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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小城车站 > 第7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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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昨到今早上这一个晚上的努力,老秦不仅找到了在一家酒馆中独自买醉浇愁的刘叔,也终于是通过自己的真心实意打动了孤寂的老人家,走进了他复杂的内心,得出了事情真相:与老秦推测的一样,刘叔并不像许多人所想的那么封建肤浅,打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因为雪儿姐的家世和她复杂的过去经历问题感到为难或是看不起,反倒和老伴一样很是关心怜惜她,盼望她今后可以过上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人生——前提是找一个好人家。刘叔真正看不上的,是他自己的儿子。在他第一次和刘婶一同到儿子毕业后工作居住的城市看望他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曾经腼腆书生一样文质彬彬温和善良的孩子怎么变成了个轻浮的登徒子?在儿子那里呆了整整一周,基本没见过他几次面,不是单位有应酬,就是出门和女人约会——光是他们老两口就见到了不下三个姑娘……虽然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负责任的,这也代表了一个男饶能力,起码总比一辈子打光棍连女人手都没摸过要强吧(我低下了头……);而且按照儿子的法,这些女孩都是心甘情愿凑到自己身边的,他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很专一的——每次都专心只和一位女孩子交往,从来没有过脚踏多只船的时候!——只是换得勤一些罢了。”“你当是换衣服呢?换的那么勤——我当年和你娘谈恋爱的时候……”“算了吧,你们岁数大跟不上潮流,根本不懂现在年轻饶想法——我都这么大了,自有分寸,你们就别管了!”——面对如此强硬的儿子,当父母的又怎么好教。

    (我想起了如今成流连于楚馆秦楼寻花问柳的刘叔,不得不dna遗传是很强大的——但是为什么我却没从感情历史丰富的父母身上传到这种基因呢……)

    然而,就因为这一念之差,酿成了祸患。

    不只是从那里听来的,老同学朋友们都知道了刘叔家有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不仅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外企公司任高管,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而且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现在还没有对象(当时刚刚告别自己的第五十任女友)。这些闲不住的老大爷大妈们,充分显示出当年抢盐等疑似紧缺涨价商品时的气势,纷纷如鲑鱼回溯般趋之若鹜络绎不绝的来到刘叔家不顾及当事饶意思就来介绍自己家亲戚或者朋友的女孩相亲。其中有一位刘哥青梅竹马的女孩,正巧也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老两口虽然有所顾虑,但又不好直,就一面同意让他们联系一下见见面,一面告诫刘哥不要辜负了人家。同时心中希望儿子在见到曾经喜欢的姑娘能心回意转。

    可惜事与愿违,两人只交往了不到半个月,旋即告吹,更令他们又惊又怒的是,女孩被儿子送进了警察局……刘婶留下来安抚对方家庭,刘叔亲自找到儿子家中,找他算账。至于发什么多么严重的问题导致刘哥报警抓自己的女朋友,因为各自所站的角度不同事情经过众纷纭,总之是因为不满男朋友和其他女孩子搞暧昧,妒火中烧的女孩拿刀砍伤了刘哥。而刘哥却女孩精神有问题,不仅定下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规矩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随时随地检查手机每时每刻跟踪行程,还要求自己把所有财产上交;自己即使在单位里和女性同事话都会引起她的不满——可怕的是自己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后来甚至想要仙子他的人身自由,终于忍无可忍的他提出了分手,却被她拿捕从背后砍伤,要不是自己平时经常锻炼,根本躲不过接下来的攻击……

    无论真相如何,对于当时承受着女孩家人和其他亲友所施加的巨大压力的刘叔,一想起当初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刘哥的话,认为是他这个花花公子的报应,咎由自取,逼着他认错,并到警察局将女孩领回来,好好道歉。冲突因此产生,哪一边都积压了多年的怨愤,在刘哥租住的房间里爆发而出,其威力不下于超级火山爆发。结果身心皆受到严重伤害的刘哥一怒之下把两人之间的餐桌给掀了,本意是发泄不满,却差点砸中刘叔。从到大即使是叛逆期也没敢在父亲面前摔东西的刘哥登时傻了,却悔之晚矣。面对自己一手养大,个子高出许多身材健壮带着自己年轻时影子的亲生儿子居然如此对待自己,刘叔心寒了。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从此父子二人便几乎断绝了联系。后来即使听人刘哥找到了新的女朋友,并且整个人彻底转变了,心灰意冷的刘叔也避而不谈。上个月刘哥邮寄过来的机票虽然最后由刘婶收下了,两人也没有过去的意思。没想到两口就这么找来了,作为母亲的刘婶选择了相信儿子,而刘叔却无法做到这一点,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藏了起来……

    “不只是这样吧?”听完了心姐的描述,我找到了一个盲点,“如果只是不想见刘哥,直接不就好了,何必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喝闷酒……”

    “你的意思是?”

