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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子坐在床旁的椅子上。
中年男子对老人略一点头，就到房门处把守。
老人望向年轻男子。他半闭着眼睛，脸上没有半分情绪的流露。
老人叹口气。在寂静的夜，叹气声格外清晰。
“你恨我吗。”半响，老人幽幽开口道。
年轻男子没有说话。
老人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我的。恨我为什么没有娶了你妈，恨我为什么不给你们一个交代，恨我没去参加你妈的葬礼。”
“既然你那么清楚，那你为什么不去弥补？”年轻男子反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眼中却充斥着滔天恨意。“我妈她等了你那么久……你就忍心这样对待她？”
老人轻笑。他闭上眼：“二十年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变成这样。我也从未想过，和你妈妈分开。”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要是说问我，说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妈妈。就算你问一百次，一万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爱她，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这个我知道。”年轻男子淡漠开口。
“你知道？”老人面露诧异。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是你李叔告诉你的吧。”按照辈分，年轻男子应该称“李叔”为“舅姥爷”，但因老人和年轻男子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年轻男子也就放弃了这个称呼，根据中年男子的年龄称其为“李叔”。
年轻男子没有回答。守门的中年男子往两人的方向瞟了一眼，没有插话。
老人再度开口道：“明启，你知道吗，爱不爱一个人，和同谁结婚，概念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和她结婚一起生活，当然是最理想的。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有一些事，我没有和你妈说过，你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打算告诉你，知道那么多对你没有好处。”
年轻男子抬起头，温和笑道：“我理解。”
老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禁皱起眉头。他怎么，看不透他了。他原以为他的心是大海，直到现在，他才惊觉，他所认为的大海，不过是高墙上的一幅画。至于墙里面是什么，他没有办法推测。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我这一纸遗书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嗯……”年轻男子作思考状。“我想要我妈。”
老人扑哧一笑：“你这孩子，还是放不下吧。”
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明启，时间到了。”门口的中年男子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年轻男子站起身走向房门，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我会补偿你们的。”老人说。语气里是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坚定。
可惜年轻男子始终没有回头。
医院大门。
保镖队长捻灭烟头，回头看看他的队员。时间到了，按照夫人的要求，他们该去巡逻了。
但他想把时间稍微拖一下，哪怕只是几秒。
其余的保镖在这之前就熄了烟。看着略带忧愁之色的队长，其中一个用胳膊肘撞撞他旁边的人：“你说，队长以前不是不抽烟的吗？”那人一脸孤陋寡闻道：“你听谁说的？咱队长可是老烟民了，不过这几年很少抽而已。”说罢，他仰起头，莫名惆怅道：“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
腕表的分针已经指到了9、10之间。一些保镖按耐不住，凑到队长面前，提醒他过点了。对于这些善意的提醒，保镖队长只能点头敷衍。
他皱着眉，示意那人退下。他望向医院后门。他不清楚这个医院到底有几个门，但他知道，李先生和明启对这里并不熟悉。以李先生的谨慎，他们从哪里进，就一定会从哪里出。
但是，他不好拖太长时间。和夫人不好交代还是其次，万一让她发现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那就危险了。
突然，两个人影从后门玻璃门一闪而过。
保镖队长长舒一口气。他招呼所有保镖：“走吧，巡逻。”
。
中年男子和年轻男子钻入停在急诊门前的黑色宾利。车子发动，很快融入夜色，不知去向了何方。
几分钟后，中年男子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打开车辆大灯。a国固然车少，但也保不齐有什么脑子不太正常的人，喜欢大夜里开车横冲直撞。
“那个……”年轻男子开口了。“非常抱歉拿您当挡箭牌了。”
中年男子轻笑道：“哈，没什么。不过，”他转过头，“你在意的，应该不是耀东到底爱不爱你妈妈吧。和你这孩子相处时间不多，但这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年轻男子扭头看向窗外。
中年男子没有再开口。
……
c国晚上8点。
史密斯教授来到黄疯子的家。
与其说是“家”，不如称其为“狗窝”才更为贴切。
半年前，因为恒等式的出现，二人间所有合作全部结束。这对史密斯教授来说是多了一个未解之谜少了一份开销，但对黄疯子来说，这是灭顶之灾。在他俩合作期间，史密斯教授负责黄疯子的一切开销，黄疯子也因此辞去了他在三流研究所的工作。结果合作意外结束，黄疯子就陷入了没钱没工作的尴尬境地。最关键的一点，他还没有身份证。
史密斯教授本想先接济他几个月，等他找到工作再让他还。毕竟两人还算是个忘年交吗。
直到，他第一次来到黄疯子的住处。
一枚金色徽章，就放在柜子里那么显眼的地方，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史密斯教授瞬间明白了很多东西。他为什么接近他，他到底是何人，他的所做所为。黄疯子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那炎黄也一定早就知道了他。他们为什么没有行动？是在观察，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史密斯教授心中生起芥蒂。可他表现的，与平日里无异。所有从大清洗过来的，无论麻雀，杜鹃，或是秃鹫，都知道假面的重要性。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技好，是能救命的！
