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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出关记 > 第二十八章 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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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陈皮还能勉强镇定,可眼看着过了中午,他开始坐立不安,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只会两首曲子,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说了出来。

    蒯鹏倒是毫不在意,“你放心,没人听得懂,也没人仔细听,你只管吹就行了!”

    四点多钟的时候,陈皮被迫换上了蒯鹏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一件白色长袍,可是他身子发硬,嘴唇发白,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动飘逸,反倒是半天不动弹一下,活脱一具僵尸。

    蒯鹏和刘如意也开始发愁。

    “这个样可不行,动都不能动,还怎么吹?”刘如意皱眉说。

    蒯鹏在屋里转了两圈,下定决心,“酒壮怂人胆,待会他要是还这个样子,就给他灌酒,一定要灌洋酒,记住了!”

    “为什么是洋酒?”刘如意问。

    “这小子喝白酒,要么是没感觉,要么就是直接躺倒,没用!”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蒯鹏和刘如意也紧张起来,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因为门口的彩页贴得实在醒目,很多客人已经主动询问,服务员们也上来催过三次。

    蒯鹏看看时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大手一挥,发号施令,“灌酒!”

    刘如意点头,从早就握在手里的圆瓶子里倒出了一杯黄褐色的液体,强烈的酒精气味直冲肺腑。

    酒杯送到嘴边,陈皮目光呆滞,机械的灌了下去,陡然惊醒,“我x!这是什么!水,水!”

    “好,给你水!”说着水,蒯鹏又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陈皮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紧张的糊涂了,闻也不闻,看也不看,一仰脖,又灌了进去。

    “怎么样,好点没有?”

    “嗝”一个悠长的响嗝之后,陈皮容光焕发,“有点感觉了,再来两杯试试!”

    “好嘞!”

    又是两杯下肚。

    “现在怎么样了?”二人小心翼翼的问,大气不敢出。

    “怎么样了?”陈皮脸发红,眼发亮,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颤颤巍巍,竟然自己站了起来,接着长袖一甩,一手抓着蒯鹏,一手抓着刘如意,高声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形势紧急,蒯鹏和刘如意也顾不得分辨,自己到底是“黄”还是“苍”,忙不迭扶着陈皮的胳膊,刘如意倒是没忘了工具,一手抓着长箫,下了楼。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人未到,声先至,陈皮一身拉风的古装造型,蒯鹏,刘如意一左一右扶着,连头也不敢抬,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羞还是恼,总之一个像老妈子,一个像太监,这是一定的。

    陈皮浑然不觉,一边走,一首接一首的背个没完。

    三人从楼梯口一出现,由近及远,层层辐射,很快,整间餐厅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带着迷惑,震惊看过来。

    蒯鹏将陈皮扶到准备好的座椅上,调整了麦克风的角度,刘如意把箫递到陈皮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开了。

    “额”陈皮怔怔的发了会呆,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晃了晃脑袋,咳了咳嗓子,把长啸放在嘴边,一曲《春江花月夜》缓缓流淌出来,透过麦克风,传到了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箫声不似笛声清亮,不似筝鸣恢弘,却自有一种婉转迂回的低沉韵味,沉浸其中,如一泓润过心田的秋水,澄澈,纯净;如严冬中一抹阳光,温而不烈;又如一阵春末夏初的微风,徐徐而来,缓缓而去,带着淡淡的花香,草香。

    餐厅里鸦雀无声,这倒不是陈皮的技艺有多么高超,平心而论,他最多也就是个自娱自乐的水平,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一帮观众,先是被他的出场震慑住,再加上,平日为了生活奔波劳碌,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曾驻足下来,享受过片刻的安静,所以此刻,谁也不愿意破坏这份难得的静谧时光。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又过了好一阵,客人们似乎才纷纷转醒,回到现实的世界,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再来一首!”

    陈皮醉眼朦胧,早将担忧,恐惧抛到九霄云外,他觉得只有在这种醉醺醺的状态下,才能将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淡淡灰色阴霾,暂时驱散开来,心中快慰,大喝一声,“拿酒来!”

    这一下可苦了蒯鹏和刘如意。

    “拿不拿?”刘如意问。

    蒯鹏眉头紧锁,拿不定主意。

    陈皮的话透过麦克风传出老远,有的客人以为是老板吝啬,纷纷起哄。

    “连点酒都不舍得!”

    “你们要是不舍得,就记在我账上!”

    “这才是真正的有水平的人,艺术离不开酒!”

    蒯鹏恨的牙根痒痒,一跺脚,“给他!”

    刘如意拿着酒瓶来到面前,陈皮将杯子往回一推,夺过酒瓶,仰脖灌了一口,咂摸咂摸嘴,赞了一声,“好酒!”

