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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你，小伙子。”老妇人双手颤巍巍的捧过奶茶，升腾而出的热气替她掩饰慌虚的神色。
“您这衣服湿着也不是办法，不然我先送您回去？”
“不不能麻烦你了，我一会儿自个回去就行。”老妇立马开口拒绝，眼神闪烁飘忽不定。
余晖全当她是心底过意不去，便思忖着换个说法“那要不联系您的家人来接您？”
不料此话一出，老妇人反应异常激烈，手足无措的放下纸杯，反复摆手拒绝，脸上满是紧张和胆怯。
余晖赶忙稳住她慌乱颤抖的肩，轻声安慰“不叫了，不叫了，您别怕。”
无奈咨嗟，他又脱下外套给老妇穿上。“我这衣服也淋得好看不到哪去，但总比单薄着受凉好，您将就穿着。”
又是一阵好言相劝，老人才肯穿上余晖的外套。意外的温柔以待使她感激又负疚，想解释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一味的道谢。而明显消沉的情绪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忧心忡忡心事繁重。余晖凝视她那包裹着厚厚一层茧皮瘦削得过分的枯柴蜡手，光是一小部分的皮肤就可见极度的虚弱沧桑，竟叫人不忍心看个完全。
“或许您需要聊聊吗？我会听着”
犹豫再三，余晖还是忍不住出声。他轻轻去握住这双属于老人的手，眼神和动作一样，是令人心安的诚挚温柔。
老妇人眼中暗暗有光闪过，却咬紧发紫的嘴唇不做声响。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道来“是我对不住你们小伙子你真的是个好人，真的现在像你这样的孩子已经少有了。实话和你说吧，我是个将死之人，人说我这情况至多是好赖不死再苟且几年，我还是觉得长了啊”老人突然停顿，似是哽咽无法继续。余晖以眼神支助她，鼓励着勇敢说出来“我的身子向来硬朗，几十年的劳动人民了哪样风吹雨淋没遭过，只是没想到老啊它由不得你不服的，也没去过几次医院怎么料到这一去就是生死别离的事了。我不是贪恋这一点生，只是不想这样半死不活的连累家人。我娃他爸死的早，当年跟大队采矿遇难就去了，我领着国家给的补助金和拆迁得的一些积蓄带上娃娃进城来，想让他接受好的教育有更好的生活，更是不想让他日日望着那大山伤春悲秋。我拼命的挣钱啊，什么活儿能要我的都干，只是没什么文化，最多还是踩踩小三轮。也算幸运，就这么把孩子拉扯大了，看他学业有成再看他结婚生子。只是说来都怪我，当年把他和人姑娘拆散了，那时候谈得好好的。我知道他怨我心里不得意，非得他找学历高家世清净的娶，但他本质还是孝顺的孩子，可怜我一个人就听了我的话娶别人介绍来的对象，结婚了也带着我同吃同住。一起过日子了才瞧出来那媳妇是娇生惯养的金贵命，欺负我儿子老实巴交脾气憨厚，管得死死不说连话都不敢回两句。她也嫌弃我这老太婆啊，哪个小两口不想过二人世界呢，只是她饭不会做衣不能洗家务不肯干的，我要是就这么搬出去了，苦的是我儿孙啊。我那男娃算是本事，从小我能给他的就这点条件，他却勤奋刻苦上了好大学进了好单位，工资算是富余，只是这媳妇确实能花，什么那都得用牌子货。现在还刚刚好够生活，我这白血病一兜出去，日子怕是要因此乱了。”
“所以您今天是想”余晖抿实唇线，酝酿着措辞。
“唉，我在电视里没少看见一些老人假装摔倒碰瓷的新闻，那时也会骂这些人无赖。只是昨日突然又见到，就像寻到了法子，想着我这把苟延残喘的老骨头继续留存也帮不到他们什么了，哪怕偷偷死了也没东西可留。就糊涂劲一起，干脆找个冤大头送我这一程，不死哪怕伤了也起码能赔赔点钱给我儿子，我真是糊涂了！糊涂了！”老妇愤然的用拳头锤自己胸口，羞愧让她不敢再直视余晖。
余晖拦去她自虐般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大娘，您真的在乎您的儿子吗？”
“我在乎！我当然在乎啊！”
余晖凝视着她，也逼她正视自己“如果您真的在乎他的话，为什么不亲口去问问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全天下的儿女，我想没有谁会不想要自己的父母身体无恙平平安安。你连他最基本的权利都剥夺了，去隐瞒甚至自己去了断，如果您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他只会更痛心一千倍一万倍。还有您的孙子，您希望他们活在失去和内疚里郁郁寡欢吗？”
“不是的，不会是这样的”泪珠不受控制从深陷的眼窝里滑出，老妇意识到情绪受挫忙捂住自己的脸。
余晖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用最温柔的嗓音回复她“大娘，给他们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不要再浪费相伴的时光。”
萎缩的身形躬着背掩面低泣，余晖拉近距离，给出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孩子，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吗”片刻老妇人停止了抽噎，抬头那混浊黯淡的眼里多了一层释然的澄澈“我想给我儿子打电话。”
“好。”
电话拨过去还没有多久，那方就匆匆赶来了。看见外面停下熟悉的车，一男子从车内急步下来，雨里忙乱的四处寻望，老妇眼眶又是一热。
“那是我儿子，是我儿子！我得出去。”
“嗯，走吧。”余晖扶着她的手臂慢慢朝门口走去。
正要推开门口时，老人突然不动了，她把身上的外套脱还给余晖，在余晖接过时又抓上他的手，眼神里盈满感激“孩子，真是好孩子！我那孙儿比你小一轮，我只盼他日后长大能做个像你这样的好人。”
余晖迎上对方的视线，他深深的望过去，对眼前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妇赠予最慷慨最阳光的笑容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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