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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南星偷偷地看了一眼林安，从他的角度可以隐约看见林安红肿的脸。陈南星停下脚步，拉住林安。林安回过头来，看着陈南星。她看见他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脸，一丝冰凉的感觉在火辣辣的脸上游走，顿时舒服了不少。
“林安，你怎么那么傻，打不过不知道跑啊？偏偏要挨这一巴掌，该多疼啊。”陈南星微皱着眉说。
林安看着陈南星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突然有点生气。她别过脸，躲过他的手指。然后看着他说：“陈南星，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你做了那么多，已经足够了。”
陈南星似乎没听出来林安生气了，冷哼一声，颇具英雄气概地说：“笑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更何况受委屈的还是你。”
林安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原来陈南星的愤怒和出手打架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自己，而是内心的那一股侠义之情，换做了别人他也一样会拼尽全力维护他所认为的正义。
看到他青紫的脸，她又心疼又害怕。心疼他的疼，害怕他为了她变得和这里的孩子一样，暴躁好斗。她害怕，害怕到生气，害怕到不想让他再管自己的事情。
“更何况受委屈的还是你”这就是她和别人的不同之处，算是安慰吧。但是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小气，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话而生气。
她看着陈南星行侠仗义的决心和意气风发的神情，低下头笑了。陈南星被林安的笑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着林安，不明所以地问：“唉，你笑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林安止住笑意，说：“没有，但也差不多了。你想好怎么向陈爷爷解释你这张脸了吗？”
陈南星像刚意识到自己挨了揍一样，捂着脸“哎吆吆”叫个不停。林安担心地问：“很疼吗？”
陈南星突然放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对她说：“哈哈，骗你的。一点都不疼。”
看着林安哭笑不得的表情，陈南星很开心地笑了，这样的林安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你的脸也肿了，那你怎么向姥姥姥爷解释呢？”陈南星反问林安。
“我不需要解释，我姥姥姥爷这两天都不在家。他们去我姑姥家了，两天之后才能回来。我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
“惨喽，看来陪我一起挨骂的人都没有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林安刚想说，我和你一起受罚。还没等她说出口，陈南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紧接着问了一句：“姥姥姥爷都走了，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要不然你去跟我奶奶睡吧。”
林安没想到陈南星会注意到这个问题，意思没愣过神。
“以前姥姥姥爷去县城买稻种，赶不回来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家的，都习惯了。”
“这样啊，要是我爷爷奶奶今天也不在家就好了，我爷爷知道我和别人打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陈南星不无遗憾的说。
“别怕，回去我跟陈爷爷解释就行了。知道会受罚，以后就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得了，你还是别去了，一个人受罚总比两个人受罚要好。”
天上流云悠闲，地上青草随性。两个少年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林安每天回到家要喂鸡，喂猪，择菜，抽水，要干很多很多的家务。她走到家门口，担忧地看着陈南星，想和他一起回去。陈南星大手一挥，让林安回家干活，自己继续往家里走。
陈南星回到家的时候，陈奶奶正在门前拾柴禾，看见陈南星青紫的脸，立刻丢下手里的柴禾奔了过来。
“哎吆，我的乖孙儿，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的？走，跟奶奶一起找他算账去。”陈奶奶心疼地大声说。
“奶奶，我没事。你看，一点都不疼了。我就是和同学闹着玩，不小心弄成这样的。”陈南星宽慰道。
“你就是太傻太善良，谁闹着玩，能把脸弄的跟大花猫一样？”
