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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玄犬 > 2.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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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般若教左护法殿内,一阵急促紊乱的呼吸声过后,顾玄猛地睁开眼,一身冷汗,惹得他心头混沌翻涌。又梦到了儿时旧事。

    平定下呼吸后,他紧咬着泛白的唇角,死死攥住胸口衣襟。

    又梦到那人了,今夜的梦中,那人依旧入梦来。

    顾玄心脏深处有一颗种子被埋入,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疯狂汲取,蓬勃生长,最终填占了顾玄整个心房。它的繁枝交错纵横,开出绚烂纷然的花朵,散发出醉人心神的毒香,勾人,撩人。

    特别是那个人不经意的浅笑与对他无意对上的目光,不起眼的普普通通小事,却是他心底燎原之火,燃了他所谓的理智,顾玄能听到他心中千万情花盛开瑟瑟作响,心底被无名业火灼热发烫。

    是的,他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高高在上,神色倨傲世无双,一双凤眸总是懒懒散散半眯着,仿佛狡猾却怠惰的猫。

    本来顾玄认为这是他年少心中的倾慕景仰,可狂乱的心跳与日益滋长的复杂感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这已经跨越了敬仰。

    只要看到他,顾玄便心如鼓擂。

    为了能多看见他,顾玄发疯一般提升修为,仅仅十年,他已然成为般若教的左右护法之一的左护法。江湖有人传道,般若教教主手下的左右护法,皆是丧心病狂之徒,特别是那左护法,出手狠厉绝情,刀刀催命,般若教左护法接领的任务,没有一个失败过。

    每一个任务都被他干净利落,不留一丝温度,不留一丝迟疑的解决了。

    若是教主要他灭门,那他便杀了那家人上下十几口,老少妇孺皆不能幸免。顾玄一袭墨黑立领衣袍,凛冽在风中,手中夺命的刀发出赫人的寒芒,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身处江湖,顾玄面上的笑容愈发减少,时常绷紧脸皮,嘴角不起一丝弧度,即使温热的血飞溅到他略为苍白的面庞,他也不会为之动容。这般入修罗道的恶鬼似的人,偏偏生了张清俊不俗的面皮,顾玄皮肤天生白皙透明,发丝柔顺,若不是那张死板的脸,倒是有几分风姿可言;他那双唇最为绝艳,线条优美,唇肉分布饱满均匀,若是扬起笑,要勾走多少女子的魂,吻人也定是销魂滋味,可他大多数时候是面瘫又冷血的主,似乎对娇软美人也无什兴趣。虽说“美”一词用于形容男子过于女性化了,可这字用在顾玄身上,是不多不少刚刚好。这种美倒不是像女子那般弱水三千眼波流转的艳丽,而是他矫健颈瘦的身骨,修长挺拔,不显得魁梧也不显得过瘦,肤骨匀亭。那是一种如同潜伏的凶兽般,有力的美。

    可能这便是暴殄天物吧,一副姣好面皮从不嘻弄花丛流连温柔乡,拿刀砍人倒是一丝不苟,堪比切割肉块的机器。

    于是江湖人又道:般若教左护法乃蛇蝎心肠的冷美人,谁能使之动容,定是江湖奇葩。

    那人奇葩吗那肯定是奇葩,否则怎会让冷面美人的般若教左护法痴痴缠缠十年,换得那人赞赏的笑容便心满意足呢

    几年下来杀业虽重,他心中不见心魔迷障,倒愈发清明。为了得到那人的褒扬,他几乎是疯魔了。

    般若教这个名字,江湖大多数人敬而远之,内心难掩嫌弃。用佛家话语命名,却做着同佛家完全相反的事情。只有人想不到,还没有般若教做不到的事。般若教行事风格一贯狠辣,从不愿给人留后路,那般若教教主萧长风,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传言他修为过人的秘诀,是夺人修为,再以人为鼎,增进功法。江湖人人自危,皆怕般若教的念头打到自己身上。

    这世间,般若教一支独大许久了,可其势不见衰颓,更有盛意。

    顾玄摇了摇混沌不堪的头,皱起眉,披上外袍,缓缓行到窗边,眺望远方绵延的山线,厚重的墨色依旧沉淀在夜空,星子零零散散挂着,一轮残月孤独寂寥。此时还早,兴许只是三更。

    也许教主此刻就枕在离他不过一墙之隔的雕木床上,吐息均匀,睡意正酣。

    护法殿同教主寝殿,一向是近的。

    顾玄心中有几缕不安和做了坏事的小小兴奋与成就感,兴许从五岁起到前日为止,十年来,在教中他从未做过任何错事——可他昨日,偷偷拿了教主一枚冰蓝宝珠。

    这颗宝珠只有小指指头大小,玲珑精巧,被人洞穿了小孔,似是要用作饰品,此刻被顾玄把玩在手中,在朦胧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幽蓝色泽,漂出几缕魅惑意来。

    少年白皙有力、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慢细捻摩挲着蓝珠,得了挚爱珍宝那般,握紧了珠子,将手紧紧压在胸膛。

    就这一次,不会有下次了。顾玄在心中暗暗发誓。

    顾玄心头那抹动容,是般若教现任教主——萧长风。

    他五岁那年辛得教主垂怜,教主抱着昏迷不醒的他回了教中,让人好生照顾他,直到他身体痊愈。

    那人挑起的狭长凤眸,目光沉沉,好似有世间千万种华彩翻涌其中,叫人移不开眼,溺在那片浓郁的墨色里。他唇角总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却不能使人生出温和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顾玄却感到难以自拔,整颗心都为之倾倒。

    无非举手之劳救了他轻如草芥的命的人,除此之外再也并未对他做过些什么,可顾玄就是在意,在意那人的笑,甚至一个微小的动作。那人十年来待他如同陌生人,只有在他完成了任务或修为长进时露出赏识的淡笑,抬起眸道一句“辛苦了”。

    顾玄贪念太重——没错,他想要的其实更多,仅仅那人的笑,还是太少了些。如果不是他,别人做了同他一般的事情,那人也会笑的。

    他生出了独占欲,想要那人特别的关怀在意。

    他不甘心,这辈子同那人最亲密的接触是在十年前他昏迷在泥潭中的夜里。那人一路抱着他回了般若教,在他好转醒来之后,便再也没来看过他,一次没有。

    哪怕是有次任务里,他重伤几乎快要死去,那人也未曾看望。可他却咬咬牙,凭着那股萌生的执念苟活下来。

    多令人可笑。

    他之所以这般努力,无非是想得到那人的更多。年轻有为又怎样那人脸上的笑又不增半分。

    夜中的风到底有些寒,顾玄紧了紧衣袍,倒回床上,合眼,不闻风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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