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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玄犬 > 18.安都月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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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萧长风推开顾玄房门时,看到顾玄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心中大为愉快。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乐得不行。

    反观顾玄,心中惊恐,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近来行为是否有何不端,才招致萧长风亲自找到他的寝殿。他小心翼翼对上那对慵懒而漂亮的狭长眸子,却发现其中只含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颜色。

    方才顾玄正在殿中枯坐发呆,天晓得为什么枯坐都如此有趣,他能一个人独坐东想西想待上半日。忽而听见那扇檀木四方格门轻响一声,从前还是现在心心念念的人就立在门外,叫他心中沉闷枯寂的潭猛然飞腾溅起了澎湃的水花,一瞬间竟不知道喜忧。可脸上那抹刹那的惊动却停留在了颊上,世间的喧嚣仿佛在此刻定格过一秒。

    他怔然开口,似乎还有些未反应过来:“主……主上?”

    瞧着顾玄这副模样,萧长风的唇角自然的扬起,心底更加喜悦,点点头,然后轻车熟路迈进门,站在顾玄面前,还顺手从顾玄殿中的桌上拿了本书,目光却未从顾玄身上移开,随之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如同帝王颁布诏书那般不可轻慢,扬起下巴道:“明日便出发,约莫要离开教中七日,带的东西不必多。”

    顾玄自然知道萧长风所指的是何事,轻轻点头后问道:“这次随行的还有何人?可还需要属下安排些人手?”

    可萧长风的回答险些惊掉顾玄下巴。

    只见萧长风扬起那对狭长如狐狸般的眸子,微微一笑:“不必了,只有本座同你。”

    “为、为何?!”顾玄都忘了自己这般的言语冲撞了他家教主大人,肩头一颤,险些身形一歪以头抢地。

    萧长风心道顾玄口是心非,明明乐得不行了还要装作一副惊恐的模样。

    罢了罢了,他又不会因为这样便怜惜顾玄。

    他冷下脸:“不为什么,勿要再言,本座烦了。”

    顾玄便乖乖闭了嘴,站起身朝萧长风行了一礼,又示意萧长风先入座,萧长风再这般站在他面前,他就要撑不下去了。

    萧长风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他迈步向门外走去,衣摆一扬,一头懒散垂满他肩头与背脊的黑发轻缓晃动,同此刻正好的日光糅合,竟有些晃眼。

    本有些生涩且胆怯的顾玄却又不舍萧长风就这般离开,堪堪伸出一只手,却又停在半空中。

    只抓住了正午的阳光同萧长风离开时微凉的气息。

    第二日

    的清晨,便有教中的侍者来唤顾玄起身。顾玄早已收拾妥当,他从未和萧长风单独出行过,确切的说是从未同行过。

    向来教中任务都是交与两位护法或是其他人来做,需要教主出手的,也就只有三年一度的江湖会了。

    虽说江湖世家同般若教这等魔教不屑为伍,可却也有不得不碰面的时候。

    这江湖会,实则是一个给自己的教会帮派树立威信的机会。一般来讲,是无人会在会上动手的,毕竟众人也没想这么快就撕破脸,现在的江湖除却时不时的小动荡,已是和平安定了。

    目前江湖上的魔教势力只有般若教一支独大,前些年本还有其他所谓邪魔外道,可自从换了萧长风坐上般若教的教主宝座,不出五年,基本都归顺于般若教了。

    近些年来滋事的并非般若教主教,而是分教与其他某些还未被收拾并且根本不入流的杂鱼。

    般若教主教向来以和为贵,同百姓商户做交易一般都付两倍价钱,若不威胁到般若教威信,般若教一般是不会出手的。

    愿同般若教结交的商贾倒不在少数,只是某些出尔反尔的人需给予惩戒,这也是般若教久立而不倒的原因之一。

    江湖各家也都知道萧长风神功大成,为人性格捉摸不透,心性又如同老狐狸那般狡猾,无事也不愿同他无端结个梁子。

    数年前萧长风首次现世便大开杀戒,屠了十二家教派满门,从那之后,般若教才渐渐风生水起,由衰转盛。

    这般血腥的出世后,江湖上各家才人人自危,皆以为萧长风要肃清世间习武之人,好夺得天下,满足他那发狂的野心。

    可萧长风没有,仿佛没事人那般的同大家和平共处了起来,每每江湖会,萧长风都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眉目如同狐狸那般上挑,透着阴狠与精明,叫人看了一阵胆寒。

