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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草莽医生李先道 > 3 香獐子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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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李先道在守夜看护庄稼的不眠长夜里,冥思苦想糟蹋庄稼的野物儿来龙去脉,并设想着如何将其捕获。窝棚里的想法有时候也搅得他心绪不宁。杀生是他生命中极其不愿意的事情,出于生计,他总是徘徊在两难的煎熬之中。

    ‘’幺叔,下决心吧,弄了这牲口。‘’侄儿唐辉映着满脸火光说。窝棚里很热,满脸汗涔涔的。

    ‘’弄了?于心不忍,我不愿意杀生。我是医生,从来都是拯救生命,哪有屠害生命的道理。‘’李先道蹙着眉头说。‘’咳,这个世道,人抢食,牲口也抢食,日子都不好过。水旱交加,天灾连连,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完呢?‘’他陷入一片痛苦之中。

    ‘’难道就任其祸害吗?这不是办法,我们如此辛苦地防着,能管用吗畜生跟人一样也不至于饿死吧,饿急了它们也不防冒险。你看,庄稼还是屡屡被它们偷吃。更何况,你不打,有的是人打猎,哪天山上不是猎狗沸腾,枪炮连天。你仁慈,你怜悯,你心眼特好,可是谁可怜了我们一下,又有谁接济了你一下。没有,你总是在帮助别人,救济别人,叔叔,这是我晓得的。‘’

    ‘’住嘴,人要有海量之心,同情之心,正义之心。不能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常挂在嘴上,帮助人,接济人,是一件高尚的事。年成不好,但不能人心不好;宽裕一点的要帮助有困难的,齐心协力,这样才能共渡难关。我曾经也接受过别人的帮助,所以,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面对父老乡亲;至于打猎,是生活也是长期以来固有的习惯。‘’他看了看外面的世界,月亮的光亮依然清冷;没有动静,庄稼仍然完好,篝火能驱逐夜里潜行的野兽。‘’快,多加些柴火。‘’吩咐侄儿唐辉。他担心庄稼的安危,因为这个困乏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一处锣鼓的声响。

    ‘’你不搞,我搞。这畜生的行迹我大概也摸得七七八八了。让别人抢了先就后悔死了。‘’

    ‘’你去吧,我还是决定不去。如果只是为了单纯改善一下生活为目的,而不能收到长远的效果,为之无意,只会使我的心蒙受痛苦。‘’他凝视着火堆,用指尖像小刀一样地戳着他的胸部。‘’这是信仰,你不懂!‘’

    ‘’是的,叔叔!我尊重你,就像你尊重你的信仰一样。我不光是为了吃肉时的快活,同时也是在追求打猎时的刺激。我和你不一样,没有思想,天生好动,尤其打枪的感觉着实过瘾。‘’

    ‘’那就按自己的意愿办吧!‘’

    李先道倒头便睡,晌午十分又去唐哥家。

    唐福德正坐在堂屋的板凳上瞌睡。他披着件黑中泛灰灰中泛蓝的棉袄。袖口和下摆因为时间的原因不自觉地露出了张扬的棉花,像唐福德从没刷过的牙齿,泛着白灰黑黄,更像他的眼神没有色彩。

    这里,机敏的人可能发现了一个问题。兄弟姓李而哥又姓唐呢?这其中自有说法,不值得大惊小怪。其缘由还得追溯到上一辈人,说来话长,难免就扯远了。

    嫂子见了弟弟又来看望丈夫,心里高兴自然不在话下。‘’兄弟来啦!‘’满脸堆笑的女人献出殷勤来。‘’快屋里坐!‘’

    ‘’嗯,来看看。‘’也没顾及看嫂子脸上的阴晴圆缺的表情。

    ‘’哥哥,你好些了吗?‘’稍微高涨的嗓音惊醒了唐福德。

    ‘’好些了!好些了!来,兄弟坐。‘’他眼神游离着说,显得有些兴奋。‘’还好,你的药挺奏效的。‘’

    李先道在哥哥的同一条长凳上坐下,端详着哥哥的气色。在他的眼里,搜集着鲜为人知的信息,这也许就是中国古老中医学玄妙之处的一部分吧。可是在我们的眼里捕捉到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说话的嘴有些苍陷,淡淡的微笑扯弯了额头沟壑般的皱纹;微笑中的亲昵是发自肺腑的,深深浅浅、粗粗细细年轮的刻刀生动地描绘了微笑的全过程。眼窝深陷,目光茫然。就连头发也无精打采地平压在皴地连天的头皮上。

