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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反应是，你……没失忆？
大家还在石化，萧腾又道，“如果不相信,可以做亲子鉴定。”
这下轮到莫老爷子受不了了。
大儿子刚刚原形毕露,小儿子又不是自己儿子了,这……
毕竟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啊,想了一生,盼了一生，现在不仅要面对儿子不是自己的,还要面对挚爱背叛了自己,如何能忍？
“怎么可能！”老爷子声音开始发颤,身子也开始打晃了。
突然受的刺激太大，莫老爷子走到萧腾面前激动道，“那你是谁的儿子？不可能！小丝瓜不会背叛我的！”
说着说着，莫老揪住萧腾的衣领,反复逼问。
江队和聂凡一起过去拉他，才把他从萧腾身上拉开。
场面更乱了，换做我是莫老，可能也没法接受。
不，我现在是我自己，也没法接受。
萧腾……你到底……什么情况。
我抬眼用力看着这个一直被我当成无知宝宝的傲娇男人,他冷漠的脸上不带丝毫涟漪,平静的仿佛这个世界和他没有关系。
半晌,萧腾道：“关于我的身份，我们可以做亲子鉴定。其余的，我不想说。”
“得说清楚，得说清楚……”莫老爷子又激动起来，这回激动到咳了起来。
旁边的莫钦国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的十分?人，边笑边道，“偏爱了三十年的心肝，到头来却是被绿了，哈哈哈，父亲大人，这也是您一辈子三妻四妾的笑话吧，哈哈哈哈哈……”
莫钦国突然笑的像一只活鬼，又幸灾乐祸又悲壮。
莫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恼羞成怒。
聂凡小声问我：“怎么回事啊。”
别问我，我也是懵的，我的心理阴影面积不比莫老爷子小。
场面乱成这样，萧腾还是像一颗孤独的大树一样，惜字如金，一声不吭，只留了那句“不信可以做亲子鉴定”让莫老同志在原地崩溃。
莫老爷子从怒，变成恼，最后哭了起来。
大概百感交集，大儿子不配当儿子，小儿子……是别人的儿子。
一个风流的老头，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我为了她放弃了多少啊，之后我再没娶过啊，家里的三个我看都没再看过啊……我儿子们都恨我啊……”
悲痛欲绝，万念俱灰，老头哭着哭着指着萧腾，“必须说清楚，给我说清楚啊！”
但萧腾……
我过去拍了拍聂凡的肩，道了一声，“我带他换个地方。”
这个地方浮躁不堪，是时候，带着天使出去走走了。
我问也没问，直接过去拉起他的手，向外走。
他一怔，却没说什么，由我拉着离开了这里。
后面聒噪的动静依旧不减，“说清楚，说清楚啊。”
但是，聒噪越来越远了。
……
我带萧腾开了一间房。
星级最高，隔音最好，环境最隐蔽，私密性最无敌的房。
这里，如果足够有安全感的话，应该可以敞开心扉，坦诚相待吧。
他很乖，被我拉着走进了房间。
我把他按到床上，别瞎想，只是单纯地按到床上。
他坐着，我站在他面前，与他不过咫尺之距。
起先，他低着头，一直看着地面，过了会儿，慢慢抬头，对上我的眼睛。
那双眼睛，从麻木，冷静，镇定，突然变得有点湿。
似乎在向我发出求助的信号，那样子，很可怜，很无助。
一个大男人，突然在我面前渺小了起来。
我一下抱住了他。
这个大树一样的身躯，被我揽在怀里，感觉像是个小孩子。
我双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着，就这样拍着，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能告诉我吗。”
过了会儿，我觉得他的情绪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问。
他从我怀里出来，抬头看我，楚楚可怜，看的我心里很不好受。
“你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讲。”我说。
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心里暗叹了口气，男人，果然还是和女人不一样。
男人通常是逻辑反应，女人是情绪反应，我刚刚这样抱他，疏导女人的情绪可能比较受用……
男人……还是偏理性一些。
我正暗搓搓的叹气，萧腾却抬头看我，突然说，“她亲口说的。”
我一愣，回过神来。
嗯？
“说什么？”我问。
萧腾沉着脸，又恢复了麻木的表情，“她对我爸说，都是你，害我怀上这个赔钱货，我才会过这种日子。”
我一愣，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会儿，他幽幽的看着上空，脸上是冷静的表情。
他对我讲述了他的童年。
“我爸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公务员，工资不高，本事不大，最大的优点是老实。我妈，挺看不上他的，其实我知道，她也挺看不上我的。”
