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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漫长的如同过了半个世纪的沉默。
“我不同意您的说法！”一直在思考这些话的萧谦忽然站起身子，一脸肯定的反驳道，当然，他的左手还下意识的和娜娜牵在一起。
“我不同意您的说法！”萧谦说道：“您的说法很片面！”
“片面？我不觉得我有说错什么。”范立很坦然的说道：“难道现如今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你觉得你有什么与众不同？”
“首先，对于你的看法我表示部分认同。”
“你们文化人就喜欢绕这些花花肠子。”
“我们无法否认，现在的社会中，存在着大量如此的事情，但我们并不能因为只看到了黑暗就否定光明的存在。”
“那你见过光明？光明长什么样子，可否给我描绘一下，让我也感受一下这个社会的光明。”
“光明没有固定的形态，但就如同您所举出来的例子一样。”萧谦顿了顿，继续说道：“您说单色代表思维被固化，手机铃声代表生活被暗示，上课下班则是让你失去自我对自由的渴望。”
“这有错吗？”范立看向萧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但他还是继续问道。
“这没有错，我前面说过了，您的说法很片面。”萧谦刚站起来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微微发颤，现在倒是十分稳定，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任何东西都具有两面性，我们不可能只盯着我们背后的影子看，同样，我们也要正视身前的光。”
娜娜听着萧谦的话，心中有了些许的明悟，再结合往常她和父亲的对话，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父亲可能不是制止她读书或者学习，而是在制止她盲目的去上学这件事情。
要知道，很多时候，我们用一个上学，涵盖了很多的定义，我们把上学定义为是去一个固定的地方学习，我们把上学定义为一种孩提时代的必需品，我们把上学当做权利，我们班上学当做义务。
其实并不是，上学，最单纯的去看，上学只是一个去学校的概括，它不应当代替学习，也不应当变成生活的必需品，既不是某项万能的权利，也不是某种必须达成的义务。
“您说了学校的坏处，但不可否认他的好处，他可以让同龄人在一起相聚，让同样年龄的思维相撞，同龄人之间的对比永远是最强烈的，这样也可以激发同龄人之间的学习氛围，先不管这个学习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单纯的争强好胜。但是这样依旧是主动的去学习，再其次，有些话题的讨论也只能在同龄人之间进行，一旦这个话题的有一方变成了家长，老师，长辈，那么这个话题注定就会变成另一番味道。”
范立认真听着，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驳回他的话语，虽然有些不悦，但这小伙子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您说校服如此这般，但同时，我们还是有班服的存在，在您的心中，个人的得失永远高于集体的利益，于自身而言，这没有错，可人不是独居动物，人无法脱离群体而生存，人和群体是密不可分的双方，脱离了群体的个人，也无所谓个人的得失，在群体中，个人的得失才会得到对比与放大。”
“那这么说，我就必须要服从这个群体咯？”
“非也，群体是群体，个人是个人，我们要做的是在群体中保持自我，互惠互利，个人高于群体，但群体优于个人。”
“你这不是病句吗，既然个人高于群体，那么何来群体优于个人。”
“是指两个方面的，过去我们经常被教导，要成为螺丝钉，成为哪里需要点哪里搬，干一行爱一行，抹杀个人意志，服从集体分配的分母，但实际上，一个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做的是分子那个一，而不是分母那其中之一，所以，个人高于群体。而在工作效率和工作成绩上来看，一个人的能力和时间是有限的，但团体协作可以高于一个人的能力和时间，提高团队里所有人的时间和经历，提高工作效率，提升工作成绩。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群体优于个人，所以这话不矛盾。”
娜娜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听着，倒不是她听懂了多少，而是萧谦这一通话下来，娜娜终于晕了，什么个人啊集体啊，学校啊，老师啊之类的，每个词单独给她看她都能懂，但是放在一起后，她发现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那，依你之见，你觉得怎样才合适。”
“首先，娜娜已经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她和学校这个集体已经有了无法改变的不整合性。”
“这不是好事吗？”虽然萧谦说了一大通，但范立还是听得懂萧谦所表达的内核到底是什么。
“同时也注定在集体荣誉感这项东西上，娜娜将会不如其他人那么有感觉。”
“这有什么，你也说了个人高于……”范立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萧谦舔了舔嘴唇，稍稍有些紧张，毕竟在自己对面的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标点符号说错，自己都可能被投进护城河喂鱼。
“好！”范立慢慢的摇着头，品味着个中滋味，然后下意识的为萧谦鼓起掌来。
“人不是独居生物这话说得真是妙啊。”范立第一次品尝到了挫败感，还是一个中学生给自己带来的挫败感。
“小伙子，你很有想法，要不要……”
“不用了！”萧谦连忙打断：“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范立呵呵一笑：“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萧谦：“……”
“其实我的想法也没有多复杂。”范立不再如开始那般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现在的他看起来和蔼可亲很多，他目光柔和的看向娜娜：“只是有时候娜娜的年龄太小，我和她说这些，她不一定能够听懂我在讲什么，而且叛逆期到了，我有时候说是十句话，她也只能听进去一句，而那一句话还意外的曲解了我的意思。”
娜娜：“……”
被说中心思的娜娜瞬间脸红了起来：“嗯哼！我，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我最少可是听进去了一半的！”
只是说道后面娜娜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自信。
对此，范立也只是笑笑：“其实我反对的从来都不是你去学东西，而是怕你变成你董叔那样子。”
娜娜静静的听着，董叔的事情她也一直无法释怀。
“你董叔把个人的得失放到特别低的位置，满脑子都是集体利益，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个集体，是否值得他如此去牺牲自己。”
“这不是董叔的错。”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董叔的错，可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你想要活下去，并不要成为多么光鲜亮丽的人。”
