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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楼盘顺利开盘，为表示庆祝，肖卫国带所有人去阳江湖吃鱼，众人游泳玩水，好不开心。林玉感冒了，没有下水只是远远地避开众人，坐在湖边的休闲椅上，看着远处的山峰发呆。
徐朗借着散步慢慢走来，站在她旁边，犹豫片刻，低声说：“那天的事，你知道……那是……”
“我知道，那只是怜悯和同情而已！”林玉冷冷打断道，“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玩的游戏！”
徐朗的脸一下就白了，震惊之后更是生气，眉毛一挑气道，看着林玉，“怜悯和同情，你需要吗？”
林玉冷然一笑，说：“需要啊，律师要生存，事务所要发展，怎么不需要？”
徐朗脸色一变，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林玉，紧抿的嘴，突然一笑，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徐朗远去的背影，林玉的心也是刀割般地疼，她知道徐朗是想向她解释，从他们几次碰面，徐朗看她的眼神，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知道徐朗是希望她原谅，对那些话不要在意，可她如何能不在意，她又要如何才能不在意！
她和他不是一路人，于其将来更伤更痛，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逼自己死心！狠狠地拒绝，深深刺伤他的心，让他远远离开自己，也许，这是让自己死心最快、最好的方式！
整个下午没有再见到徐朗，晚上吃饭的时候，肖英才告诉林玉，徐朗有事先走了。看着一桌欢天喜地的人，林玉的心又觉得一下空落落的，看着落寞的林玉，秦枫微微叹了口气。
徐朗的工作单位不在明城，一周半月不见是常事，林玉没有在意，或者说她不想或不敢去在意。
下午，林玉和秦枫在明城中院开庭，开完庭两人走出法院办公楼，到停车场开车。
“林律师，今天开庭啊？”刚走进停车场，中院办公室于主任从黑色帕萨特轿车里下来，见到他俩就说。
林玉笑道：“是啊，于主任刚回来？”
于主任拍拍黑色公文包，说：“市里开会，我跑腿啊！”说完，又是一笑，说：“徐朗的脚好些了吗？这家伙，打个球还能把脚崴了！”
“脚崴了？”林玉一惊，问道：“什么时候？怎么崴的？”
于主任是比林玉更吃惊的表情，“你们不知道？”见林玉的表情不像装的，又说：“我也是昨天碰到苏岸华才知道的，说是上周末他们两人打球，一不小心就崴了，好像还很严重，在家里休养呢！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徐朗受伤了，上周末那不是他们在阳江湖吃鱼那天吗？想起肖英说，徐朗有事先走，原来是回明城打球了，还把脚崴了。林玉心里想着，没注意于主任的问话，此时秦枫忙说：“这两天忙着开庭，都没见到他，这不，开完庭正准备去呢！”
“去吧，去吧，在家里关着，肯定也闷坏了！”于主任笑着冲林玉摆摆手，转身往法院办公楼走去。
两人上车，秦枫系上安全带，转头见林玉魂不守舍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迟疑片刻说：“要不，去看看他吧，省得不放心！”说着，拍了拍林玉的肩膀。
“不放心！”林玉一愣，见秦枫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脸一红，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关我什么事？”
秦枫轻轻一笑，说：“那作为朋友，事务所的股东，也应该去看看吧，嗯！”
想想，秦枫说得有理，他们还是朋友，他还是事务所的股东，总不能躲着一辈子不见吧，于是，点头说：“好吧，代表事务所去看看！”
秦枫点头一笑，发动车。
车穿过市区，驶进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区，进了大门，沿着蜿蜒的小区道路又转了两个弯，才在一幢三层小别墅前停下。
林玉解开安全带，打开门，回头见秦枫没动，说：“怎么，你不去啊？”
秦枫说：“你先去吧，我打个电话！”说完，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自从知道林玉心里有徐朗之后，秦枫对徐朗就有些不亲近，林玉也没在意，拉开车门下车，按响了门铃。
透过镂空花的铁门，工人刘阿姨从屋里出来，见是林玉，说：“林律师来了！”说着打开了门。林玉、肖卫国等人时常过来，刘阿姨知道他们是徐朗的朋友，也没多话，只说：“进去吧，阿朗在书房呢！”
书房在一楼，林玉转过客厅，在书房门前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熟悉低沉的声音，“请进！”