“以前我不懂，她为什么看不上我，后来他们吵架的时候，我才了解，她曾经跟我爸离过。离了没几天，就遇到了一个有钱老头，当上了衣食无忧的阔太太，还怀上了我，都快生了，她却发现，我是……前夫的儿子。”
这……么狗血……
再说，都快生了，好端端去查dna？
“可能因为跟我爸离婚没几天就遇到了新主，不放心吧，没想到偷偷一查，我还真不是那个有钱人的孩子。”
我点点头，又听他说，“后来每次吵架，我都听她骂我爸，‘要不是你，我能怀上这个赔钱货’。”
好刺耳……我听着有点难受。
“那……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啊……”我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萧腾看了看我，苦笑了下，意外转话，“我想喝水。”
呃……
关键时刻毛病多……我烧了一壶水，泡了一点酒店送的苦荞茶，把水杯递到他手里。
碰到他的手才知道，那手背，凉的厉害。
可能，有很多很多不愿意回忆的吧……
因为不愿意回忆，所以假装，不记得吗。
他喝了几口，水杯握在手里，左右手交换着捂。
秋天了，是有点凉了，我拉紧了窗帘，又关上了窗。
视线一下暗下来，这大概是最容易释放自己的环境了。
萧腾握着温热的水杯，眼里带着淡淡的一点光。
“小时候，她总把我关在屋子里，逼我学习，训练我的德智体美，说要把我往贵族方向发展。以前我不懂为什么，直到偷听到她和我爸说话，才知道，原来，她原本可以生下一个有贵族气质的孩子。”
“她可能恨我爸，也恨我吧……恨我爸离婚前那晚一夜宿醉有了我，恨我不会投胎，非要投胎到她肚子里。小时候我被关在房间，逼着学英语、日语、葡萄牙语，她说要让我成为贵族，改变她的命运。”
“我挺害怕她的，所以我挺努力的，她每天都给我洗脑，说我是个贵族，不可以吃垃圾食品，也不可以衣冠不整。”
“她这么要求我，也这么要求自己，她在外面谦逊有礼，同学老师都喜欢她，只有我怕她，只有我。”
萧腾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停了片刻。
“她真的很喜欢钱，再后来，她成了赌神。那会儿她真意气风发，更加看不上我爸，对我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嫌弃我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她一起嫌弃，可能……是为了讨好她吧。”
因为害怕，所以讨好……
我想起做脚本排列时，萧腾对自己父亲那种带着纠结的嫌弃，明明也有好奇，明明也想靠近一点点，但始终不敢靠近。
我的心慢慢下沉，脑海中小丝瓜甜美笑容的模样，在我心里变的逐渐可憎。
多美的一张脸啊……
正分神想着小丝瓜的脸，又听萧腾继续说：“后来有一天，我突然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抓到，关进了小黑屋，那些人用我威胁她，勒索她，要她还钱，要她还命。”
萧腾的脸上，突然蔓延出一丝悲伤，“可是，她没有来过，从我第一次被绑架后，她再没有出现。”
“但是我命大，每次被人绑走，都能跑掉。”说到这儿，萧腾突然抬起头，对我笑道，“你说，我是不是挺聪明的啊？”
这个时候，他这撒娇般的小傲娇，真是让人格外心疼。
我忍不住问，“那你怎么知道，莫老和她的关系的？她告诉你的？”
萧腾摇摇头，“她没提过，她不敢提，她怀着8个月离开莫家，就是怕莫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以莫老的脾气，大概会捏碎了她，所以她只能走，只能回来找我的生父。”
顿了顿，又道：“有一次她心情不好，喝大了，念了个名字，我自己猜到的。”
“是莫老的名字吗？”
萧腾点点头。
“莫钦国邀请我画动漫的时候，我猜到了，他也许怀疑我的身份，也许对我不安好心，也许……总之，有无数个也许，所以我想来，我想看看他想干什么，我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我不想让我妈有关的一切，再出现我生活里，我想了断。”
小黑屋，逃脱，垃圾食品，洁癖……这些关键词，终于都对上了。
因为从小被教育做贵族，即使摒弃了过去的记忆，即使不愿面对，那种惯性思维还是会一直在海马体的神经中。
惯性，真的很可怕，你无法摆脱它，因为你只要用力反抗，它就会带来巨大的弹性，提醒你想起过去的事情。
所以，只能顺着它走，慢慢的，被麻木，慢慢的，告诉自己，我原本就是这样。
真的……是很难受的感觉。
我感觉很难过，他能说出这一切，就是面对过去，性格重组的开始，可我……却没有预想中的轻松。
“所以，你从来就没有失忆，你只是不愿意提起，不愿意回忆……”
萧腾顿了顿，“我……不想做王庆庆……我不想。”
“我懂！”我含泪点点头，第一次对患者感觉到心疼。
这种心疼，还是很久之前，在做小菜鸟的时候才有过。
果然，接触多了，经历的多了，会产生感情。
产生感情……这情况很不好。