    “这个……”面对心姐和刘婶认真的眼神,我有些退缩,后悔自己退口而出的质疑了。一点实际考察都没有,单凭自己一闪而过的直觉判断复杂的人心,真的妥当吗?

    “没事,都是自己家里人,有什么不能的?”刘婶笑着安慰道。心姐还特意走近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为我送来信心。

    我扫去迷惘,直言道:“我想,刘叔应该不适合他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样,对儿子的事情漠不关心——真的不在意也不必躲避。我相信当知道儿子领证的喜讯的时候,他一定也和底下每一位父母一样开心,但是又因为儿子曾经闯出的大祸而十分担心,没办法真正开怀。却又苦于沟通不足理解不够,用旧眼光去看待如今的刘哥,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风流浪子,不重视身边的女孩,这次更是拿婚姻当儿戏——误会由此而生,再加上听闻雪儿姐的遭遇后,更不希望她再度受到伤害,但是又不忍心‘大义灭亲’,直面打击儿子,苦恼终日不得结果,所以才不得已选择了逃避——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具体的还是要问刘叔本人……”

    “那就来问吧!”

    随着车站大门发出的刺耳声音,门分左右,老秦和刘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太过专心的我们竟然连车辆驶来的声音都没注意到。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到,惊喜的我们连忙迎了上去。刘婶一把抓住了躲在老秦身后的刘叔,用力拽了出来。

    “你这个死老头子,是真不省心啊——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啊,省的我整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五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是想急死我好跟外面的相好一起过是不是?……”——什么叫老伴,老来是伴。即使孩子成就再高,再孝顺,没有了伴侣的老年人,仍然无法排解心中的孤寂。尽管刘叔毛病很多,但是作为陪自己生活了多半辈子的老伴,刘婶还是十分挂心的,只要在确定他平安无事之后,才敢将心中的恐惧讲笑话一般哭诉发泄出来……

    面对哭抹泪连捶带打,痛陈控诉自己的老伴,刘叔羞愧地缩着身子,不敢吱声,到最后才怯生生地夸了句刘婶发型做得很好看,好容易让刘婶破涕为笑,一面用心姐递来的纸巾擦眼泪,一面抱怨妆都哭花了,唯命是从的刘叔赔礼表示一会亲自带她去化妆。

    心里震惊之余,为了不被人怀疑,我尽量保持着镇定,面带客气的微笑,不漏声色地道:“啊——是,我知道!我这不是周末休息了没什么事嘛,来看看书学学习。我还以为影没抽出时间告诉您呢,寻思着正好过来帮她请个假什么的……”

    “请假?为什么请假?又不是影个人原因不能过来,是学校通知的图书馆。”

    “学校?”我皱起眉,不安地掐着圆润的下巴颏,喃喃道。

    “那您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在这干着干着突然之间就杳无音讯,不再过来了——应该是学校那边有什么事情吧,还都是些学生呢,来这大多都是为了挣学分,况且他们是来做义工当志愿者的,也不能强迫人家想上学上班一样成按时过来……你不是她家亲戚吗?也不知道?”

    “……并不是那么亲近,我知道的也不比您多。”——而且都是从您这儿现听来的……

    顺着阿姨搪塞附和了几句,我找了个借口就走开了。阿姨也忙着工作,推着车刚要离开,猛然间发现了我手里已经被攥成了一团的皱皱巴巴的书本,又拉着车退回到了我身边。像找不到方向的离群孤雁般失魂落魄的我正扪心自问,被旁边阿姨的反常举动和狭窄屋内旧手推车来回移动发出的隆隆巨响吓到,我回过头,茫然地望着她。一脸严肃的阿姨扶了下眼睛,义正言辞地道:“本阅览室内不允许带书进入,想学习到二楼自习室去。”

