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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风：“你究竟是谁？！”那个怪客依然没有回应。
竹笠低垂，只略可瞥见他尖削苍黄的下颚，却看不见他的庐山面目。
灵风：“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勉强你。我可以走了么？”
怪客：“你真的想知道？”灵风：“当然。只不过……”
怪客徐徐的把雨伞倾斜，一分一分，一寸一寸，终于现出他的本来面目。脸色跟泥土一般黄，脸上似是打着一层蜡般，表情僵硬，毫无变化。
眼前这人，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生命的肉体。
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没有顾虑，也没有留恋……这样的杀手，往往可以杀掉武功比他更高的对手，何况这人的武功已高得出奇！
灵风默然。怪客徐徐道：“我叫唐铁萧。”
灵风一听到这名字，脸色倏地一变。武侠界《四大名捕》区域的唐铁萧！
唐门数度意图称霸江湖、独步天下，屡次都功亏一篑，功败垂成，以致只得将野心暂时压下。唐门要君临天下，自然会招兵买马，建立实力，铲除异己。
唐门所派出来要掀起武林一番血腥风暴、改朝换代的组织，叫做‘小唐门’。创立小唐门的共有七大高手，自称‘七大恨’的唐铁萧，便是其中一个。
江湖上很少人知道唐铁萧的武功，因为跟他交过手的人，没有活着的。武林中绝少人见过唐铁萧的脸孔。如今灵风居然见到他的真面目，死战已难免。
唐铁萧：“明日黄昏，东郊乱葬岗，不来者死！”灵风叹口气：“能多活一阵，总是好的。”
唐铁萧点点头，转身离开，跳入湖中。灵风微微一愣：莫非他懂得水遁术？
白衣丽人柔声道：“公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灵风：“也罢，我便喝他个够！”
陈年的竹叶青确实是好酒，颜色看来已令人舒畅，就仿佛是情人的舌头。这白衣丽人正伸出小巧的舌头，直舔着嘴唇。
灵风赶紧低下头喝。此时，这艘画舫竟已荡入湖心，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已告诉他：“我姓花，叫夜来。”好美的名字，好美的月色，好美的春光，好美的酒。
所有的一切事，仿佛都美极了。灵风在心里叹口气，决定将自己放松一天。每个人都应该偶尔放松一下的，何况他今天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
南湖的月夜，月下的南湖，画舫已泊在杨柳岸边。
灵风已醉，正在沉睡。他只知道自己被带下画舫，被带入一间充满花香的屋子里，躺在一张比花香更香的床上，却分不出是梦是醒。
旁边仿佛还有个人，人却比花香。他分不清，也不愿分得太清。管它是梦也好，是醒也好，就这样一份朦朦胧胧、飘飘荡荡的滋味，人生又有几回能够领略得到。
夜很静，夜凉如水。风吹着窗户，浮动着细碎的花影。旁边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公子，公子，公子……”
灵风既没有回答，也不愿清醒。他却能感到身旁有人在辗转反侧，然后就有一只带着甜香的手伸过来，像是在试探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均匀。手在他脸上轻轻晃了几下，人就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
比花更美的人。长长的腿，细细的腰，乌云般的头发披散在双肩，皮肤光滑得就像是缎子。连月亮都在窗外偷窥，何况人呢？
灵风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线，忍不住从心里发出赞赏之意。
幸好他没有将这赞美说出口。他忽然发现，花夜来竟悄悄的提起他的衣裳，用最轻巧的手法，将他口袋中的荷包拎了出来。
然后她就悄悄的走到窗口。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是不是夜来香？她迟疑着，居然将第二盆花从盆里带着泥土一齐提起。
然后她就用最快的动作，将灵风的荷包塞入花盆里，再将花摆进去，将泥土轻轻拍平。现在谁也看不出，这盆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她轻轻吐出口气，转回身来时，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她笑得真甜，简直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只可惜灵风这时已不能欣赏。
他已闭起眼睛，鼻子里甚至发出一种轻微均匀的鼾声。花夜来站在床头，满意的看着他，悄悄的爬上床，用一双光滑柔软的手臂将他抱住。
现在她似乎已希望他醒过来了。灵风当然没有醒。
她轻轻叹口气，忽然低声哼起一首歌曲，唱的仿佛是：“哎呀，可怜的小伙子，他为什么要贪睡呢？”渐渐的，呼吸越来越重，压在灵风身上的手臂也仿佛越来越重。
她竟然带着满心得意和欢喜睡着了。风吹着窗户，窗上浮动着细碎的花影。
灵风慢慢的翻个身，轻唤道：“花姑娘，花夜来。”没有回应。
她毕竟也喝了不少竹叶青，呼吸沉重而均匀，
灵风又等了很久，才悄悄的爬起来，拿起他的衣裳，悄悄的走到窗口。
窗纸已有些发白。灵风提起那盆花，也用最快的手法，将花盆里的东西都倒在他的衣服里。然后再将花摆进去，将土拍平。
他同样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但转身看到她时，又不禁有些歉意。这善良的少年，从不愿令别人失望，何况是这么样一个美丽的女人。
他悄悄的走过床前，花夜来忽然翻个身，呢喃着：“你起来干什么？”
灵风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柔声道：“我要早点走，还要赶路。”
花夜来点点头，眼睛还是睁不开，含含糊糊的道：“回来时莫要忘记再来看我。”
灵风：“当然。”其实他当然也知道，明天她一定不会在这地方了。
花夜来满足的叹口气，很快又睡着。她当然想不到，这迷迷糊糊的少年会发觉她的秘密，现在只希望他快走。花盆下实在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天已经快亮了，淡淡的月还挂在树梢，朦胧的星却已躲入青灰色的穹苍后。青石板的小路上，结着冷冷的露珠。灵风穿过院子，忽然变得很清醒。
墙并不高，墙头也种着花草，花香在清冷的丽风中沁人心脾。
灵风掠过去，再把从花盆里倒出的东西放回衣袋，抬起头，长长呼吸着这带着花香的晨风。他忽然发现，南湖在凌晨看来竟比黄昏时更美丽。
他沿着湖岸的道路慢慢行走，领略着这新鲜的湖光山色。那狡猾而美丽的女人醒来后，发现那花盆又变成空的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灵风不由得笑了，心里虽然难免多多少少有些歉意，但那种秘密的、罪恶的欢喜远比歉意更浓得多。
他忍不住将那些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拿出来欣赏一遍，却怔住。荷包里除了自己的银票之外，居然又多两样东西。一串比龙眼还大的明珠，一块晶莹的玉牌。
这样的珍珠找一颗也许还不难，但集成这样一串同样大小的，就很难得了。
玉牌也是色泽丰润，毫无瑕疵。灵风当然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这两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灵风很快就想通了，花夜来一定早已将那花盆当做她秘密的宝库。
在他之前，想必已有人上过她同样的当。灵风又笑了，实在觉得挺有意思。
他当然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是用这法子来给那贪心而美丽的女人一点小小的惩罚，也并不能算是问心有愧。事实上，他也不想再去惹这麻烦。
只不过，如果能看看花夜来此时的表情，应该会挺有意思。
“时间还早，回去看看也无妨。”灵风微笑着吁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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