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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大榆树下 > 第七六0章 十一成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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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足够的热量和水分,李晓辉的玉米在一个小雨后的早晨像约定好一样齐刷刷地钻出地面,这让来察看苗情的马春荣心花怒放。已经三天没来看了,不成想这一来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见苗三分喜,今年错不了!

    中午,当李晓辉一进院,她便喊到:“十一成苗啊,可好了,都罩垄了。”

    李晓辉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问:“顶多十成苗,咋还十一成苗呢?”

    “后坐水种的全出了,先头种的也出不少,可不十一成苗。”马春荣兴奋地说。

    哈哈哈……李晓辉大笑起来。

    李晓辉的一小让马春荣莫名其妙,想了一会说道:“笑啥?我知道你笑话我,我就是农民,顺垄沟找豆包吃,比不了你们上班挣工资的。”

    “哎呀我去,就好像我是别人家老爷们似的,我的工资折在你手呢,挣工资你不也跟着花吗?”李晓辉笑道,然后钻进屋里。

    马春荣很是得意地咧咧嘴,跟进屋来说:

    “那你不给我花给谁花?哎,晨阳呢?我熬的大豆腐雪里蕻,滑溜的,可好吃了,还有小白菜儿,你瞅瞅,焦绿焦绿的。”

    李晓辉斜坐在炕沿上,拿过盛好的饭吭吭地扒了一打口,嚼了一会后夹起一块儿豆腐填进嘴里,待咽下后问马春荣:

    “还有多少雪里蕻了?妈,你们咋不吃?”

    马春荣边向外看边回答。“还能吃一顿,今年多种点。呀,这孩子才扭搭回来,磨磨蹭蹭的,可咋整!”

    李晓辉吃完饭稍停一会抽了一支烟后就出门向学校走去,在经过周静家时,他特地看了一眼,那个用铁管焊的大门早已挂了上去,门垛子已干透,灰白灰白。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科学,难得有一点轻松的时间,所以就坐在座位上打开手机QQ,滴滴的有消息传过来,他看着:

    李老师,在吗?

    在不?

    出来说话呀?

    周静的不同时间发过来的消息都是一个意思,问他在不在。李晓辉忽然想起自己那天与她聊过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于是,他打过去几个字:

    我这些天没开QQ,你在吗?

    虽然李传福去开会了还没回来,李晓辉还是关闭了QQ消息的提示音。他等着周静的消息,却没了动静,一直到下课。

    因为没有她的消息,他便不再关注手机,于是放下,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孙晓雪进来,刚一坐下就用手扇着,说:“哎呀,这烟抽的,瓦蓝瓦蓝。”

    “哎,我中午一棵,现在才抽,还瓦蓝瓦蓝?”他用力吸了一口后扬脸斜向上将烟喷出,然后又道,“连烟都不让抽,我还有活路吗?啊吼吼……”

    因为李晓辉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相,刚刚进屋的几个人都笑起来。邹春来看着李晓辉说:

    “那年下大雨,一个点地下,下班回不去家了。刘玉民说,别走了,住下。住下就住下,那阵王子轩还没退休呢,我们仨外加杨玉宾吃完饭就打上麻将了。我们仨都抽烟,整得屋里扛烟咕咚的,那家什把杨玉宾呛的,一个劲儿地咳嗽。到后半夜没烟了,就满地找烟头,啥你抽我抽的,有烟就行。那阵刘玉民抽琥珀香,那才辣呢,嘎辣嘎辣的。你看杨玉宾呛够呛,他还赢了。这阵儿一寻思也挺有意思的。”

    孙晓雪是前年九月份才调转过来的,所以不认识刘玉民,就问:“你们老说刘玉民刘玉民的,我咋一点印象没有呢。”

    李晓辉将刚吸完的烟屁股拧进烟灰缸里后,接过道:“就那个,胖的呼的,大嗓门,大背头,大肚子,大脸盘,一走道就来回?的那个。”

    “啊,他呀,有印象,是不是那年因为指纹验印和陈老师吵吵那个?”孙晓雪猜测着说。

    “对,越说越对,那回陈老师说按各校名称的字母排序验指纹,他不同意,说我们政治村凭啥排第末,抓阄,抓阄最合理。”刘淑艳张着笑道,“最后真抓阄了,结果抓了个第末。”

    哄堂大笑后,刘志武站起,点头,说:“是这么个事,那时我们政富还没黄。他那个人呢,咋说呢?”

