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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经历过的疼。
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那种疼。
火，炙热的火包围着我，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疼吗？疼。有现在疼吗？没有。
是谁，将我推倒在地上，拳头雨点般地砸在脸上，坚硬的皮鞋撞击在我的肚子上背上，是谁把盘子砸在了我的头上，血顺着额角低落在地上。疼吗？疼的。但是现在比那个时候更疼。
是谁，拿着锋利的刀子慢慢地在我的脸上划来划去，我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脸皮被割开被揭下的声音。很疼。但是好像也没有现在疼。
我赤着脚奔跑在树林里，地上的枯枝穿透了脚面，路边的带刺的藤蔓刺破了我裸露在外的皮肤，好疼。但是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破碎的玻璃插入皮肤，我从窗口一跃而下，那个好像一点都不疼的。
好疼。
五脏六腑似乎被人为地挤在了一起，它们想要舒展开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却不被允许。
心肝脾肺肾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拉着，扯到了极限还要往外扯，它们想要缩回原来的大小却不被允许。
我像一条鱼，活生生地被人一刀一刀地凌迟，持刀的人非常有技巧，将我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疼痛犹如汹涌澎湃的钱塘江大潮一般朝我涌来，一波紧接着一波，根本没有任何停顿。我以为自己会死掉，但却没有。
为什么，我没有死？
我该怎样摆脱这痛苦？如果可以这痛苦可以解除，我想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柔柔？”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沙又哑。
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的男人，他正热泪盈眶地看着我。我似乎认识他，又似乎不认识他。疼痛干扰的不只是我的视线，还有我的思维。
我突然觉得好恨，如果此时的我能够动弹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死死地咬住他，将他身上的肉都咬下来。
可是，我动不了。疼痛抽走了我全身的力气。
此时我才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我想喝水，说出的话却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男人将耳朵凑到我的嘴边，问：“你说什么？”
“水……”
男人站起身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先是恍然大悟，后是自责愧疚：“柔柔，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医生说现在你还不能喝水。一个小时，再等一个小时就可以喝了。”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是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好疼。我也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陈子安。
“来。”陈子安拿了根棉签沾了点水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抹了抹，嘴里说道：“现在只能这样，先缓解一下。”
我没有力气去拒绝。随他去吧。
“柔柔，对不起。”陈子安胡乱地在我脸上亲着，眼泪糊了我一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不是很疼？你不要忍着，要不，你咬我吧？”
陈子安将手腕递到了我的嘴边，我张开嘴咬了上去，却没使劲咬。不是我不想。我没力气了。
好疼！
我大张着嘴喘气，眼泪不断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打湿了头发，打湿了枕头。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有人拿把刀子直接插进我的心脏。
陈子安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我努力地想要去理解他的话，想要想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却总是不成功。就像一个超大的磁铁吸引着周围数公里内的铁器一样，疼痛吸引着我所有的注意力，根本就无法挣脱。
我使劲地用力地把心神放到陈子安身上，去听他说话：“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再小心一些，你就不会被他带走，你和宝宝也不会受那么多苦。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粗心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敢那么做……”
宝宝？
我终于想起来我忘记什么了。被疼痛唤醒后，我一直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却想不出来。我的孩子呢？
“孩……子？”我费尽了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陈子安似乎受到了惊吓，他勉强地笑了笑，说：“宝宝和其他宝宝在一起，在另外一个房间，爸爸在那里陪他。”
我有些着急：“在哪里？我看看。”
“……宝宝刚刚吃了奶粉睡着了，等他醒了，就让爸爸把他抱过来，好不好？”陈子安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我说道。
“睡……着了？”我愣了下，“那，我去看他。”
陈子安连忙拦住了我：“不行！”
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孩子。我想去见他，却被拒绝了？
疼痛加上愤怒和急切，我的语气很冷：“为什么？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看？”
“不是不能，柔柔，你现在还不能下床，”陈子安很温和地劝慰我，“你刚刚做完手术，现在需要休息。宝宝你不用担心，有育婴师在照顾着，而且爸爸也在那里，殷女士也来看过宝宝了。刚出生的宝宝睡觉比较多，吃了就睡，睡醒就吃，这样才能长得比较快比较健康。你醒来之前有护士过来，我问过她，她说宝宝刚刚睡着，这一觉估计要一两个小时，如果把他吵醒了，他会不舒服的。”
我嗫嚅道：“那……”
陈子安说：“是个男孩，他很乖，很安静，一点都不淘气。跟你很像。”
“可不可以……”我祈求道：“你推我过去看看？用那个推车。我只要看一眼就好……”
“不行啊柔柔，宝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对这个世界还比较陌生，见到太多人的话他会害怕的。他现在睡着了，等他睡醒了，育婴师就会教他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告诉他谁是他的爸爸妈妈，等他知道了，他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以前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只听过我们的声音，没有见过我们，如果我们贸贸然地站到他的面前，他会害怕。”
“再说了，你现在需要躺着，不能移动，而且那个推车现在已经被医生推走了，别人的宝宝也要来了。”
以前躺着的时候我不用低头，只需要垂下眼睑就能看到我高耸的肚子，有时候还能看到宝宝在肚子里游来游去。而现在，我只有低下头才能看到变小的肚子。
我的宝宝，已经离开了我。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一阵发冷。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爸爸怎么可以待在宝宝身边？”
“……当然是育婴师教宝宝的呀，育婴师告诉宝宝说爸爸是他的外公。宝宝现在还太小，一次不能学太多东西。等你能下床的时候，宝宝就可以来看你了。”
“哦。”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陈子安轻声问道。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疼……”
“……乖，很快就不疼了，”陈子安的眼圈红红的，“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好。”
“你想听什么故事？我给你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好。”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福利院里生活，有很多人都认为我在孤儿院过的不好，实际上，在那里，除了有时候会吃不饱穿不暖之外，过得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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