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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女帝:朱砂劫 > 第66章 请为君开宴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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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入道云吗…?波流雾涌的禁崖之上,一道黄栌色的背影遥遥而立,凭栏远眺:原来如此,也是到这个时节了啊……

    于其身后不远的地面上,正俯首跪立着一名身姿茁拔的男子。

    上身黄丹色鸳鸯纹束带袍,下身白浮织霜花纹表?,里衬为赤锦单衣;黑发如今已极为庄重地束入头顶的乌纱垂缨冠中;手执象征着高贵公卿身份的象牙笏板,那盛装男子此际抬起头来,却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年轻容颜——冷烨。

    梅雨在即,时汛将至,不知主上——

    嗯……?

    直到会过意来的冷烨改口低称了声父上…,对方这才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只仿佛轻喟般地道:…犹记得十八年前,宛平带着刚出生不久的你进宫。那时云绮一见你,便笑说你长得像孤,还曾与你娘玩笑讨要你。未承想当年的戏言竟一语成谶……临去前,云绮说自己最大的憾事便是未曾为孤诞下一麟半子。如今你改族换姓,归于王族宗室,也算终于了却她一桩长年的记挂了啊……

    年轻男子垂首默聆着,并没有打断此时面前人对那已随水仙鲤鱼远去的挚爱之人、平淡却温情脉脉的追忆。在那里,他只看见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子,隔着生死茫茫的尘霜,正垂垂老去。

    ……只是,你从今既正式入主东宫,有些非?若指掌不可之事须得与你提起,这其中…对方以不失平和的口吻叮咛道,亦包括了我萧氏兴国的经纬。

    在脑海中迅速回顾了遍《锦史》中的一些内容,片刻后,冷烨这才不无审慎地道:自六百余年前元公开国始,先君励精图治,数次变法改制;黔首勤耕乐织…

    ——错了。对方语气里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让冷烨不禁愕然抬头——

    …——错了。不管在哪个时代,战争,才是一个国家最快积累财富和资源的手段。数千年来,此乃颠扑不破的真理。

    抬首望着天际堆叠竦峙的云峰,如异军突起,如万马奔腾,崖畔人仿佛正遥遥追想着当年的戎马峥嵘:四十三年前,肃公在位,打着替最高天讨乱伐逆的旗号,我锦对赤翦发动了战争。时逢赤翦内乱,锦军连下三郡十六城,如入无人之境…虽最后止步于中央天廷的调停之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场战争给锦国带来的莫大暴利与后祚,才是战后短短二十年内、锦国国力一跃位居浮屠七国前茅的真正原因……

    可与此同时,在两大诸侯国之间也就此埋下了隐患的种子。…如今赤翦当政的即墨氏也颇是位有能者,于其治下,原本分裂纷争不断的赤翦国民,不仅显现空前团结之势,反锦情绪更是水涨船高…

    冷烨面露沉吟之色:最近不时有前往赤翦经商游学的锦国人遇袭、甚至无故失踪的传闻,这之中——…

    并未直接否认,崖畔人只轻描淡写地道,世间短视者众。更何况,还有什么能比仇恨、愤怒更轻易地煽动、操纵一群蒙昧的底层愚民呢?…巧的是,两个月前,渊国也发生了政变。这已是其十年内第三个被颠覆的政权…较之兵权武力至上的渊,注重宗室传承的锦虽长年维持着境内安稳,却也容易教人忘记了什么…才是天人统治下的、这个人类世界的本貌……

    正当年轻男子闻言暗自凛然时,崖前却渐渐云开雾散。

    于高远的万里晴空之下,那重重赤红色的宫禁,正匍匐蜿蜒至骊山脚下碧绦缭绕的柔福川畔,旌旗舆轿,百里不绝。更远处的歌乐都都心,数不清的高楼广厦,鳞次栉比;望不尽的大道通衢,纵横分明。廛市上车马如流,商贾行人比肩继踵,不时隐约可闻哪里传来喧闹鼓噪的鞭炮鼓乐…满载轻歌曼舞的如叶扁舟,正于岸边绿意渐浓的林荫下时隐时现地穿梭……

    ——是啊,眼前这太平带来的繁盛,虚妄不过南柯一梦;所谓的对公平和秩序的追求,多半只是动听口实。无论以多么先进的文明粉饰、多么森严的礼教约束,人类这种动物渴望侵略、征服以及杀戮的野蛮本能,其实从未真正被驯化……

    直至这个时候,那位片刻前犹在絮叨着亡妻、平和慈蔼的长者,才终是显露出了作为一国之君的冷酷与睿智。

    ——禀告主公!一个宦官模样的侍从自崖下急奔而来、难掩满面喜庆地道:禀告主公,吉时已到!以冷都统为首的文武百官、及各郡县的士族公卿已尽数到达礼殿、公子册封的祝仪也准备就绪了!

