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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是半敞的,含霜轻轻推开。
触目望去只见室内满地狼藉,抬起眼睛就能看到正中瘫坐在地的妙常。
含霜下意识的噤声。
没有人比她还了解妙常。
妙常整个人都笼罩在绝望的氛围中。
含霜心中一紧,眼神扫过周围,便看到被妙常紧紧攥在手中的竹纹布袋。
含霜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含霜的心直往下沉,她不敢想象,若安山玉真的有问题,小姐此时会如何……
她回身关上了门,快步走到了妙常的身边。
妙常身着洗得发白的布衣,瘫软在地上,眼神飘忽,整个人没什么反应。
含霜跪坐在她正对面,小声唤道:“常儿,常儿,是我。”
妙常毫无反应。
含霜小心翼翼地靠近妙常,坚定而牢靠的将她搂在怀里。
反正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妙常最坚固的依赖。
过了许久,含霜渐渐感觉到胸口晕染上些许湿润。
她缓缓松了口气。
妙常的抽噎声慢慢加大,她的一只手的手指狠揪含霜的衣襟,含霜知道她是伤心狠了,只能来回摩挲安抚她。
这么多年来,妙常早就学会了无声哭泣。
当初两人一同流浪时,含霜也是偶然发现小妙常会晚上一个人偷偷哭。
从那以后,含霜就不放她一个人睡了。
含霜害怕她又变成当初听说柳村变故后的呆傻样子。
妙常将脸埋在含霜的胸口上,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哭的满身是汗,喘不过气来,嗓子眼里也不知冒出什么话,像是娘亲,又像是父亲……
含霜安抚的拍着她,试着从她手里拿回那空着的布袋,却不曾想妙常剧烈的挣扎起来。
“小姐听话,把它给我。”含霜怕她日日看着此物,沉沦过去,伤了身子。
却没想到含霜触碰布袋的动作,像是刺痛了妙常最深处的伤口。
妙常仰起头来,睫毛被泪水打湿粘连在一起,半张着嘴巴,泪水从眼角、从鼻尖肆虐地流下,她哭着哭着,像一个找不到前路的孩子般。
妙常因为挣扎身子向后跌,双手也无意识地左右挥动,含霜被她这个样子刺的心脏抽痛。
她口中轻哄,手下却不含糊,将妙常按到自己怀里。
含霜知道,妙常需要的是坚定站在她身边的人。
妙常最怕一个人。
两人推搡时,含霜不小心的握住那竹纹布袋好几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那布袋明明是柔软的苏绣绸布,揉搓起来应是丝滑顺手,如若无物,可此时其中一面却有些粘硬,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着一般。
妙常此时也感觉到了。
她闭上嘴停止哭泣,还是忍不住抽抽身子,打着哭嗝,含霜见她如此,止不住心疼,可又觉得十足的可爱。
妙常来回轻揉着手中的竹纹布袋,确定了里面真的有东西。
要说这竹纹布袋以前装着安山玉竹,玉质本易碎,安山玉竹对妙常来讲意义重大,是以不会轻易拿出,若是赏看也是轻拿轻放,也不会随意揉捏它,所以多年竟是一直未发现不对劲。
里面应当是家中长辈给妙常留下的东西。
妙常突然有情怯之感。
含霜不知何时拿了个小剪刀,按住她的肩膀,鼓励地看向她。
妙常小心的沿着边缘细密的缝线剪开竹纹布袋,里面果然有一个夹层。
妙常颤抖着手伸进去,从里层拿出一个被叠成方块状的绢布来。
上面好像有些字。
含霜背过头去,让妙常独自一人探看。
妙常颤抖着打开那轻若无物的绢布,娘亲那娟秀的字迹便展开眼前。
妙常吾儿入览:
自吾儿离家已有数年,父母爱子,言恨不得一日不离,未能勤视探看,实有哀苦,勿怪为娘心狠。
吾虽不敏,但知身为人妇,当与夫家同生共死。
自大端开朝以来,颜家尊官厚禄,百年昌盛,高门甲第,是以满腔热血报效君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承蒙高祖信任,自祖上起,颜家便为秘钥守护者,然曾同行者背道相向,渐有不臣之心。