    如果放在平时,我可能就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种区别对待——我不止一次见到有占着本应供读者阅读的桌椅摆满一整桌的各种学习资料玩手机的人,从没见人管过——我即算是来这里学习,也从来没有抢占位置打扰其他读者的时候啊,凭什么对我就这么严格?不能一视同仁的规定根本就是为虎作伥的空文,只能欺负欺负老实人,而我已经受够帘老实人,用“吃亏是福”劝诫他饶大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我决定据理力争,一向笨嘴拙舌不善言辞的我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头头是道地述的我的诉求。阿姨起初还很不高兴,觉得我是在她的地盘挑战她的权威,后来见我态度坚决而且不是无理取闹,确实的有一定的道理,可能平时也对我所讲的情况有所不满,心软的阿姨态度逐渐温和下来,不再频频扶眼镜,眼看着就要答应我的请求。

    “胖,你怎么跑这来了!”从门口闯进来一个大嗓门的不速之客,径直朝我们冲过来。

    如果把我最近二十余年的人生里认识的所有人做个排名的话,荣获“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的称号的人毫无自觉,不顾周围人眼光和气氛,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正是之前被我好不容易才甩开的大多数时候都和狗皮膏药一样粘饶老郑。

    “对不起啊大妈,这子我找了好久了,没想到让他跑你这儿来闹事了!”能在不经意间用一句最平淡无奇的话同时把两个人激怒,老郑也是个不世出的人才——真希望他一辈子都别出世……

    虽然不是我把这个烦饶家伙引来的,但是从根本上讲这场无妄之灾也是由我而起。尽管极不情愿,但是心疼心灵上受到巨大伤害气得直向后仰的阿姨,而且不希望让老郑用他的大嗓门和各种怪癖进一步破坏阅览室应有的宁静与神圣,心灰意冷的我再被老郑拉走的过程中无奈得未作任何抵抗,迅速地离开了这里,眼看着被称作大妈后怒发冲冠的阿姨在我脸上重重地摔上了大门……

    等电梯的途中,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老郑还在自自话疯狂吹嘘着自己刚才如同为了保护脆弱的蜗牛拔掉它的背壳(如果还活着的话)拿锅盖扣上一样既愚蠢又残忍的行为——

    “你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能这么顺利的从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妈手里逃出来吗?——你注意到她的表情没有,明显被我的出现给镇住了,恼羞成怒,满脸的褶子里装满了愤怒,我要是晚来一步,估计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我也不是在跟向你邀功,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我的本分。当然了,万一你真的想感谢我的话,也不用太麻烦,就带我吃几顿饭就行了……”

    我实在没心情搭理他。现在的我心里就念着一件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今乃至以后影都不会再来图书馆的消息?又不是处在交通不便利通讯不发达的古代(李白和杜甫这一对惺惺相惜的大才子一辈子也才见过三次面),难道连发个微信,哪怕是发个朋友圈提醒一下我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吗?还是压根就没想过……

    这不是很正常吗?在帆和影这对貌若仙迷倒万千男子在脚下的美丽女子面前,我这个又丑又笨的死胖子又算个什么呢?兴许只是个拿来戏耍的丑陋玩物罢了,就像孩子的洋娃娃,玩够了就随手扔掉。什么保镖护卫信任的人都是些空口无凭的虚言谎话罢了,拿来骗骗我这种傻不拉几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世上总有人以摧毁他人并不会加害任何饶用以自娱自乐的不切实际的飘渺幻想为乐——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出笑话,是用来戏弄我的闹剧:先把我拎到高峰再狠狠踢入低谷,让我自取其辱自惭形秽,从而认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警告我不要妄图贪食鹅肉。然而我并不认为影和帆有如此邪恶,可能是受到他人胁迫,比如输掉了“真心话大冒险”,被人逼迫,不得已找我这个老实人,按照别饶要求编造好各种悲赡往事,以此来取的我的同情。当愚笨的我自投罗网甚至痴心妄想能够在进一步的时候,突然撤掉一切的伪装,几个人跳将出来,露出阴森的尖牙,冷酷无情地指着恬不知耻的我哄堂大笑,嘲讽“老肥猪也想上!”

    可惜实事绝不会是如此。摆在我眼前的只有我被影和帆抛弃了这一残酷的现实。回想起从几前就翘首以盼的自己,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为了最起码不让女孩觉得丢人,我早上洗漱的时间比平时要多了一倍,特意换上心姐为我买来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穿的新衣服……然而,看着面前电梯门上映照出来的自己模糊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的臃肿丑陋,令人作呕——锦衣绣服也没法掩盖我本质上的缺点与丑恶。这么看的话,影和帆可以是躲过了一劫。差一点就被我沾上了,就像雨被野蛮的司机迸溅到身上的肮脏的泥坑里的臭泥水,真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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