    虚伪的祥和,就如同平静的湖面那般,并非波澜不惊,只是风雨未至。

    顾玄同萧长风一人一骑,带了轻装便出发了。

    如往日那般,顾玄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端的是一丝不苟又干净利落,柔软的黑发也高高束起,垂在他身后微微飘动。

    俊朗干净的面庞上凝着严肃,又有几分小小别扭,耳垂微微泛红。

    萧长风一改平日懒散的风格,也好好用发冠束了发,着了身金色滚边立领玄袍,同顾玄站在一起,颇有些搭。

    萧长风乘了一匹枣红骏马,矫健而聪慧,顾玄则乘了一匹白鬃黄驹,看起来颇为乖顺,可跑起来倒不输那匹枣红马。

    此行的目的萧长风一直不提,只是带着顾玄走马观花,一番出游的散漫。

    顾玄本以为萧长风是要他伴着去参加江湖会,可江湖会以往都在四月天,如今已是近月夕,今年早过了。

    思来想去没有眉目,顾玄一路愁眉不展,甚至生出些怅然。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任务在等着他,教主大人都随行了。

    萧长风一路上寡言少语,只是偶尔懒懒抬头叫他看看路边好景,叫顾玄在马背上如坐针毡,希望快些到目的地,自己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路青山碧水,两人刚出发时晨曦刚刚探头,山间正腾着如同白色纱幔那般的薄雾,金色的阳光透过林叶间的缝隙,穿过乳白色的薄幔,一道道光束破晓而生。

    路及水滩时,马儿会稍作休息,低头啃食鲜草,不时饮几口清水,悠然自得。

    而顾玄,他巴不得变成吃草的马,仿佛这样才能将他心中的不适驱逐。

    半途的这些景,顾玄忐忐忑忑未看下去多少,也没品出什么味道。

    正午时分,缓慢前行的萧、顾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安都。

    安都算是世间最为繁华的都城,每每佳节,此处堪称第一热闹,天下百姓汇集此处,游赏烟霞,乘醉听萧鼓,黄发垂髫皆是满脸欢乐,一副盎然喜景。

    今年恰逢安都建都二十周年,月夕比往日更热闹,即便是正午,街道上已熙熙攘攘是人,各类奇特的叫卖声涌入耳中,市井的繁华也映入眼帘。

    到了城关处,二人便下了马,牵着马匹在热闹的街道穿行。

    “跟紧本座,跟丢了本座可不去寻你。”

    “是。”

    约莫走了一刻,萧长风带着顾玄到了安都数一数二的客栈“福安居”。托小二拴好马匹,萧长风将一块玉令出示给掌柜,掌柜便满脸欣喜的领着二人去房间了。

    “公子说的两间上房小人都给您备好了,挑得是咱们这最好的两间,屋里两扇窗一边是沿街的,另一边则能看到安都河……”

    掌柜满脸堆笑,双手置于袖中,腰微微弯着,在前方用不快不慢的语速介绍着房间有多好,只图面前两位出手阔绰的公子爷赏个笑脸。

    萧长风把玩着手中的玉器,似是对面前这副场景感到分外舒适,便笑了笑,示意掌柜继续说。一旁的顾玄只是静静跟在萧长风身后,不言不语,面上无什表情。

    那掌柜识得人眼色,便兴高采烈继续说下去,走了几步也到房间所在了,位于福安居二楼的廊道左侧尽头两间,皆是檀木雕花门,门边还镶嵌了金纹,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映入眼的便是极尽奢华的安置,珍品画器错杂有序布置其中,仿佛不要钱那般当做陈设的装饰物。柔软的兽皮铺垫了房中每一寸地板,足够几人同歇的宽大床榻……

    一旁的顾玄隐隐有些牙疼。

    教主大人的奢靡风气,幸好未盛行教中。

    “公子您看,这边这扇窗,”掌柜走到房中其中一扇窗旁,扬手推开“这外边看去,便是安都街市好景了。两位在此常住,晚间若不想到街坊去,可推开此窗一赏热闹。”

    此刻是晌午,透过窗,确实可看到大半安都景,坊间热闹也清晰可见。

    而后掌柜又到了另外一扇窗前,道:“近日月夕,各家女眷都会到安都河放莲灯许愿……到那时,整条安都河就如同天上的银河!叫人过目难忘!”