相爷明察,早有准备,将秘钥纹于儿身,私下送出。
吾心大恸,不知日后汝要经何等艰难险阻。
若颜家尽灭,便留吾儿孤身,形单影只。
君子如竹,虚怀若谷。
然古有云: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
望吾儿全颜氏之志,则别无所恨矣。
再恳请上苍,愿以十世人身为筹,换得吾儿此生安宁顺遂。
母颜氏洛乔字。
……
妙常怔怔地看着手中绢信,呐呐不知何言。
含霜心中焦急,转过头却看到妙常大受打击的模样。
妙常将手中书信递给了含霜。
含霜快速扫过,眼中复杂。
这书信虽短,但却足以改变妙常的命运。
妙常似乎还在消化信中语言,含霜见她懵懵懂懂,想起过往,只能喟然长叹。
那时候府兵来袭,两人匆忙逃离柳村,当初的妙常还不及人小腿高,跑得跌跌撞撞。
当时的林乳母只得在身后看着她,喊着“莫怨颜家,一切都是命”的时候又该是何等心情。
只怕到临死前,乳母还是在牵挂着她可怜的小姐。
兜兜转转,妙常还是要回到那诡谲森严的京中。
这命运真是让人无力。
含霜轻柔着将妙常抱在怀里。
那秘钥既然纹在妙常身上,她要么青灯古佛,要么就只会属于那一个人。
这辈子都不能再与其他男人有任何瓜葛。
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份神秘的北夷人。
可是妙常现在懂吗?
含霜低下头,看妙常秀致澄澈的眉眼,她看起来还算淡定。
“妙常,起来吧。”含霜扶起手脚发麻的妙常。
这满屋的狼藉总得收拾一下。
两人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陈娘才带着人回来。
原来她走到半路上,便又折返,请吴爷的人叫了官兵过来。
于是,妙常和清菡两人便被叫过去问话。
清菡是最先回来的,所以官兵便问的她多一些。
一向泼辣外向的清菡此时却有些紧张。
清菡只说她回来家中便已是如此景象,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那些人简直是雁过拔毛,我房里缝了点金线的枕面都被他们用拿了个干净。”陈娘插嘴开口,看出来是憋了满肚子的气。
含霜神情微凝,能把缕着金线的枕面都卸下来拿走,怎么会放过苏绣的竹纹布袋?
就算是不识苏绣,那上等丝绸触之细滑如脂,也知不是凡品。
这个念头在含霜脑海中一闪而过。
“官爷,这些盗匪太嚣张了!”陈娘仍是愤怒难平。
官兵苦着脸解释,“实是不知哪里来的盗匪,扰了夫人清净。”
这段时间已有数家被盗,他们也毫无办法。
这些盗匪在乌山行事张扬,来去无踪,极有经验,身后未必没有靠山。
陈娘心中知晓,她们大略是要吃了这个哑巴亏。
陈家都是女流,盗匪只为求财还好,到时候若是因为她们报官嫉恨,回来报复,她们便是求生无门了。
想到这,陈娘神色不渝,也不打算深究下去。
陈娘回首,“清菡,妙常,你们有没有丢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清菡赶忙摇头。
妙常垂下脑袋,也缓缓摇了摇头。
安山玉竹是不能见人面的东西。
询问无果,官兵们也就走了。
陈娘丢了不少东西,虽然肉痛,回过头来对着两个徒弟,却难掩兴奋之色。
“菡儿,常儿,师父给你两找到了好去处。”
妙常勉强笑笑,“还望师父解惑。”
陈娘神秘一笑,“你们可知,三年后是当朝太后的千秋大寿,上面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
清菡恢复了点精气神,惊喜问道:“师父的意思是我们能去给太后过寿?”
陈娘白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容易?”
“你们香姨说,太后素爱听曲,宫中的动静早听腻了,皇帝又孝顺,所以便打算从各家大班里选出一些人,送到教坊里练练,其中佼佼者便可以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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