    ‘’哎——让你操心了!‘’酸甜苦辣与五味杂陈在叹息的轻描淡写中轻轻地坠入尘埃。

    ‘’唉——唉——堵住了——獐子!——嗨——獐子——!‘’声音高昂着划破长空,像利剑直刺人们的耳膜。声音从阳坡的山上传到了阴坡的山巅。

    ‘’哥我们走,晒坝上看孩儿们打猎!‘’李先道对哥哥说,‘’看来今天有收获。‘’他颤颤微微地扶着唐福德到了晒坝上。声音还在彼此传递着,响切东安河的两岸。

    ‘’爷爷的头啊!獐子,好东西!要是摊上个雄的,割下大大的卵包就发财了。‘’唐福德兴奋地说。他憧憬着美好的愿望,因为在东安河打到獐子取得麝香的大有人在,他们因此过上了好日子。

    ‘’但愿吧!菩萨保佑!‘’李先道望着因高兴似乎病痊愈的哥哥说。他的心里既高兴,向往,但愿梦境成真,又有些失落,想到猩红的血腥触目惊心。他不愿意看到杀戮,同时还希望哥哥的生活从现在好起来。愿望与现实起着冲突,纠结在矛盾的心里。

    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遍每个角落。那狩猎者能够穿破山石的声音就是源于麝的力量,在他们的胸腔里澎湃着激昂的反应的结果。就连追山的狗儿像主人样精神激动地狂吠、奔驰,欢快的声音洒遍山涧,沟壑,每一片草丛。山的脚下是条汹涌激流的河,是巫山河的上游,也可以说是源头。河的两岸是两片平铺着的修长的柳叶形田地。叶子舒展开去,随着河流流出一片逶迤;叶子的经络网状分布,恰似那些或明或暗或隆起不规则的田埂。在阴面山的脚背上有一条初俱雏形的公路,像河流的脐带结伴着迂回而行,向西延伸到百里外的山谷涧壑。

    ‘’啊!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就像回到年轻时代的我,让我浑身充满力量!‘’唐福德深情地说。

    ‘’高兴就好。‘’李先道回答说。‘’高兴就好!为我们的兴致而活吧!

    幺哥。有人呐喊。这声音从阴坡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高音,如同极具穿透力的子弹,以每秒三百六十公里的速度传递他的惊喜。那是唐辉的声音,李先道的心也为之一颤。他发现哥哥的眼睛比先前要明亮多了。

    他们的思想也在一片喧嚣声中追捕。

    视线中没有很难觅得猎人或是狗儿的影子。那个被人追赶、被狗儿追逐,被声音恐吓的物儿恐怕早已成惊弓之鸟,魂飞魄散了。在围追堵截中,以及在黑森森火枪口下没有不怯惧的。生存是多么地艰难和曲折呵,为了生存獐子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反过来作为人的动物活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为了糊口,为着举家好活些,不得不荷起猎枪和鲜活的生命较劲儿。血腥的屠杀虽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但现在哪里顾及得那么多安危的想法。眼下猎人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集中到了那个奔跑着的獐子身上。说獐子这物儿很邪乎,灵性得很,脑子活转得很,传说得神乎其神。猎人遇上这等动物是福分,既高兴又辣手,是个力量与智慧的大比拼。智商用在这等低等的獐子身上掂量着有欠妥帖,请诸君谅解,本人腹中已山穷水尽,不得已用下这个字眼。因为我无法润色猎人口中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口授经验。

    獐子似乎也憎恨人类的贪婪与巧夺——皮囊下的卵包——麝是一样极好的东西。做梦时也想着割取下自己这稀罕的玩意儿,来治疗人类野蛮、自私、暴利、愚钝、贪婪以及无知以外的疾病。既然人类有这么多的疾病和缺点需要治疗,所以獐子就想不能让其阴谋得逞。所以,獐子在绝望和走投无路之时,毅然决然地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挠破自己的麝囊,让麝液流失于大地。所以猎人们都说香獐子是它妈的怪物儿。还说雄香獐子叫麝,雌性的唤名獐子。

    ‘’但愿是头雄獐子!‘’李先道说。

    ‘’但愿吧,菩萨保佑!‘’

    李先道迫不及待地燃上一状粗硕的叶子烟,品味起来。

    所以是麝还是獐子现在不得分晓,要等猎取顺利和成功的前提下才可见得。因此猎捕还在激烈进行中,所以无休止地角逐。

    所以生命在逼迫中进化。我的思想是否也该进化了?李先道怅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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