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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长夜曦光 > 第70章 古北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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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絮这嗓子传遍了整条防线,一排幸存的战士们齐齐投掷了一轮手雷。

    燃着引信的手雷在防线外五十米处爆炸,前方顿时地动山摇,爆出一团团的血雾。

    血雾散去则是一排直径10米足有半米深的大坑,坑内躺着几具日军的尸体,边缘不断有人在地上翻滚哀嚎,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但训练有素的日军在进攻时非常有经验,拉着散兵线缓缓向前。

    一排的手榴弹虽然投掷的不能算少,却在每个士兵相隔半米的散兵线上杀伤力实在有限。

    日军的基层指挥官战术素养极高,眼光毒辣,他并没有给一排第二次投掷手榴弹的机会,喊着冲锋带着他的士兵们冲到了一排的阵地上。

    柳如絮把刺刀插在枪口下的卡口上,再抬眼时日军已然冲到了身前。

    她把刺刀捅进面前日军的肚子时向右使劲一拉,对面的日军便被开膛破肚,肠子流出扯在地上。

    转身之时她扫了眼一排的阵地,居然看到冲上来的日军足足有一个小队之多!

    柳如絮好似吃了黄连,嘴巴苦的要吐出水来,日军用一个足有50人的满编小队对付她这减员了三分一的步兵排,可真是够给她面子的。

    但这些抱怨现在都不是该宣著于口的时候,因为她现在被一个日军从背后用枪身勒住了脖子。

    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杀了她背后的人,要么被她背后的人杀掉。

    显然柳如絮还没有活够,她调转枪口刺刀向后,擦着她的腰捅进了背后日军的身体。

    她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惨叫,但勒着她脖子的枪却愈发用力。

    柳如絮的脸憋的通红,喉骨生疼,整个脖子似乎要断成两截。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耳朵开始因为缺氧嗡嗡作响。

    柳如絮把插在背后日军身体上的枪抽出来扔在地上,双手握着喉间的枪身,左腿上前微微躬起,右腿蹬直扎在地上,双臂用力,收腹拧腰大吼一声,生生把背后的人从头顶摔到前面来。

    柳如絮趁着人在空中顺势夺了他的枪,待到日军摔在地上时立刻弯腰,用枪口处的刺刀使劲插在日军的喉咙里。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满脸,她却用袖子擦了眼睛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战斗在一排的阵地上持续进行,每个战士都杀红了眼端着枪把刺刀一次一次的插进日军的身体。

    枪被打掉了就抱着日军滚在一起,用双手当做武器扼住日军的脖子,用牙齿当武器撕扯日军的身体。

    在这一刻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他们都在殊死搏斗,为了脚下这半米之地,倒下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此时的长城上连空气都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爆炸燃起的火光冲天,被燃烧过度的尸体上开始冒出黑烟,其间竟还夹杂着熟肉的味道。

    这里的每个人此时都丢弃了礼仪摒弃了道德,每个人都如野兽般厮杀,把刀子捅向同类,用子弹打爆同类的脑袋。

    可这些“野兽”的心中却揣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念,一边想着把对方的土地抢来为所欲为,而另一边则想着保护着自己的生身之地,心中的家乡,还有故乡的人们。

    他们想要故乡的孩子们看到这湛蓝的天空,他们想要故乡的孩子扯着风筝自由的在乡间奔跑,他们想要故乡的孩子们笑闹着露出干净的眼睛,他们想要故乡的孩子永远善良。

    为此他们不惜化身来自地狱的恶鬼,在长城的炼狱上与魔鬼搏斗。

    为此他们不惜长眠于长城脚下,用他们的热血浇灌出钢铁的围墙。

    只要等他们魂归故里,能看到那些孩子笑着闹着唱着歌,不再如他们这般除了握紧了刀枪再没有其他的选择,他们做所的一切都会值得。

    生死之间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至少等日军退走时在柳如絮看来应该过了得有两三个小时,但她知道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

