良久,直至腰膝已僵涩了,哥哥始道,“阿柔风寒未愈,就不见你了。”
我点头,“一家人无须虚礼。”
坐定于案前,我再未说话,哥哥亦是沉默,惟闻窗外疏疏落落的风声。
透窗的日光似没有暖意,我与哥哥,竟也会疏离至此。
相对静默无言,终还是哥哥笑叹,“与我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他坐至我的身边,将煮好的茶交入我的手中,清浅笑容中含了一如往日的宽纵爱护,长久不见,若不是有此时的笑容,我几乎不敢确认眼前这个人是我至亲厚的哥哥。
我侧首一笑,握了茶盏倚于他的肩头只失力低语,“哥哥,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为兄好与不好你竟看不出?”他夹了夹我的鼻尖,“总是说些傻话。”
口中的茶汤这般苦涩,我沉沉笑了,“我只能看出你心中的事太多。这么多的心事绊着你,你已许久不似从前般纵我护我了。”
“阿?,你早已不需我纵你护你。”哥哥微移了移身,低叹了,“你之长成,远迅于我所想,更远离于我所想。”
我离了他的肩,直身垂眸轻叹,“我们都没能预料到今日之势,我们终没有远谋百年之能。”
我听得出他刻意压低的叹息中的万般无奈,亦明了他此时对我的回避是无意间的所为。
以他的行速原本可早早归来,而他却是在我进宫后入京。大典前剑拔弩张的态势下,由嫂嫂入王府接我去武城公府,他定然是彷徨两难。
而长辰宫再遇剧变那日,他与嫂嫂早早离京入这别院,他们无力去阻,亦不愿亲见,惟有避退。
我望进他的眼,“哥哥,你有那个心么?”
他的目光倏然一僵,却再无回避。
“你有没有那个心这世上想必只有我与嫂嫂清楚,哥哥,你万不可迷失了心智。”我将茶盏置于案,轻道,“前人之败太过惊心,你愿再蹈覆辙么?”
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出话。
“孝成皇帝立储遗诏的真假父亲不会不告与你。”我并不移开目光,“那年你与父亲密谈半日,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知晓,可也不难猜到。”
我握紧他的手,“你那时便没有听从父亲,可时至今日,你还要逃避多久?”
哥哥有他的担当和矛盾,但是父亲不同,我不知他是不是当真想取而代之,亦不知他这些年还做了哪些谋划。可有什么人是他留的暗子,我能想到,哥哥也必知晓。
长辰宫易主在即,他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
“哥哥,”我站起身,“嫂嫂的风寒不是这里的温汤可治愈的,城中的武城公府是你们的家,你和嫂嫂早些回去吧。”
车驾驶离别院时,仍只是解季守在院门外。若无他,这别院仿佛了无生气。
哥哥,他至今仍不肯与我明言父亲的旧事。
两日后知晓哥哥已入京,我终于能安稳歇一歇。午眠初醒还未起身,郭廷在门外试探问道,“王妃可醒了?”
我不禁笑道,“没醒也被你吵醒了。”
门外顿时一静,郭廷轻道,“皇后腹痛,有临产征兆。”
宫变那日皇后被保护周全,她的身孕还未足月,竟是临产了么?
起身时,却听得郭廷犹豫着出声,“齐公将入京。”
我怔怔坐着,父亲,他终于将归。
换过衣衫,我步出房道,“备车,我要入宫,融儿随我去。”我扣一扣手腕,“仲朝,华袤前些日已回京了,你去先请哥哥,再去请华袤,告与他们务必尽快入宫。”
我出府时哥哥的车舆早已到了,车舆是解季亲驭,郭廷传话断不会这么快。
哥哥扶我坐稳时车舆已是疾驰,他的眉目间极少有这般的急躁气,我唤了解季慢些,笑叹道,“解季一身好武艺,驭术竟这般粗劣。”
哥哥只握着我的腕,沉声道,“已经近一个时辰了,宫中姐姐与?i儿尚在宫中,而他也终究还是皇帝,我不能不防。”他的掌力稍重了,“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姐姐与?i儿断不可出事。”
我一时恍惚,目下我们要保姐姐母子平安,可是父亲将归来了,他日若到了我最不愿见的境地,我又能如何方能护他?
我侧首看着哥哥,他只是垂眸。
哥哥,他当是已知晓父亲将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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