林玉推门进去，书房里三面书柜，柜里满满排列着各类书籍，最多的是历史、各国地理、方学、经济方面的书籍，靠窗一面，一扇大窗子占了窗的三分之二，拉到两边的淡紫色飘逸的窗帘下，淡黄色的墙纸显得屋里温暖清新，窗前摆着两大盆常青树，油绿茂密。
正对窗的黄花梨木书桌上，徐朗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林玉没说话只是站着，静静地看着他。徐朗抬头见是林玉，眼里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去，低头继续写着什么，沉声道：“有事吗？”
林玉正要说什么，见刘阿姨端着茶水进来，忙往旁边一站。刘阿姨将茶水放在桌上，对林玉微微一笑，说：“林律师，请喝茶！”说完，转身出门，轻轻拉上门。
见林玉不说话，徐朗终于又抬起头，说：“你不是说，我是怜悯和同情吗？还来做什么？”
“听说你的脚扭伤了，好些了吗？”沉吟片刻，林玉小声说道。低头看了一下桌下徐朗脚的位置。
徐朗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半点情绪，说道：“多谢了，不会死人的！”不冷不淡地语气，林玉心里不是滋味。又是沉默，林玉突然感到自己很丢脸，很难堪，说：“没事就好，你休息吧，我走了，秦枫还在外面等我呢！”
“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徐朗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林玉，“告诉我秦枫在等你！”徐朗明显不悦的口气。
林玉心里一急，说：“不是的，听说你受伤了，作为……”本想说朋友，但一想徐朗可能也不承认他们是朋友吧，于是说：“事务所的股东，来看看、慰问！”
“慰问？”徐朗鼻子一声冷哼，双手撑着书桌站起来，拖着绑着绷带的右脚转过书桌，斜倚着靠在书桌旁，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林玉全身，最后落在林玉的脸上，“林玉，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哪来的底气，那么高傲，那么自负？要说你要人才没有人才，要身材身材也不好，说脸蛋吧，脸蛋也不够漂亮，就说做律师，也不过是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施舍罢了！你有什么？凭什么这么傲气？你告诉我？”
一脸热意冷不防被如此奚落，林玉心一阵本来抽搐酸疼，屈辱的眼泪不由控制地涌上眼眶，很快眼前模糊一片，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听见徐朗的声音，“难道你就没有脑子吗？怜悯和同情，你就真的没有……想想……读了个大学就了不得了，目中无人！你有什么了不起……啊……你凭什么？”
是啊，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一个农村姑娘而已，别人只不过是同情和怜悯而已，可笑是自己傻、自己天真，还以为别人会喜欢自己，是自己自不量力，妄想别人爱自己！可是，一个农村姑娘的感情就是那么廉价和不堪吗？就应该被别人嘲笑被丢进风里任人践踏吗……！眼泪抑制不住地流，心里伤痛难过，脑海里是两个声音打架，一个声音放声痛哭，另一个声音却大声质问：我林玉虽出身农村，但灵魂并不比谁低贱，我也有自尊、我也有尊严，凭什么要受人如此践踏，就因为我喜欢你吗？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如此践踏我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许！
想到此，林突然抬起头，泪眼瞪着徐朗，说：“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受人看不起的农村姑娘而已，而你呢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你又有什么了不起？当官没有为民谋福利，只想着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捞好处，中饱私囊不学无术！那些当官的巴结你、讨好你，不过了是看在你爹的份上，看在你的官位上，你以为他们敬重的是你吗？你当官为民做过几件实事，从政做过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政绩！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抓拿骗吃、混迹官场、捞蹭政治资本的官二代、纨绔子弟！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有什么？”羞极愤怒，林玉也是竭斯底里。