    刘淑艳心直口快道:“咋说?他就是看不起陈启军,说他找人上去的,没赵守志那一溜子他连校长都挠不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快意的说笑随着铃声终止了,李晓辉走出办公室,后面是孙晓雪。

    “哎呀我的天啊,乐的我肚肠子生疼,太有意思了!”

    只是几步,孙晓雪进了教室,然后传来她严肃的话音:“上课!”

    李晓辉这下午学生放学后处理了一起打架事件又批了作文,便没有空余时间,直到下班,他才舒展了一下腰肢。

    从校园里出来,刘淑艳歪着脖子问李晓辉:“你咋不买楼呢?”

    李晓辉回答说:“没条件,再说上城里马春荣能干啥?在农村也挺好,自己种点吃的,再整点烧的,就算没钱也能对付活着。”

    刘淑艳深表赞同,于是她一路说着在农村的种种好处,检讨着城里生活的诸多不易。

    在南十字街,刘淑艳向东去了。李晓辉转身向西,还未走五步,忽地又返转身向赵守业的小卖店走去。

    在大门口,秦秀茹推开门出来,左手里捏着一包食盐右手拎着塑料袋。秦秀茹的气色很好,喜悦的神情难以自抑。

    “大姐,买东西来了?”李晓辉笑嘻嘻地问。

    “不许再叫大姐了,得叫小婶。”秦秀茹很严肃地说。

    “小婶,还不好意思呢。”李晓辉哈哈地笑道。他看到秦秀茹的脸上有了一点微红,好像眼睛里还有一点羞怯。

    秦秀茹走过去了。

    李晓辉心里感叹:美好的婚姻能让一个变得美貌。

    他进屋后,见赵守业坐在凳子上下巴抵着柜沿正发呆。

    “二叔,我二婶呢?”李晓辉问。

    “上你老爷那院了,包饺子。你老奶说还有颗酸菜,过几天不吃就变味了。”赵守业说完,正了正身子。

    “我看看有啥吃的,哎,来俩猪爪,再来个猪耳朵,嗯,来点蒜苔,行,就这些。”李晓辉眨着眼睛说着。

    赵守业起身,拿了两个袋装的猪爪和猪耳朵上称后,又称量了李晓辉掐过来的一把蒜苔,说:“晓辉,我这有肉,叫啥火腿,你大叔拿回来的,谁谁都不吃,那个味呀,还?腚眼子咸,你要不嫌乎你拿去。我们没豁拉,就一人夹一片。”

    赵守业说完,就打开冰柜端出他说的那盘肉来。

    李晓辉呲牙,说:“我啥都吃,没有不吃的玩意,就是钢水都能哈上一口。”

    赵守业玩笑的劲头上来了,咧嘴,挤眼,然后说:“啥都吃,吃屎吗?”

    “那看饿不饿,饿急眼了吭吭造。”李晓辉也来了兴致,这满是味道的话说起来顺顺畅畅。

    赵守业将所有的东西装进塑料袋里后,李晓辉拎着走出来。

    三点多的太阳斜挂在西边天上,有点热。

    因为买了熟食,又有那一盘火腿,马春荣很是高兴,像过年一样。他把蒜苔炒了,这样就凑成了四个菜。他问李晓辉今天怎么弄得这么丰盛时,李晓辉回答说苗出齐了呀。

    马三倔子被叫了过来。

    九年前马三倔子把马和车卖掉后失落了好一阵子,他说他捅鼓了半辈子马屁股,现在没了马车赶,总觉得没意思了。没了马就少了好多活,不用再铡草填料不再起五更爬半夜。

    李晓辉和马三倔子推杯换盏地喝了一点小酒后,他说话便没有了太多的禁忌:

    “爸,你知道这是啥吗?”

    马三倔子看着李晓辉筷子头指着的那盘肉说:“你不说了叫‘活腿’吗?不好吃,有点像哈喇似的。”

    李晓辉哈哈哈笑道:“这老头,还活腿,是火、腿,不是活。你寻思把猪腿活呲啦扯下来的呢?”

    马春荣责怪道:“见爸,别老头老头的,没个大小!”