    “好!”人群跟着叫,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叫好。

    “刚才是曲,现在是文,听好了!”

    “好!”有的拍巴掌,有的叫好。

    无论什么时候,起哄的人,总是少不了,况且,眼前这种表演,也真正是不多见,试想,如果是一帮人在合奏,万万不可能有人敢一边喝酒,一边背诗的,他的同伴答应不答应不说,最起码,没有哪个老板敢冒这个险,万一砸了场子,如何是好!

    陈皮摇头晃脑,“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首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加上陈皮不紧不慢,抑扬顿挫的语速,足足背了十多分钟。

    “再来一首!”又有人叫了起来。

    酒意混合着困意,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陈皮眼前的人影诡异的扭曲变形,他哪里还顾得上是什么场合,什么时间,握着长箫的手一挥,长袖随之舞动,带起一阵清风,“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嗝”

    蒯鹏知道陈皮这是罩不住了,忙向刘如意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扶着,上楼了。

    陈皮是一梦不问世间事,蒯鹏和刘如意却是悲喜交加,先是在外面拿号排队的客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尤其听到之前在现场的观众描述之后,说起话来更是不客气;紧接着,吧台的小姑娘便告诉他们,刚才已经有人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很多人简直把陈皮捧成了艺术家,说他尤其最后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说这是只有艺术家才有的洒脱和不羁;更有甚者,亲自找到蒯鹏和刘如意,想要上去看看陈皮睡觉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打呼噜,磨牙,流口水;还有人当场就订了明天下午的桌子,说一定要亲眼见到陈皮表演。

    蒯鹏带着他的一众喽??欠丫〈缴啵?芩闶怯Ω蹲吡俗詈笠蛔揽腿耍??腥思负跏侵苯犹比碓诹说厣稀

    小四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怨:“大鹏哥,要是以后天天这样,我可受不了!”

    另一位姓张的小姑娘说:“没想到皮子哥这么厉害,又会背诗,还会吹咳咳。”

    小伙子们说不上是崇拜还是嫉妒。

    蒯鹏实在没心思再跟他们废话,催促着打扫卫生,等众人离开之后,只剩下他和刘如意两人。

    蒯鹏侧着身子坐在一张椅子上,目光中透着绝望,声音里带着哭腔,“妈的!今天才是第一天啊!”

    刘如意虽然也是疲累不堪,不过她明白,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就必须要坚强,逼着自己笑,“最起码咱们餐厅的名气打出去了!”

    “可是明天怎么办?明天下午的桌子已经订完了,还有不少人想订没订上,可照今天这情形看,咱那位少爷,最多只能坚持半个钟头,想想脑瓜仁都疼啊!”蒯鹏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痛苦的说。

    刘如意来到他身后,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哈欠,“别烦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明天他不用喝酒了呢?再说,人家饥饿营销不就是这样么,让你想买买不到!”

    蒯鹏眼睛一亮,赞道:“对啊,那咱这也算是误打误撞的饥饿营销了!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懂的就是多!明天咱早点过来,帮他做做心理建设!”

    说着,他抬头,才注意到刘如意一脸的疲倦,心疼的抓着她的手,“我现在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你不用早起,我来开门!”

    刘如意不置可否。

    两人临走之前,又上楼看了陈皮一眼,只见他睡得好像死猪,磨牙声音叫人听着不寒而栗,帮他盖上被子,又在床头放上一杯水,两人才关灯落锁,离开了。

    t市是一个小地方,有什么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满城皆知,于是,从第二天上午开始,订座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就连蒯明和孙秀梅也因为好奇,打电话过来询问过。

    陈皮面色灰白,坐在床边,蒯鹏和刘如意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三人都是默然无语,这已经是做了一个钟头心理建设之后的场景。

    “这事我真不行,现在想想,小心肝还噗通噗通的乱跳!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吧!”陈皮垂着头,低低的说着,模样宛如受气的小媳妇。

    “今天早晨我朋友来电话了,帮我找到一个弹古筝的小姑娘,今年刚毕业,不过要过个几天才能到,你就再坚持坚持!”蒯鹏的脸也是苦的。

    见陈皮张嘴似乎还是要拒绝,蒯鹏强行振作,抢着说:“你怕什么?不就是上去吹啊吹,然后背上两首酸诗,这不就完了么!昨天你表现很好,你待会打开电脑看看,都把你捧成艺术家了!”

    “就是这样我才害怕呢,万一有个真正懂行的,要跟我切磋,揭穿我是假冒伪劣,怎么办?”陈皮纠结。

    “人家真正懂行的,赚钱还来不及,谁有闲工夫搭理你!”

    陈皮自知逃生无路,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船,是绝对不能上的,是哪种么?”

    “什么?”刘如意问。

    “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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