推开房门，史密斯教授戴上口罩。黄疯子之所以被称为黄疯子，不仅仅是因为名字，更因为他工作起来的废寝忘食，不分昼夜。所有有这种特点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爱收拾。
史密斯教授尽量将呼吸放缓。满地乱扔的脏衣服臭袜子，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狗窝”也没窗户，长时间不通风下，有什么东西开始发酵。
史密斯教授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他走到黄疯子的电脑前，熟练地开机，用仿制指纹通过验证。看着落满灰尘的键盘，他思索再三，还是戴上了手套。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黄疯子未解析完的代码。
史密斯教授最小化窗口，打开桌面上的一个软件。看一眼电脑侧面b接口，断掉的u盘头还在。史密斯教授最开始的计划是直接通过r把这个软件导出来，可这个万恶的自拟软件，居然导不出来。
他皱着眉，在一个个框里输入记忆深处的代码。回车，进度条一点点增加。
来了！
x，y，z，是坐标！
“帮大忙了。”
史密斯教授把上面的数据全部记录，离开时不忘清空动作。
他不是电脑方面的专家，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其他的，就要看黄疯子本人的意思了。
史密斯教授郑重的将记录数据的纸条塞到衣服内兜，又从门把上方抠下一颗玻璃珠。
关门，走人。
走在小巷里长舒一口气的史密斯教授并不知道，从他一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老旧小区的特点不仅仅是脏乱差，还有从来没换过的公共设施。比如说，路灯，再比如说，铁栅栏。路灯时间长了亮度会降低，照明已是勉强。给坏人心理压力？不存在的。
史密斯教授被堵在了三栋楼形成的丁字路口。虽说不远处就是金碧辉煌的大街，但他真的没信心突破防线。
每条道上两人，均是彪形大汉，都有纹身。
“秃鹫？”他疑惑开口。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哼”了一声，道：“受人之托。”
等于承认了史密斯教授所言。
没有人比史密斯教授更明白“秃鹫”二字意味着什么了。
呼救？会被大街上吵闹的声音遮掩。就算有人听见，往这边望，也只能望到一片黑暗。在明亮的地方看暗的地方，注定是要一无所获。
怎么办。史密斯教授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车停在了超市停车场，离这里还很远。公然掏出手机是不是太招摇？打肯定打不过。有谁在附近吗？
还是先了解他们的目的好了。“他们让你们干什么？”
“拿一份东西。”还是那个大汉。他扬起嘴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东西，应该就在您的衣服内兜里。”
史密斯教授面色一僵。他敢肯定他不认识这些人，他也没有和秃鹫有过正面接触。这是他的习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内兜里。知道他习惯的人不多。炎黄？他们绝对不会与秃鹫合作。黄疯子？他得到它也没用啊，说不过去。？那更不可能了。难不成，是？这一帮正邪不分的家伙，要这些难道是要……米业那？
米业那是史密斯教授的弟弟，在大清洗期间失踪，至今去向不明。
“那，”为首的大汉见史密斯教授没说话，开口道，“是您把东西给我们呢，还是我们亲自来拿。”
史密斯教授淡淡笑道：“自家东西，怎能轻易交予外人。”
大汉不屑地“嗤”一声，平静道：“动手。”
史密斯教授看准5个拳头挥过来的路径，完美躲过第一波攻击。但是，秃鹫的第二波攻击很快来到。
躲不过，打不过。
史密斯教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意料中的重击没有来到。反倒是左胳膊被什么人使劲一拽，让他差点摔倒。他睁开眼，面前是姑娘满脸看傻子的表情。
“杜紫凝同……”还没说完，杜紫凝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脑残教授你倒是赶快跑啊！”
史密斯教授瞬间醒悟，以儿时跑50米的速度跑出小巷，在路灯下喘着粗气。
小巷里，几位彪形大汉满脸不可思议。杜紫凝拿着她的“防狼喷雾”，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大汉们低下头。在他们的胳膊或是后背上，都扎着一个带管小针。那里面曾经有什么东西，可现在已经完全注射到了他们的身体里。在他们的注视下，被小针扎中的地方，身体组织竟然开始融化，变成血水一般的东西，滴滴嗒嗒往地上流。
为首的大汉愤怒地大吼。他抬起没事的另一只胳膊，向杜紫凝锤来。
“唉呀妈呀！”杜紫凝惊叫一声，按动“防狼喷雾”的喷头。又有一个小针射出，准确无比地扎在大汉玩好的胳膊上。
大汉停住了。他的脑子已经断片。这到底是什么玩意，这家伙到底是谁，我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孩弄成这个样子……
杜紫凝抓住机会，一个前踢踹倒大汉，快速往出跑。
其余的几个大汉嗷嗷叫着追赶。
杜紫凝跑到史密斯教授所在的路灯下，转过身，将喷雾的喷头对准他们，好像随时都会按下。
已经追到巷口的大汉们瞬间停下，死死地盯着杜紫凝，一步步往后退。然后，拉起瘫倒在地的那名大汉，跑的无影无踪。
史密斯教授看到了几名大汉的惨状，暗自心惊。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杜紫凝。
“我做的防狼喷针，怎么样，可以去申请专利了吧~”杜紫凝拎起墙边的烧饼，洋洋得意。
“杜紫凝同学。”史密斯教授皱着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应该不在这附近吧。”
杜紫凝晃晃手里的烧饼：“这不是母上大人要吃夜宵吗，点着名要这儿的‘顺来烧饼’。我爸今天加班，我不就被派来跑腿了吗。”
“是这样啊……”史密斯教授点点头。他还有一事不明：“那，杜紫凝同学，你为什么会到巷子里。这个小区的各个出口离公交站可都不近啊。”
“那个……”杜紫凝略显尴尬的捋捋头发：“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吐口香糖。这大道上一堆摄像头，被照到可是要罚款的。”
史密斯教授的眉毛不耐烦的跳动：“那你就不能拿纸包上扔到垃圾桶里？”
杜紫凝：“我出来没带纸。而且您看看，这条街上有垃圾桶吗？”
史密斯教授没做声。
他记得他好像还有事要和杜紫凝说，而且应该是要批评她的，是什么事来的？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史密斯教授，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
“好。”史密斯教授点头。
杜紫凝拦辆车，离开了。
史密斯教授还捋着胡子，站在路灯下。我要批评她什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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