范立看向娜娜：“或者说，你并不可以成为多么光鲜亮丽的人。”
“为什么！”娜娜拧着眉，显然她的想法还是很偏向于她的董叔。
“因为，其他人会觉得你标新立异，会觉得你是异端，会想要把你这个让他们不舒服的人抹除掉。要么服从，要么死。”
坐在娜娜身边的萧谦淡淡说道。
娜娜一愣，旋即便明白了是这个道理。
“错的不是董叔，是这个世界。”
“你没必要非这么非黑即白，世界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自己的称。”
“可这是不对的！”托萧谦的福，娜娜也终于敢在父亲面前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诚如神父马丁的那段话，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们有说话，因为我不是。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们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了。如果每个人都想着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大家都得过且过，那我们终究会死在自己的妥协手里！”
娜父点点头：“课文背的很不错，道理也很深刻。但你认为，你个人的力量在这之中又能决定什么？”
“我！”娜娜通红着脸，她顺势抬起了萧谦的手：“我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团体。”
“那这个团体若是心不齐呢？”范立看看自己的女儿娜娜，又看看萧谦，说道。
“我……”娜娜猛地明白什么，她看向了萧谦，萧谦的脸上并没有那种为了大义牺牲自己的觉悟。
“我只是个凡人。”萧谦平静地说道。
“女儿啊。”范立不给娜娜喘息的机会：“要知道顺势而为，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悲剧发生，有人流离失所，有人妻离子散，有人选择轻生，有人选择杀人。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充满血的过程是无法避免的，不经历风雨，就不会懂晴天的来之不易。而你若只是现在便冲出去，便会是你董叔的结果。”
娜娜愣愣的听着，她不想相信这样的说法，可偏偏这样的说法就是事实。
“但正如你同学所说，任何东西都是双向的，这个世界有烂的一面，就有与其相对应好的一面，民众日渐提高的文化素质，道德规范，有人重新获得家园，有人被救赎，有人遇到真爱，有人被感化。这个世界不单单是你，或者你董叔在坚持自己的正义，只是他们坚持的方式多多少少没有你们如此的刚烈。生在华夏，便自然要懂得中庸圆滑，世事无绝对，你无法用利刃切断的罪恶，为何不尝试细雨润物呢？”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化蛹成蝶，非一朝一夕。要变美丽，自然有一个过程，而什么是美丽，自然需要一个对比，对你，对我，对你董叔而言，这个对比，便是当下的丑恶。”
……
直到走出家门的时候，娜娜还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甚至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和她说话，也是父亲第一次和她平等的说出如此多的话。
“我倒是要改变对你爸比这个黑道魁首的看法了。”走在娜娜身边的萧谦看着亮起的路灯，长出一口气，在这里呆的这段时间，简直漫长到像过了一个月一样。【作者吐槽：某种意义上是呢。】
“我倒是要改变对你这个怂货的看法了！”娜娜白了萧谦一眼，然后带头向前走去。
“那我倒是很乐意。”萧谦耸耸肩，如果娜娜就此放弃他，他倒也很开心了。两人关系现在已经纠缠不清了，但是对于娜娜，更多的，萧谦还是觉得两人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哼！想让我甩了你？门都没有！”娜娜噘着嘴转过身，手指点着萧谦的鼻子，恶狠狠说道。
“噗，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抬手打掉娜娜的手指，萧谦走到娜娜身边和她并肩前行。
“真是没想到啊。”萧谦看着车来车往：“我还以为今天我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啊。”娜娜偷偷看着萧谦的侧脸：“我还以为我爸会对我打台球有多大意见。”
“噗嗤~”一说到这里，萧谦忍不住就笑了：“你爸比觉得你还是打台球他会省点心，你要再乱搞事，他怕没了你这个宝贝女儿。”
“啊~~~”娜娜仰着头乱叫：“不管不管不管，反正我爸同意了！那她就是同意了！”
在谈话的最后，范立意外的松了口，原来他很抵触女儿去打台球，甚至参加比赛，但是和萧谦一番话后，他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与其因为一个爱好而和女儿闹得不愉快，不如改变自己的思维，和女儿进行一些协商呢？
毕竟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因为爱好而搞得不欢而散，最后家人不如路人，见面不如不见。
所以本来娜娜还想着用范立当初是飞车党党众来反驳他不让自己打台球，但没想到范立直接同意了自己打台球。
“那么，代价呢？”娜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老爹。
“什么代价不代价的。”范立哭笑不得：“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你，你别管！反正不是什么脑残偶像剧，我不相信你会放我去参加台球比赛。”
“你要真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的，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收敛锋芒，保护好自己。”
父亲范立的话还回荡在脑中，娜娜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父亲好像有些变成熟了，不再是过去那般骇人模样，隐隐的脸上也可以看到一些皱纹存在。而同时，娜娜也觉得，在父亲眼中，自己长大了。
“喂！窝瓜！”娜娜转到萧谦身前，双手背后，两只眼睛扑灵扑灵的看着他。
“干嘛！”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的萧谦虚着眼向后退了一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教你骑摩托吧！”娜娜十分期待的看着萧谦。
“哈？？？”
“没关系，我会按照驾校那套标准教你的！”
“什么？大姐啊……您到底是哪根神经又搭错了啊！”
“叫我娜娜！”
娜娜双手叉腰，鼻子挺得老高：“也没什么啦，就是想想，我爸当年就是穿着皮衣开一辆哈雷，帅的不要不要的，直接征服了我妈这个迷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就是想要重现当年的感觉啊！”
“哈？”
“就是我要当你迷妹！”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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