    柳如絮坐在长城上,身上占满了尘土,双手被鲜血染的通红。

    她把步枪枪口向下,连带着刺刀一起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枪,喘的像个破了洞的风箱。

    “所有人收集枪支子弹,回到原位,防范日军下轮进攻!”柳如絮哑着嗓子,啐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吐沫,看着幸存的士兵们跳出战壕,从死去的战友和日军的尸体上收集子弹和手雷。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太阳正正的挂在空中。

    耀眼的阳光照耀着整片土地,光芒四射之下却是这人间炼狱。

    越是光明就越是黑暗,柳如絮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半个嘲讽的笑容。

    但她不知道,她这笑容在谁看来都是苦的要吐出水来的。

    “所有班长!报告伤亡情况!”柳如絮站起身来跳回战壕,呼喊着班长们前来报道。

    “一班死亡4人,重伤2人,轻伤5人。排指挥组全部被炸死了,火力组只剩了一组。”一班长蹲在柳如絮面前低声报告。

    “你们班只有一个人是好的。”柳如絮盯着一班长用了一个陈述句。

    “对。”一班长张了张嘴,最后低着头答道,“我们班只有一个精确射手是囫囵个儿的。”

    “你们呢?”柳如絮对着二班扬扬头。

    二班长咳了一声带着些得意:“我们班比他们班强,二班死亡2人,重伤3人,轻伤4人。”

    柳如絮原本还对这个“强”抱着强烈的希望,可她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二班长是不是对比其他班强这件事有什么误解。

    “你他妈、就比、一班、囫囵个儿的、多两个人、这也叫强?!”柳如絮抽出武装带破口大骂,每蹦出几个字就把武装带从上往下抽在二班长的钢盔上。

    二班长捂着脑袋不敢置信的看着柳如絮,又转头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位班长,却发现另外两位班长似乎也被柳如絮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的愣在当场,眼睛发直不知所措。

    “三班!”柳如絮阴沉着脸低声吼道。

    “死亡3人,轻伤2人。”三班副的嘴皮子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几乎在柳如絮话音刚落,他就说了出来。

    “带我看看伤员!”柳如絮扫了眼战壕,终于在一个士兵的尸体下翻出了她的医药箱,示意一班长带路。

    一班长此时回过了神,一骨碌爬起来头前带路,引着柳如絮来到重伤员的身边。

    “大牛哥,我咋觉得这位女长官的脾气比咱老排长都大。”三班副看着柳如絮离开的背影咽了口吐沫,压低了声音凑到二班长耳边说道。

    “可别说这是个女长官。”二班长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你对象也是女人,难道是这个样子?”

    三班副想了想,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同时心中竟生出了隐秘的庆幸。

    还好他对象不是这个样子,不然以后的日子有他受的。

    “这俩人赶紧抬下去!”柳如絮扯出绷带来把两位伤员的伤口缠好。

    她不敢去拔伤口里的弹片,这伤口的位置十分要命,如果她贸然动手只怕会引起急性大出血,到时候一班这两位重伤就得报成阵亡了。

    等她把重伤员都安顿好后就着手处理轻伤员,只是被她处理过的伤员们似乎并不对她感恩戴德。

    他们甚至怀疑这位中央军校毕业的女长官跟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包扎伤口时这手劲儿大的几乎让他们以为这不是在救命,而是在拼命。

    “一排的防线稳住了!”二连长正蹲在战壕里听着营部传令兵下达的命令,就听得负责观察测绘的军士长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一排长爬起来了?”二连长掀了眼皮向一排防线看去。

    “没看见一排长的影子啊。”二连长喃喃自语。

    “我刚从那边回来看了一眼,一排长没了。”军士长拧开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口水,“他们那边和日军拼了会刺刀,现在能站着的也就二十个人。”

    “一排长没了他们这防线怎么稳住的?谁在指挥?”二连长皱紧了眉头。

    “医务处的人。”军士长抬头看着二连长,“那个从中央军校步兵科毕业的柳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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