本想羞林玉一通，没想到反被林玉一顿痛骂，贬得一无是处，徐朗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直哆索，颤音抖抖：“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林玉也是气极了，浑身抖着，脖子一硬，说：“是的！”
徐朗定定看着林玉，眼里似有水晶闪烁又似火焰爆发，突然转身，冷冷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看着徐朗强自挺立的背影，林玉理智突然回潮，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急忙说道：“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你走，我不想再见你！”徐朗提高声音，“走……”
林玉吓得一激灵，说：“徐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玉急得语无伦次。
徐朗咬牙恨声，吼道：“滚……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再也不要见到你！”从未见过徐朗如此暴怒骂人。林玉又羞又急，哇地一声哭出声，连忙捂住嘴巴，拉开房门，跑出去！
跑出小区，林玉拉开车门坐进去，叫道：“开车！”秦枫正坐在车里，犹豫着是不是理去，突然见林玉从屋里跑出来，顿时觉得奇怪，从后视镜里见林玉满面通红、双目含泪，说：“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林玉靠坐在后座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只有两行泪流，滚滚而下如不竭之泉！
“到底怎么啦？”秦枫心里阵阵揪紧，说着，就要拉开车门。林玉说：“开车，开车！”
一脚油门下去，车快速驶出，泪眼朦胧中，那幢熟悉的建筑物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了。
胃阵阵禁脔，浑身冒汗，林玉知道自己可能是低血糖发作了，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般似要喷涌而出，她捂住嘴，使劲下咽显然抑制不住，她急忙叫道：“停车，快停车！”
“怎么啦？”秦枫心一惊，快速回头看她一眼，“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我想吐！”说完，秦枫已将车靠边停下，还未停稳。林玉已经拉开车门冲出去，对着人行道上一个垃圾桶，吐得不亦乐乎，中午本就吃得不多的食物如山洪暴发般奔泻而出。
秦枫停好车快步上前，边拍她的背边略带责备：“到底怎么啦？这才多长时间，刚才都还好好的……”
林玉双目通红，泪流满面只是摇头。秦枫气道：“到底怎么啦？连我都不能说吗？”
胃里吐空了，林玉回头定定看着秦枫，摇摇头，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一阵风吹来，林玉只觉背心一阵阵发冷，冷意瞬间袭卷全身，眼前一黑，似有金光闪过。金色朦胧中，似有千军万马向她冲过来，踩踏在她的额头上，她只有往后倒、往后倒，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只觉浑身无力，周围一片雪白，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一阵阵地冷冷的胀痛，转头一看，原来是在输液，原来她已经在医院了。
急诊病房里，人声嘈杂，林玉躺在病床上输着液体，脸上一片水湿，咬着嘴辱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
肖英一脸担忧说：“到底怎么啦？气成这样！”
哽咽半晌，林玉才断断续续哭道：“他说我一个农村姑娘，一无事处，要身材没身体，要人才没人才，论脸蛋还不够漂亮，就做个律师也不咋地……对我，就是怜悯和同情……是施舍！”林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泣不成声。
肖英惊呆了，“啊，他这样说？”见林玉只哭不答，肖英不禁气道：“这个徐朗，怎么能这样说呢？”
病床的另一边，肖卫国苦着脸直摇头，秦枫已是火冒三丈，“这个混蛋，我废了他！”说着，转身冲出了病房。
肖卫国一愣，忙对肖英说：“照看好她！”紧接着追出门来。
