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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清平缘 > 5.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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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吴里正带着自家娘子和一个妇人上门了,薛羿一看就明白了,那妇人是隔壁村的杨媒婆,村里人的亲事多是她帮忙说的。

    薛羿的神情有些恍惚,但还是客气的将几人引进家门。

    为这三人端上茶后,薛羿就退出了正堂。今日荆玉不在,薛羿原本想回屋的,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停在窗边,竖起耳朵听起了屋里的动静。

    先开口的是里正娘子,不过她今日的声音可不见那日的爽利了,反而透着股踯躅:“老哥哥,你托我的事也算是有些眉目了,这是隔壁村的杨二嫂子,附近村县的适龄姑娘小子她都知道,这次的事还是得拜托她才行。”

    薛父眉头一挑,面色不动,可是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了有些不妙。

    他将事情全权交给了这位吴家嫂子,正常来说,她应该会筛选出几位合适的过来让自己挑选,而不是带着媒人直接上门啊?

    可是薛父见的事多了,他笑着看向了杨二嫂子寒喧道:“可是杨树村村头那位杨二哥,小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只是最近几年身体不好,便没有再走动了,杨二哥可好?”

    杨二嫂子脸盘圆润,脸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连声说好,薛父便又问了几句,气氛热络了之后,才慢慢步入了正题。

    “我这老姐姐可和嫂子你说了?我家儿子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嫂子可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姑娘?”

    杨二嫂子看起来是个颇实诚的人,她笑着答道:“说了,都说了,我这里啊,正好有几家合适了,我仔细说说,秀才公你今天看哪家合适,我明天就可以去给你提亲。”

    “我们村的杨七的大女儿,今年十四,刚好到说亲的年纪,性子柔顺,手脚勤快,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他父母也是才刚松口许人家呢,刚好咱们就赶上了,这可不就是缘分嘛。”

    这听起来是不错,可薛父也明白,不能光信媒婆的一张嘴,试探的问道:“我家如今情况不好,出不了多少聘礼,杨七哥可会嫌弃?”

    杨二嫂子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杨七说了,只要人可靠就行。”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这……薛父询问的目光看向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叹了口气接道:“那家姑娘人倒是好的,不过就是面上有暇。”

    “面上有暇怕什么,那家的姑娘性子是真好,你说一她不会说二,家里的活从来都是做得妥妥帖帖的,春种秋收,她干的也是最多,能干着呢。”杨二嫂子急忙补充道。

    “她家就她一个女儿?”

    杨二嫂子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答道:“有兄有弟,家中人口繁茂,薛家如今子嗣单薄,她正好可以给你家添枝加叶啊。”

    薛父暗中摇头,家中人口众多,干活的大头却在这小姑娘身上,这性子恐怕不是柔顺,而称得上是懦弱了吧,而且从这两妇人的表现看来,那小姑娘面上的不妥恐怕更重,薛羿是要继续科举的,这样的妻子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是他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不会直言拒绝,而是转头说道:“这家姑娘是不错,不过咱也不能只看这一家,嫂子可还有其他人选?”

    杨二嫂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薛父是看不上那杨家小姑娘了,她暗中撇嘴,说道:“隔壁的宋家村有一个,是家中独女,年方十七,长相秀美,持家有道,家有薄产,唯一的不好就是父亲逝亡,母亲也改嫁了,不过她若是嫁过来,还可以帮持帮持你家,也是难得的孩子。”

    这父母的事在薛父眼中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可薛父不敢完全相信这杨二嫂子的话,他的目光看向了里正夫妇。

    吴里正插不上这些话,一直只是默默听着,此时听到这个人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一脸尴尬,里正娘子那是又羞又臊,说道:“这人的父亲早逝,死后三个月她娘才说怀了孕,是遗腹子,村里人对此都有些闲言碎语的说法,后来她娘跟一个跑商的走了,她也是靠村民照顾才活下来的,也因此,她和村中郎君的关系都颇好。”

    关系颇好,是怎样个好法?

    “咳咳……”薛父一听这话,只觉得气上心头,这么,这么个人也能说给自家?

    薛父这才意识到自家是真的败落了,以前自以为虽然自家家无余粮,但好歹有两个读书人,薛羿有秀才功名在身,怎么也能娶到一个好媳妇,却没想到怎么现在连一户像样的人家都没有呢?