    “嗯,爸,这个就是猪大腿搁盐糊上,然后晾干。你没看吗,这肉跟火烧过一样,要不怎么叫火腿呢。”李晓辉并不懂,他在胡乱解释。

    马三倔子听了倒是明白了:“哦,对对对,早些年肉要是吃不了,就拿大酱卤上完后挂在房檐的挂椽上,等五方六月就能吃了。”

    现在,轮到李晓辉糊涂了,他不解地看着岳父,问:“那不得生蛆吗?”

    “不生,挺好吃的。”马三倔子喝了一小口酒说。

    “你吃过?”李晓辉问。

    马三倔子拿起一块儿猪爪一边啃一边说:“没有,我家哪有剩肉做那玩意,好容易买点肉吃得甜嘴不拉舌的,骨头渣儿都捡吃了,还做?”

    翁婿间聊得开心,由李久发说到赵庭禄,由早些年的生产队说到现今的村上,最后马三倔子说:“晓辉,我也没啥积攒,就是那三间房和那点地,等我老了,那些玩意都归你。”

    马春荣批评他道:“啥老了老了的,还房啊地的,你那点玩意谁指着咋的呀?爸,你吃完了?吃完了喝点茶水。”

    马三倔子向后靠去,说:“不喝那玩意,跟马尿似的。”

    “这辈子,跟马干上了,啥啥都离不开马,不好喝就说跟马尿似的,不好吃就说跟马粪似的,哈哈哈……”

    在马春荣和宋丽萍各自喂猪收拾碗筷时,马三倔子回家了。

    虽然李晓辉喝的不多,还是有些晕,就躺在炕上逗李晨阳。逗够了,他随手抓起手机划开,见横幅上有QQ消息的提示。他忽地坐起,去看那消息:

    你干嘛呢?好几次说话你都不回。我刚给柿子浇完水,正躺着呢。

    又没动静了,这人!

    李晓辉有点后怕,幸亏马春荣没看手机,要不就露马脚了。周静发的信息有点那个,说不清。

    李晓辉连忙彻底关掉QQ,然后若无其事地坐起来,上外面到猪圈旁。马春荣对到自己身边的李晓辉很惬意地一笑,然后又向里撒了一瓢食。

    “这猪,真见出息,才几天呀,长这么长了。”她用手比量着,“这要长到年跟前,得‘壳’到三百斤。”

    李晓辉嗯嗯地应着,过了一会说:‘“上地呀?你不说十一成苗嘛,我倒要看看十一成苗什么样。”’

    他的话很合马春荣的心意,她稀里呼噜底将盆和瓢端到屋里,连衣服也没换就出来道:“走吧。”

    一脸兴奋的马春荣向电动车走去,刚要上车,李晓辉说:“走着去,溜达地就当消化食了。”

    李晓辉说完扯开大步向大街上走去。

    西边的太阳照射出的光已不那么强烈,再过一个小时就要落山了。

    在周静家后院经过时,马春荣笑着说:“哎,小鹅,真好玩。”

    李晓辉看过去,果真见几只黄绒绒的小鹅一?一?地向院里跑去,那大门底下用砖挡住了,怕小鹅钻出来。

    村前广阔田野上的禾苗虽然在土地的黑色背景中显得那么纤柔,却足以让人感受到了勃勃生机。不出半个月,绿色会覆盖上来,秋天丰收的希望也会慢慢地在心底滋生。

    在自己的地头前,马春荣向自己的土地望去,她的无限喜悦漾上额头,眼睛里的神采飞扬着,像是要与无限的空旷融合。

    从南二节地再到南大排,他们有得很慢,无限的自然的风光将他们包容进去,他们便成了这风光里的一处景致。远处南北纵贯的树带好像要延伸到天的尽头,那里有夏天的梦想。

    “晓辉,你看咱们屯子多好看,像在‘瞎话’似的。”马春荣像是有了重大发现一样。

    李晓辉很认同她的话,连连点头到:“上学校旁边的移动塔上看才好呢,能看到南河沿。现在不能上了,通电了,我怕电着。”

    当夕阳滑落到西边那一带树梢时,他们开始向回走。晚霞涂抹在黑色的土地上,涂抹在禾苗上,涂抹在一切的事物上,便有了神奇的意蕴,李晓辉方正的脸便也增添了一种强健而又浪漫的气韵,厚实的马春荣仿佛也美丽异常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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