“哎呀，奶奶，我真没事。”陈南星斜着眼睛往屋里偷瞄了一眼，“我爷爷呢？”
“你爷爷去邻村给萍萍奶奶看病去了，还没回来。走，赶紧回屋擦点药水。”陈奶奶拉着陈南星就往屋里走，柴禾也不要了。
陈南星出了一口长气，幸好爷爷不在家，躲过一劫。陈南星暗自庆幸。
陈奶奶一边心疼地埋怨着伤她孙儿的人，一边小心地给陈南星上药。上完药之后，把刚炸好的萝卜丸子端出来给陈南星吃。自己就去菜园子里整园子了。
陈南星坐在灶台前，正在吃奶奶给他炸的萝卜丸子，只听外面一声怒吼，“南星，你这臭小子，学出息了啊。这才回来几天呀，就学会打架了，你自己长眼看看，你把鹏翔打成什么样了？”
陈南星听见爷爷的怒吼声，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口萝卜丸子堵在嗓眼儿里，吞不下，吐不出。他双手卡住脖子，脸憋得通红，不知如何是好。一眼瞥见旁边的水缸，操起里面的水瓢，咕隆咕隆地灌了几口凉水，才感觉那口快将他憋死的萝卜丸子顺着水流进他的胃里。这头的他还没有缓过气儿来，那头的爷爷已经大跨步地走进厨房里，拧住了他的耳朵。
“嘶嘶······嗷嗷······”陈南星只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痛感沿着耳朵传遍全身，使他不由得嚎叫起来。
“你小子反了天了，这才回来多长时间啊，就学会打架了。好的一点也没学会，坏的倒是一点也不落下。”陈爷爷手下一点也不留情，拧着陈南星的耳朵把他拖到了堂屋里。
“爷爷，爷爷，轻点儿，耳朵要掉了。”陈南星挣扎着试图掰开陈爷爷的手。
“呵，这时候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咋就那么英勇呢？”陈爷爷不但没有轻点儿，手上反而加重了力道。
“哎吆，疼死我了。爷爷，耳朵真的快被你拧掉了。你先松开手，有话咱好好说，好好说。”陈南星疼的眼睛都要流下来了。
毕竟是亲爷爷，哪有真下狠手的，差不多得了。陈爷爷松开手。
“有什么好说的，”陈爷爷指指供桌前，大声说“跪下！”
“凭什么？”陈南星退开两步，觉得离爷爷差不多远了，才耍横道，“又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要跪下？”
“吆喝，你还有理了，你打架了还不算错吗？还是说你没错，是我错了，该我跪在这儿了？”
“我可没说。”陈南星嘟囔了一句。
“给我跪下，好好反思反思。”
“我不跪，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让人跪下的道理，老封建思想。”
“你说什么，你跪不跪？不跪，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爸把你接走。”陈爷爷气的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抬起脚，做势要走。
陈南星一把抓住爷爷，焦急道：“别介，我跪，我跪还不成吗？”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供桌前。“这要是在两个月前，你别说让我爸把我接走，就是把天说破一个窟窿，我也不会跪在这儿的。”陈南星腹诽。
陈爷爷转过头，立马换上了一副得意的面孔，“我还治不了你小子，那我这么多年也白活了。”
陈南星刚跪在地上，思想飘摇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奶奶和林安说话的声音。
陈奶奶脚刚踏进门，看见陈南星跪在地上，她丢掉菜篮子，嘴里埋怨着陈爷爷，赶紧上去扶起陈南星。
“老头子，你没看见咱孙子脸上的伤吗？还让他跪在地上，地上多凉啊。”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都什么天儿了，地上还凉什么？”陈爷爷上去阻止陈奶奶拉起陈南星。
陈奶奶打开陈爷爷的手，“我不管，我不管，他又没犯错，为啥让他跪在地上？”
陈爷爷使劲地扯住陈奶奶，“你是没看见他把鹏翔打成什么样了，身上都是伤。”
“那是他该挨的，我老早就瞅着他不是什么好孩儿。”
“就你孙子是好孩儿，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混球。你也不看看他才回来几天，就学会和别人打架了。”
陈南星一脸无辜地跪在地上，泫然欲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是他先打我的。不信你问林安。”
说完一脸期待地望向林安，希望林安给他作证。
林安没说话，走到陈南星旁边，挨着他跪了下来。
“陈爷爷，不关南星的事，都是我的错，要罚罚我好了。”
“林安，你起来。南星有错没错，他自己清楚，你犯不着为他顶罪。”陈爷爷说着就去拉林安起来。
林安不动，“南星不起，我也不起。”
陈爷爷真的生气了，“不起，不起。那你俩都跪着吧。”
说完，拉着挣扎的陈奶奶离开了堂屋。
“林安，你是不是傻啊，哪有人争着受罚的？”陈南星埋怨道。
林安嘴角上扬，看着供桌前挂着的中堂，自言自语：“和你一起受罚，我很开心。”
“嘿，说你傻还真不冤枉你，哪有人喜欢受罚的。跪在这儿，腿都要麻掉了。”陈南星不停地揉搓他的膝盖，希望减轻一点疼痛。
林安的手覆在陈南星的膝盖上，轻轻地给他揉着。陈南星埋怨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让他给生生地咽了回去。就这样跪在地上，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