    里正急忙上前为薛父顺气,示意杨二嫂子别再说了,薛羿忍受不了跑进门来,扶着薛父,向杨二嫂子说道:“杨婶今日走这一遭真是辛苦了,不过在下年纪尚小,还不想娶妻,真是有劳婶子了。”

    薛父喘过气来,忙拉住薛羿的手,制止了他的话:“嫂子别听这孩子的,他还不懂事呢,不过今日这些姑娘看来与我家并无缘分,还劳嫂子多多费心,待事成定给你包一份谢媒礼。”

    说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似乎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

    里正原本想劝两句,此时见到薛父的情况也不好多待,只能答应便告辞了。

    出了薛家门,里正借口要去看看自家菜地,先一步离开了,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让自己在薛家老兄弟那里出丑的妇人。

    里正娘子和杨二嫂子慢悠悠的携手走在山间羊肠小路上,此时也是止不住的抱怨。

    “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还挑什么啊挑,就他家现在这个样子,有人嫁就不错了,除非那薛大郎入赘,说起来,隔壁县张老爷家的独女说要招婿,要不你去问问?”

    里正娘子此时也是满肚子火气,忍不住反驳:“招什么招,薛家没把你赶出来就不错了,你看看你说的什么人家啊,连我以后都不敢去薛家了。你说的那杨家姑娘,半边脸都是胎记,我本来说薛大郎也是一表人才,还有功名在身,怎么能配这样的人家,是你非说她性子好,在家里被欺负也可怜,说不定薛家能看上,我才硬着头皮带你来的。”

    “这也就算了,毕竟这杨姑娘也是个好的,可你说的那宋家姑娘,那人分明就是和他们村里正家郎君的事发了,这才被逼着出嫁的,附近村的人那个不知道,你也就是看薛家人不怎么和外面人往来,想碰碰运气。可你之前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薛家人啊。”

    里正娘子也是满腹委屈,她满腔兴奋的接下薛家的托付,本想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可谁想自己问的人家都不愿意,最后只好找到了这杨二嫂子。她和这杨二嫂子出嫁前是同村人,平时也有些往来,却没想到这次竟然被这个故交坑了一次,回去后,肯定免不了一顿骂。

    “这宋姑娘怎么了,家中有钱着呢。”杨二嫂子也不满。

    “她家有什么钱,我看是那个宋家的给了你钱吧。”里正娘子随口一说,却不料看见这杨二嫂子心虚的眼神。

    “你,你还真……”

    “好了好了,不是姓宋的给的,是宋家村里正给的,让我快点把这小狐狸嫁出去,事成后给我五贯钱,我看薛家没钱了,说不定就同意了呢……”她的声音在里正娘子充满怒气的眼神中越来越低,最后两人之间归于沉默。

    杨二嫂子走了一会儿,用帕子擦了擦汗,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看了看一旁还默默生气的故交,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桃子,你也别怒,薛秀才的情况,你不是清楚吗?难啊!”

    里正娘子也明白,也只能说道:“还是因为那陈老秀才做的孽。”这话语气复杂,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无奈。

    里正娘子说的陈老秀才也是这清山村的,年纪轻轻中了秀才,那时说亲时连县里的姑娘都动心了,最后定下了县里一户小商人家的姑娘。

    那姑娘长相明艳,家中又富余,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养得眼高于顶,一心想做官太太。可正经有官身的人哪里看得上这样一个小商人家里的女儿,正巧这时陈秀才出现了,他长得不差,年纪轻轻又有了功名,除了家里穷了点,压根挑不出毛病。

    姑娘聪明,她既然不能直接嫁给当官的,嫁给以后能当官的也不错,当时县里这样想的姑娘还真不少,毕竟这陈秀才中秀才的时候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十有八九是能中举的,姑娘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果然如愿的嫁到了陈家,也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

    陈家那时候真是一贫如洗了,家中生计全靠陈娘子娘家帮扶,刚开始几年娘家也想等着这姑爷中举后沾光,对这陈家是全心全意的帮忙,可惜的是这陈秀才就是这剩下十之一二,怎么也中不了举,等陈秀才过了四五次还没考中,这陈娘子娘家也受不住了,想要劝陈秀才放弃,陈秀才却像是入了魔,说什么也不听,最后陈娘子娘家搬离了县城,彻底放弃这个女儿和女婿。

    如今陈老秀才的孙子也快要谈婚论嫁了,可他还打算继续考下去,而曾经那鲜活明媚的姑娘,也被生计折磨的憔悴不堪,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这事一出,清平县周围的村县再也不敢如同其他地方一样对秀才盲目崇拜了。

    如今这薛羿和陈老秀才的当年的情景有多么相似?同样年少中秀才,同样家贫,那如果把女儿嫁过去之后,会同样成为现在死鱼眼睛一样的陈家娘子吗?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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