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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明澈，如星，如神祗砚中子墨，墨色中麒麟踏日，苍龙点海。
英挺的鼻梁下面，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亦正亦邪似笑非笑。
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桀骜。如龙下颌的逆鳞，又如孤独的牧龙族驭驾东征，发梢流逝的自由的风。
他就这样在我的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瞬间直接从脚底冲到了脑门，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明显地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咕咚”的声音。
但是我表面还是平静如水，纵是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依然惠风和畅波澜不兴。
“也不知道琴师怎么样了。”我打破了宁静，也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回头看看了看依然紧掩的房门。
“她没事了，你的琴弦把她困住了，要不她早出来了。她恢复元气，还差第一缕阳光。”
我看看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天际，还好，没耽误到她。
“她差点没命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本来就不是人，她是天神，你是华琴宫人，应该听说过天神将死的五个征兆，里面两个，一个是头上花萎，一个是玉子离散。幸亏她昨晚有你守护，休息调养，度过了此劫。”
我惊呆了，想到了侍女的话“我只负责人的安全”原来是这个意思。
眼看就要出太阳了。
“我要走了，你得去把琴师放出来。”他也看了看天际。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慌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象。”
我撤下琴弦，敲了敲房门。
很快门就开了。
当我看见琴师发髻上鲜活的水莲，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是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身上依然散出阵阵冷香。
“你一整夜没休息？”她看着我。
“你没事就好，三王爷受了重伤。”
“我想在外面透透气，你先去看看他”琴师说着，一边急匆匆往外走。
吴象说的没错，她需要恢复元气，需要第一缕阳光。
我推开三王爷的门，他正在闭目养神。大约是因为疼痛，我看见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凰颉坐在他的旁边，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我走过去，看了看，包扎伤口的白布上面有没有血渗出来。情况还好。
“你也别太难过，会好起来的。”我安慰凰颉。
三王爷睁眼看看我，有心无力地动了动。他的伤，基本是动一下都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静静地陪他们坐着。
窗外，一轮红日升了起来，万丈金光喷薄而出。
希望，总是会有的。
琴师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完全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很多。
“姑娘你怎么样了？”三王爷关切地问她。
“我没事了。”她说着，坐了下来，伸手搭住三王爷的手腕，我知道她在用真气试探三王爷的经络，看他伤的程度。
她秀气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自己知道什么状况，姑娘不要费心了。”三王爷虚弱地说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叫琴尘。”琴师扭头看了看窗外，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很显然我们这几天都不知道叫她啥，总叫她琴师，感觉有点别扭。
琴尘。果然与琴有关。很好听的名字，倒是很像我们华琴宫的名字。但是我还是习惯叫她琴师。
“你的伤很重，已经伤及筋脉了，不用幻想能伤愈如初了。”琴师，不，琴尘说得很直接。
三王爷不说话，神色凝重。
“父王，我做你的左右手。”凰颉说着，挺了挺胸，眼睛里闪着光辉。
“我答应过你的母妃可以给你江山，可是现在我连你我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三王爷喃喃地说着，满脸的沧桑落寞。从他受伤以来，似乎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不说这些，母妃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凰颉把头低下来，像一个被人碰到了伤口的有点哆嗦小鹿。
“两位姑娘，你要去哪儿？”三王爷回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师父让我上船，说是到了地方，船上的人有人会告诉我在哪里下船，然后去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你呢？琴尘姑娘。”凰颉看着她，问道。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天神，需要借凡人之力完成什么事情？
不对，凡人之力？我隐隐地不安了起来，凡人？谁能保证船上的这些人都是普通人？想到了连瞎眼婆婆都那么怕船上的侍女，那船主岂不是更·············
“这个不关你们的事，好好养伤，我先回房了。”琴尘半点颜面都不给凰颉留。冷冰冰地说着，站起身来就出去了。
我看到她出去的时候，朝小男孩他们的房间那边看了看。
凰颉朝琴尘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佯装懊恼而调皮的表情。
回房间的路上，我在船栏上待了会儿。
那个乳母带着孩子们在走廊玩。
小男孩看到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眼睛又黑又亮，像砚池里面的星辉。
我弯下腰，轻轻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他一边笑着一边躲避。
我近乎本能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着我们。
我佯装起身，余光看到后面琴尘的房间虚掩的房门。
船外的水面上，九只雪白的大白鹅悠然自得地游着，不时地用宽大的翅膀拍打着水面。
不经意间，我又想起了那个叫吴象的人。
他黑色的衣服上暗纹的重明鸟。一眼双瞳，对日高歌。抖动满身鲜艳的羽毛，如同浴火的凤凰，如同神的祭坛下面大朵大朵如莲的火焰。
剑眉斜飞。那一双眼睛，亮如星，黑如墨，景星入墨麟龙出水。嘴角似笑非笑。
他说，我叫吴象。
天空传来一声凌厉的鹰唳。
一只全身银灰的小鹰在天空盘旋着，像一只高高的纸鸢。
凰颉从房间走了出来，往天空打了一个呼哨。
小鹰朝我们的船俯冲了下来。
水面上的九只大白鹅没有像我像的那样惊慌失措，它们依然慢慢悠悠地游着，丝毫不为之所动，气定神闲的样子。
凰颉冲我笑了笑，小鹰落在他的手臂上。
凰颉转身进了房间，没过多久，我又看见他托着小鹰出来了，手臂一抬，小鹰展翅飞向了天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像一只越飞越高的纸鸢。
我能猜到，这是他们的信使。
我坐在船栏上发呆，想柳琴娘，想华琴宫，想着这次荒唐的出行，想着那个叫吴象的人。
我隐约听到三王爷在发脾气，摔碎杯子的声音。
说的什么半生心血，一世筹谋。说的什么早该取而代之。
隐约我又听到了凰颉低声在说什么。
三王爷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想必他们在讨论家国之事。我不感兴趣，也无心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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