月湾小区，书房里刘阿姨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报纸杂志、砚台笔纸。徐朗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闭着眼睛，气呼呼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枫冲进门，抓起徐朗的衣领，随着一句“你这个混蛋！”冲着徐朗的脸就是一拳。
徐朗跌坐进椅子，椅子接受不了突然而来不均衡的重量，一下子翻了，徐朗从椅子里滚出来，跌坐在书柜前。一旁的刘阿姨大惊失色，一脸着急又不敢上前，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上前扶徐朗。
徐朗脸上很快出现一个红色的拳印，清晰可见，眼见肿起来。秦枫气急败坏，骂道：“你怎么能那样说她？你知道她多伤心吗……她一路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吗？啊！”说着，挥着拳头又要打下去。
刘阿姨拉住秦枫的胳膊，说“阿朗已经够伤心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徐朗灰暗的双眼勉强聚焦在秦枫脸上，说：“你若不解气，就打吧！”说完又对刘阿姨努力一笑，“刘姨，你去忙吧，没事的！”
刘阿姨神色犹豫地看着徐朗，徐朗勉强再笑一下，“没事的！”趁两人对话，秦枫才看清屋内状况：桌上空无一物，手机、座机、台灯、桌上摆件分散在地面各处，书报凌乱似灾后现场，再看看徐朗衣领歪斜，似遭了抢劫。灰暗的脸色，眼里布满血丝，秦枫握着的拳头再也挥不下去了。
秦枫深深吸口气，火气稍微平息了一些，说：“你可以看不上她，但你不能羞辱她！她一个农村长大的姑娘，考上大学走到今天容易吗？你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吗？”秦枫气得脸红脖子粗，青筋直冒，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官宦子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你们这种人哪里知道民生疾苦，哪里知道平头百姓努力拼搏的艰辛和不易！”骂得太急太用力，秦枫此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徐朗以手撑地，努力几下还是站不起来，干脆不起来，背靠着书柜仰着头，任凭秦枫叫骂。
……
肖卫国赶到现场时，看到的状况就是，室内书报杂物凌乱，隔着书桌，两个男人一坐一站，坐着的右脚石膏，面色灰暗苍白平静得凝重，右脸红肿，隐隐可见是拳印。站着的男人一脸气愤，两眼喷火似地瞪着坐着的男人，手握成拳半举似举似收，胸膛起伏，喘气声呼呼可闻！
肖卫国愣怔半秒，勉力笑道：“怎么，练拳击啊？这地方好像窄了点吧！”边说边捡地上的物件，两个男人均一愣，似回过神来，秦枫看一眼肖卫国，转身就走。
徐朗松了口气，却笑了说：“别捡了，坏了！”肖卫国看看手中已摔成几块的手机，再看看徐朗，站起身的同时哼了一声，“被打了，还笑得出来！”
徐朗轻轻叹气，“有人帮着出头，也减我些愧疚！”说完，又是一声叹息。肖卫国：“你到底是何态度，就不能说清楚吗？一个解释罢了，说清楚了少些误会！”
“说清楚”徐朗苦涩一笑，长呼一口气，说“怎么说清楚？那就误会吧！”说完，仰望天花板，慢慢闭上双眼，良久再不语。
肖卫国看着一动不动的徐朗，摇头不语，半晌，肖卫国抓住徐朗胳膊，“能起来吗？”
徐朗没动，抬头看肖卫国，犹豫道：“她……怎么样了？”
肖卫国叹气，“呕吐，医院呢！”
“严重吗？”徐朗紧紧抓肖卫国的胳膊，目光紧盯着肖卫国，生怕错过点什么。
肖卫国不太耐烦的语气，“医生说肠胃感冒，外感风寒内伤湿滞，养养就会好！”肖卫国尽量说得轻措淡写，不带一丝感彩。
徐朗扶着书柜吃力站起来，说：“你也怪我？”
肖卫国淡淡一笑，“这是你的选择，能怪谁呢！”说完，又是自嘲一笑。
徐朗明白了，黯然不语。
输完液，林玉回到公寓，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肖英与秦枫互看一眼，眼含千言万语，最终一字未吐，?e摇头叹息离开了。
门关上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走廊上，林玉翻身头埋在枕窝里，泪无声而流。当一切没有答案时，虽失落但始终还有一丝希望或者侥幸，现在答案得到了，一切也都清楚明了，她也应该清醒了。
理智告诉她要清醒，但泪就是不由她控制，五脏六腑的疼痛、痉挛好像都化成泪滚滚而流，随着酸涩的眼角宣泄、腾空。
半个月后，林玉的心渐渐沉寂，难眠的深夜，一条信息嘟地进来，一看是徐朗，只有短短两句：卿本佳人，红尘滚滚傲然挺身；我本俗人，宦海沉浮争舸逆行！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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