陈爷爷拉住挣扎的陈奶奶，陈奶奶怒了。
“老头子，你怎么那么狠心呀，南星脸上还有伤呢，你看不见吗？安安一个女孩子家，让她跪在地上，你忍心吗？”
“你懂什么，就会在这儿大吵大闹。你又不是安安，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我看她是愿意的很呐。”
“嘿，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哪有人没事愿意在地上跪着的啊？”
陈爷爷歪过头慈祥地看着跪在地上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轻轻说：“安安这些年太孤单了，没有朋友和她分享快乐，更没有朋友和她承担过错，所以她一直都生活的小心翼翼，不敢犯一点错。现在好了，安安就算闯祸了也有人和她一起挨罚，共患难的情谊终于让她给找回来了，你说，她跪在那里是伤心难过呢，还是开心满足呢？”
“切，真不是知道你脑子想的是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有道理。算了，跪着就跪着吧，我得赶紧做点好吃的，省的我宝贝孙子等一下又累又饿的。”
话音未落，陈奶奶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厨房。
陈南星曲起一个膝盖，轻轻地揉着。
“这要跪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哎，林安，你的膝盖疼不疼？”
“疼。”
“疼，怎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就不疼了吗？”
“……”
陈南星还在期待和痛苦中煎熬，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鸟叫。转过头，望向院子围墙边上的槐树上有一个人骑在树杈上，一张欠扁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大头从浓密的树叶里探出身子来，找到一个舒适的位子坐下来，又对着陈南星吹了声口哨，心情那是难以形容的好。
“哈哈哈，报应来了吧。上一次我母上大人让我跪的时候，是谁嘲笑我懦弱胆小来着？还说老封建，陈旧的思想，这一次某个人也别跪呀。”
“大头，你少在那拽，幸灾乐祸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好下场就是我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儿看你受罚，本大爷可高兴着呢。”
“滚！”
陈南星被大头气的够呛，转过头不再理大头。
“哎，我说你傻不傻，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吗？只要他能被看得见的皮肤毫发无伤，他就不会跟别人说他挨过打。男人嘛，谁还不好点面子。”
“就你经验足，你怎么不去打他。”
“你小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哪还有劝人去打架的。不过，谁说我没有打他？”
“你就吹吧。”
“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我放学的时候听见他在那骂人，心里不爽，就把他胖揍了一顿，不然他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你小子倒好，我这边刚停手，你那边又把人家揍了一顿，还都揍在了脸上。”
“那是他活该。”
“嘿，人家活该，你把自己整的跪在地上就不活该了？少年，吃一堑长一智，学着点吧。”
“少臭贫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大头双手枕在脑后，就着树杈交界处的突兀躺了下来，“你还别说，这个地儿还真是凉快。”
陈南星气的牙痒痒，但是也无可奈何。
大头刚躺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慨一番，就听见云秧着急忙慌地大声叫道：“哥，哥，快，咱妈来了，手里还拿着扁担，再不逃就要挨打了。”
“靠，陈南星你个乌鸦嘴。”大头一个翻身迅速地跃下树，慌张地逃走。
随后就听见大头妈的河东狮吼，“你个死羔子，挨千刀的，有胆儿把别人打成那样，别没本事不敢回家啊。今儿我非剥了你的皮。”
屋内的陈南星听到屋外的震天吼，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的平衡，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安听见陈南星的笑声，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微笑，心里想着，这次大头真是难逃一劫了。其实，很多人一起挨罚的感觉真的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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