    这扇窗外是一条澄净透明的河,日光下澈,河底斑驳,透着五彩流光。若是晚间莲灯万千放流在这条河中,定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融洽美景。

    萧长风点点头,手间玉器上下抛弄,只淡声说了句:“不错,便要这两间吧。”

    掌柜恭恭敬敬应了声,萧长风随手递了些碎金予他,他笑得更欢了,告了声退,说一会便有人送来吃食后就隐匿消失不见了。

    顾玄愣愣站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萧长风将目光撇过来,他手中的玉器被扔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不回房收拾安置行李吗?”说话的间隙萧长风已经如往日一般懒懒坐在房中的梨花木座上,手中甚至还端了盏温热的茶水。

    顿了顿,他接了句:“稍后吃过饭到本座房中。”

    顾玄屈身行了礼,退了出去,心中更加不解了。安都向来同般若教无什瓜葛,他琢磨不透为何教主大人会带他来安都。

    顾玄的房间同萧长风的似乎大大不一样,隔壁老狐狸的窝镶金镶银,恨不得要拿宝贝做地毯;他的房间干干净净,虽看起来简洁,又透着华丽,房檐床柱都有雕着奇山异水与花鸟虫兽的木刻,宽敞而明亮。一侧挂着幅泼墨的山水,床头小柜别出心裁,上方置了些小巧古玩。床的大小同萧长风房间那张如出一辙,对顾玄而言实在是过于宽阔了些。

    摸到不算过分柔软的床垫时,顾玄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他向来睡不惯极软的床榻,他很小的时候亲娘便告诉他,睡极软的榻会磨人心智,睡软了身骨。于是他从来睡不惯柔软的榻。

    他推开窗看了看,景致同萧长风房中的无太大出入,都是一样的美。

    不过凝神往窗外看了片刻,便有小二轻轻敲门,示意饭菜好了。

    他应了声,便有三人端着木盘进入。

    福安居能成为安都数一数二的客栈,除了客栈坐落位置尚佳,还有这里的厨子的手艺,实在是一绝。江南还是川蜀风味的菜品,这里都有,尝过的人都叫好。

    三人布菜,顾玄看着这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胃似乎隐隐作痛起来。

    他一人如何吃得完这一桌的十余道珍馐!

    冰糖雪梨盏是甜品,肉类诸如红烧排骨、酱烧虾等,菜品多半是时鲜,却也炒得喷香。一盅放在桌子中央的乳白汤汁中煮了些白菜心,顾玄心道这道菜看起来比较亲民些。

    小二挂上微笑介绍道:“公子爷,这些个菜都是各地特色,每日咱们都会换着口味上菜。中间这盅翡翠玉,是小的们用数十种上好的山中野味熬制而成,诸如松茸、山鸡……”

    他就知道,教主大人这般人,怎么可能会点水煮白菜这般的乏味的东西。

    他单手扶额,示意一旁伫立的三人可以退下了,临走前小二还兴致勃勃在说:“公子爷记得品品那壶茶!那可是上好龙井!……”

    这顿饭,顾玄吃得味同嚼蜡。

    吃过饭后,他便乖乖去找教主大人了。

    顾玄本以为萧长风也同他一般置了一桌的好菜,谁知萧长风只是喝了一盅粥,看到顾玄推门而入,他放下粥盏,眉头一皱:“吃完了?”

    “吃……吃过了。”

    萧长风想着第一次带顾玄出门,便点些好吃的让顾玄开心些,可谁知吃过饭的顾玄更加惆怅了。

    哼,难道是要本座陪着吃才肯多动筷吗。

    他一挑眉,看着顾玄那身黑衣,觉着有些不满。随之便想到什么似的缓缓站起身,走出房外,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顾玄跟上。

    “主上……属下……属下冒昧问一句,今日到安都究竟所为何事?”顾玄冒着被教主大人骂一顿的风险,硬着头皮问了。

    走在前方的萧长风顿了顿身形,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出来玩。”

    紧张兮兮了一路的顾玄,内心被三个字击溃了。

    萧长风带着顾玄到了一家衣店,看起来富丽堂皇,华丽大气的装修,叫顾玄又一次紧张起来。

    只见萧长风朝着店中的老板微微一笑,指指顾玄:

    “帮这位小公子挑几身衣服,切莫要黑色,若是满意,我全买下。”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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