    挥退来人,崖畔人简单地对冷烨吩咐了声:既然如此,你且去罢。却依旧未曾回过身来。只是在冷烨颔首领命、欲转身离去时,背后又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

    烨儿,你自幼天性正直明亮,特别是对苦难中的人们,始终抱持着宽厚与不忍。这是你最大的力量,却也是你最大的软肋…相较于你,芳冽却远比你?解人性与生俱来的暗与恶,故而孤才任命他为锦绶军都统辅弼于你、还让你进入那所聚集了大批神行者的樱塾…只希望,你不会辜负孤的这番苦心孤诣…

    ——毕竟,若只是抱着一颗善良而软弱的心走上那个玉座,迟早只会被盲目从众的诉求所蒙蔽、最终将这个国家带向灭亡一途而已……

    那是…王君继位后二十三年的五月廿三。锦国刹帝利冷氏少子烨册为公子,赐君姓萧。未几,公子烨入东宫,进为太子,遂与岑国长公主谋诸姻聘。

    是岁,有太白星出于东方,行经天。同年六月,天一、天枪、天??、天矛及盾星,五星剧动,国将乱。

    几阵阴晴不定过后,歌乐都也终是宣告进入长达两月不绝的梅雨季节。

    窗外开得正盛的紫阳花,鲜妍的粉紫青蓝,团团锦簇,却又带着这个时节自有的矜持和沉郁。绵若轻愁的细密雨声,单调地叩击着花叶、屋檐与窗棂…将整个灰白的世界拉长成一条孤独的线。整个室内浸没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静谧之中,直至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自房门外的廊下一路行至门前——

    纸门被轻缓地拉开,细碎的衣袍响动,终是将这一室近乎胶着的岑寂扰动出些许波纹。此刻正半倚坐在床榻上的人,终是凝回正涣散于窗纸上漾动波光里的视线,略微有些迟滞地,将焦点移向刚走进来的青衫男子。

    见状,对方也微微一笑:醒了?可还有觉得不适的地方?

    是观霭啊…榻上人低咳隐嗽数声,这才以和窗外雨声同样迂缓的节奏道:此次,吾及樱塾均是欠了卿的一份重情,不仅为吾这久病之躯万里寻药;那二十余名危重的新生更是——…

    呵呵…本职之务,又何来亏欠一说。仁增座下实在言重了…及至说出那个名字,青衫男子这才仿佛忆起什么、轻叩额头笑了笑——

    吾倒是又忘了,或许应该称呼这一世的你,初空阁下……?

    与那张与数百年前别无二致、温润儒雅的笑颜静静对视着,榻上人的语气也颇有些感慨:自前次昆仑与卿死别,转眼又是两百余年…在转生成这具肉身前,吾也曾辗转七、八世,倒是未料还能与卿再逢……

    七…八世吗……青衫男子望着对方,意味深长地一叹,那想必你对自己目前的病情也应有所预期了?…纵然有此次吾所制之药,恐怕也仅能帮你延命数年,并且,还是在你今后不再动用那入梦之术的前提下。

    面对这位几乎是立于世间医术最顶端者的最终审断,对方似早有所料,也不见惊慌,仅一笑道:…在过去无数轮回里,因这入梦之术,吾曾被尊为祥瑞的先知智者,受万千信徒供奉景仰;亦曾被视作带来灾祸的厄星,出世不久便被扼溺而死…际遇之于吾,幸与不幸,皆不过随遇而安四字耳…只是,卿可知此术洞见未来的实质?在紧蹙眉头剧咳了数声后,方才哑声接着道:前不久的那次入梦,吾以肉身老去整整三年的代价,方才换取心神于三年后的惊鸿一瞥…可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樱塾,吾的眼前,只见尸山血海的人间炼狱——

    曾看破了无数轮回的清澈浅淡瞳孔,再度染上梦中所渗出的浓烈血色。

    说话人的苍白唇畔略微有些颤抖,云淡风轻的口吻也终是不复平静。

    咳咳…咳…曾经枝繁叶茂的柱梁,在熊熊大火中被连根拔起;曾经和睦友笃的邻邦,如今却高举着屠刀与战旗。白塔陷落,血海横流,地底传来无数亡魂的号哭…可于那无尽的血腥与绝望中,却独独有一人,高高在上、放声长笑……

    像是刻意要等待那噩梦带来的惊悸渐渐消退似的,一段时间沉闷的缄默过后,说话人口吻中泛起浓浓的倦意:观霭啊…正因为入梦的实质是等价的时间偿换,所以吾之所见,必然是绝对的未来。只是吾虽能够清楚预见,却深知无力改变阻止…咳、哪怕现在就将那带来灾祸的达特利驱逐、甚或立地捕杀,到头来,任何改写未来的尝试,只会引发更大的命运的扭曲,最终导致一切朝注定的方向迂回发展…咳、咳……过去吾所经历的每一世,皆是如此;而这一世,亦逃不出这种无望的轮回。

    不知何时,对案正坐着的青衫男子垂眸沉吟,一语未发。

    …神行者共异能而生,对于人群的疏厌早已习以为常,纵是生身肉亲,亦大多与陌路人无异。锦国对待神行者尚属宽容,加之吾现在这具肉身诞生自婆罗门宁氏,故而倒是未遭额外的迫害。只是……想是因这一通长论疲了,榻上的人此刻已双目半阖,渐低渐弱的语声中,透出一股微不可闻的自嘲:生也入梦,死也入梦…想吾每世无不道尽天机,今生却偏偏得名不语,不得不说,真是极尽反讽……

    见对方终是倦怠得昏昏睡去,青衫男子低叹一声,也起身不再多留。

    只是在其掩门离去前,曾对榻上人留下一句话。他说,这行前往夜鹭之森为阁下寻药续命,正是多亏了阁下口中那个达特利的援手,吾才不至于无功而返。……虽不知樱塾三年后的灾厄是否因那孩子而起,但至少,在阁下所服下那味药里,是否…多少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神行者,因拥有远超普通人的特殊能力,无论对于哪个政权,均被视为拉拢利用,同时亦小心严防的对象。特别是近年来,各诸侯国国内均在大力推行对神行者专用的特殊武装的开发研究,除了大规模量产的破魔矢以外,亦有给普通军队装备的增强秘梵抗性的盔甲与乘具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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