我没说话，过了会儿，萧腾又道，“现在的父亲对我很好，我很满足，也很感恩，还有……”
他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我，目光躲躲闪闪，嘴里结结巴巴，“还有……还有你……我也……很感恩。”
我？
呃呵呵呵……
我就不必客气了。
提到萧天诚，我突然想起什么，对他说，“我得先给老萧回个电话，告诉他你没事，本来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怕你突然受刺激呢。”
我拿出手机一看，信号很弱，“你等会儿哈，信号不好，我去外面给他打。”
我说着，正欲往出走，却突然被萧腾一把拦下来。
然后，他起身，猛的把我抱在了怀里。
起先还是木讷的抱，后来，越抱越紧，越抱越紧，简直紧到无法喘气。
喂，不用这么客气啊喂，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咳了两声，叫他放开我，他稍微松了点力气，再看我时，眼眸浓烈而炽热。
“我同意和你在一起了。”
呃？
我心里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头带胸的裹进了他怀里，怀里热热的，让人挣不开，如果意识涣散一点，也许会有点犹豫是否要沉沦。
“我们正式在一起吧。”萧腾看着我，满含情义，仿佛在做一个重要决定。
我一个没站稳，差点吓到摔倒，嘴角痉挛的看着他，喉咙打结，“为……为什么啊……”
萧腾有一丝红晕爬到链接，眸子不好意思的垂着，有欲语还休的娇滴，“我承认，我喜欢上你了。”
呃？
我心里又是一紧，轰隆一个大雷砸到了头顶。
萧腾抬起头，眼神单纯而真诚：“童潇潇，我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
感动个鸡毛……
我正在打激灵，一颗自我沉醉的大树又紧紧把我抱住，不允许我乱动，“我好喜欢你，你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
开心个鬼啊……
我舌头打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看四周，窗帘紧闭，昏暗幽静，一张大床嚣张耀眼的立在最中间，霸占了一半的房间面积。
这氛围，实在太暧昧，我忽然感觉两片冰凉清爽的小唇，已经蠢蠢欲动的触到了我的脖颈，温柔而深情。
吓的我脖子狠狠的哆嗦了两下。
一阵动情的话语带着黏腻感袭到我的耳后方：“是你的关怀和诚意打动了我，虽然那天吵架的时候，你嘴里说着不喜欢我，可你还是跑到了画展去找我，嗯？好吧……是我不该在你朋友面前发脾气，谁叫他高大帅气，仅比我差一点点而已……以后我尽量克制。”
我听的心脏一惊一惊的，这下可完了……再说聂凡明明比你帅好不好。
我石化在原地，黏腻的撒娇又开始膨胀，“昨天，你还要替我去挡那个大爷，真傻，我是个男人，怎么会要你保护呢。”
那家伙把我抱的啊……挂在我身上跟树袋熊似的，我只好先稍微推开一点点，鼻前流出一道缝，喘口气。
大树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这眼神……有点害怕。
结巴了半天，我讪笑了两声，“什么……什么时候啊……”
大树：“嗯？”
我说：“你什么时候，对我开始……有……感觉的……”
大树移开目光想了想，再次看向我的眼神满含羞涩，小脸绯红，答非所问：“小坏蛋。”
呃？
我又被抱紧了……
“不是……等一会儿……”我挣脱他道。
大树稍微松了力气，但还是把我圈在怀里，居高临下的打量。
我很汗颜。
我觉得这件事，已经彻底乱套了，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错的，错的。
我哄着你，拥抱你，拉起你的手，只是拿你当成了我的患者……只是听说你傲娇到不会喜欢女人……
可现在……
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不能一拖再拖。
我接近你，只是要治疗你的小心心。
可现在，恐怕要伤害你的小心心了。
“不可以。”我突然变的冷静，刚刚对他的那一丝丝小怜惜，也被我理智切断。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萧腾一愣：“什么？”
我说：“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萧腾怔住，一脸茫然，抱着我的手臂松下来，顿在半空，“为什么？”
为什么……
我慢慢的推开他，后退了两步，身体两侧仿佛是呼啸而过的往事。
我笑着说：“因为，我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啊。”
跟我谈恋爱，会死人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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